《中国科技财富》2004年8月刊内容导读:品牌焦虑:中国对自有国际品牌的渴望,实际上折射出提升中国经济运行质量的渴望,也是改变中国经济在世界经济利益格局所处地位的渴望…… 市场将主导重化工布局:我们提出重化工时代的产业布局问题,并不是要扮演“万能”的规划者——这些年来,我们从不缺乏这样那样的产业规划,无论这些规划的提出者是政府部门,还是学者精英,但这些规划总赶不上变化。也不是试图寻找中国最优的产业布局,毕竟市场才是最终的裁判……… 我们提出重化工时代的产业布局问题,并不是要扮演“万能”的规划者——这些年来,我们从不缺乏这样那样的产业规划,无论这些规划的提出者是政府部门,还是学者精英,但这些规划总赶不上变化。也不是试图寻找中国最优的产业布局,毕竟市场才是最终的裁判。 市场将主导重化工布局
6月2日,国家统计局发布“中国企业1000大”排名,这是该局根据2003年度的统计数据,依照年度销售额,排出中国1000家最大的法人工业企业。大庆油田以855亿销售额位居榜首。
国家统计局副局长邱晓华在疏理上榜企业时,指出这1000企业行业分布体现出明显的重化工特征,共有488家重化工企业上榜,接近“半壁江山”。其中石油化工、钢铁、汽车和电力四大行业占据主导地位,名次大多位居前50名之列,而区域分布上则明显向东部沿海地区积聚。广东、江苏、山东、上海、浙江等均有大量企业入围。
重化工与东部沿海地区就这样如此紧密地结合在一起。
这在学者眼中早已一清二楚了。魏后凯是中国社科院工业经济研究所副研究员,他认为,自“八五”以来,我国钢铁、有色金属冶炼、石油加工以及化学原料等行业,其工业产值甚至生产能力都在不同程度地向沿海地区转移。而这些重工业的大转移,实质上是中国已经摆脱原有的发展模式,即主要利用本国自然资源,开始依赖全球市场配置资源,进一步直接靠近消费市场的必然选择。并且,在可以预见的将来,除煤炭、水电等能源工业布局会继续向西转移,钢铁、石化等原材料工业生产能力向沿海地区集中的趋势将更加明显。
钢铁业择水而居的特点似乎更为突出。广东省发展研究中心原副主任杨芹溪,长期以来为广东钢铁业发展鼓与呼。他把现代钢铁工业布局特征归结为“临海、近城、靠近市场”。此次钢铁类企业排名第一的宝钢,为整个中国钢铁业树立了临海型钢铁发展的典范,这似乎足以令钢铁第一大省河北警醒——单独依赖铁矿石资源丰富难以保住钢铁第一大省的宝座。辽宁就是一面镜子。当资源枯竭的那一天一步步逼近之时,辽宁这个昔日的钢铁状元,正苦苦探索振新之路。
至于中国石化行业,中石油、中石化、中海油这三大垄断性公司这些年一直忙于自己的布局调整,而沿海石化基地一直是竞争的要地。占据北方资源优势的中石油提出兴建六大千万吨级炼油基地,以加大炼油规模,充分利用国内外两种资源。中石化更是旗帜鲜明地提出“南增北控”,目标直指消费力旺盛的东南沿海。
值得注意的是,在此次排名中,去年国民经济增长最快的汽车行业,有六大汽车企业上榜,它们分居中国四大汽车制造基地:长春、上海、武汉和广州。这四大基地,上海尤为国内外汽车巨头看好,颇有成为世界汽车制造中心之态势。
在上榜的101家能源电力行业中,东部省份也地位显赫。排名靠前的有江苏电力、浙江电力、山东电力,这些地区都是区域经济的迅猛发展刺激了电力需求的激增。从电力增长的区域格局看,珠三角地区和长三角地区增长最快,仅2003年1-11月份分别增长18.07%和17.63%。
不仅是企业层面的排名,产业群的增长态势更能说明问题。2004年4月,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产业部发布《中国产业发展景气报告》(2004年春季报告),称我国产业增长格局将出现重大变化,重化工业产业群将加速增长,而且东部工业增加值明显高于中部和西部。是什么促成了重化工业向东部沿海转移?
中国社科院工业经济研究所博士后周勤,长期关注中国重化工业的发展。他把重化工向东部沿海地区集聚,归因于市场因素——东部地区消费升级的率先启动、产业结构重型化趋势、国际制造业大转移、临海大工业所带来大海运、大物流等等,这些因素是市场经济发展的必然结果。但更为重要的是,在中国重化工业产业布局中担当过重要角色的政府,已经逐步淡出,市场将登堂入室,引导经济资源在区域空间的合理配置。围绕着沿海大港口、大城市打造新型重化工工业带,这不取决于政府规划,而听命于看不见的市场之手。
钢铁择水而居,乃大势所趋
在宁波北仑港,宁波建龙钢铁公司的600万吨钢铁项目因中央媒体爆出“未经国家审批”,而备受关注。这家以“建龙”为招牌的民营钢铁企业,从河北崛起,并很快在吉林、黑龙江设立生产基地。建龙选址北仑港是希望借助北仑港得天独厚的海上运输优势(其年矿石吞吐量4000万吨),将发展重心从北往南移。
打开宁波建龙的网站,不难发现这样的字句——“宁波建龙以韩国浦项、日本新日铁、台湾中钢为楷模和竞争对手,树立民族工业新形象,决意参与世界竞争。”宁波建龙的“野心”不可谓不大。
建龙选择港深水阔的北仑港,这其中透着生意人的精明,毕竟钢铁择水而居的大趋势不可违逆。这或许是民营企业家天生的市场嗅觉所决定的,而优化物流、压缩成本无疑起到决定性作用。
纵观世界钢铁业的发展史,世界各大钢铁强国的生产基地都经历了由靠近铁矿、煤矿等自然资源到临海沿江的发展历程。日本、韩国及我国的台湾矿产资源非常匮乏,但它们依赖良好的港口条件,从全球范围购买资源,涌现出浦项、新日铁等世界级钢铁巨人。
反观国内,大多数钢铁厂选址靠近资源,深居内陆,面临着资源耗尽,生产成本攀升的难题。素以矿产资源丰富的河北,近年也面临资源瓶颈。“其实,我省的资源优势已经开始弱化。虽然去年河北省的矿石和精粉产量占全国第一,但缺口却在不断扩大。‘采矿不如买矿’逐渐被这些企业所认识。”河北省冶金行业协会秘书长宋继军如是说。
根据海关最新统计,今年一季度中国已累计进口铁矿石5070万吨,比去年同期增加1650万吨,增长率达48.3%。中国已经成为全球最大铁矿石进口国,进口铁矿石产铁量占全国生铁总产量的46.56%。
中国远洋运输(集团)总公司副总裁马泽华最近在第二届远东钢铁论坛上介绍说,中国专业化的大型铁矿石码头严重不足。长江区域内的港口装卸能力的增长,主要靠南通港的10万吨级码头的建设和沙钢工业港口的建设,增长能力有限。而北仑、青岛、日照、天津以及大连港口虽在扩大产能,但其外部铁路运输已经超负荷,成为铁矿进口的瓶颈。
直接落址海边,省去铁路运输环节乃明智之举。雄踞国内龙头地位的宝钢集团,扎根东海之滨的上海宝山区,揽四海之物为其所用,产精良钢材行销天下,国内无人望其项背,即便在国际市场,也大有后来居上、力争全球钢铁之冠的气势。谁能想到,这个年产2000万吨的钢铁巨人曾经险些夭折。宝钢当初选址落户海边,争议颇多。宝钢二期上马时因耗资巨大,差点流产,当时陈云亲去视察才保住宝钢。
宝钢并未就此自我满足。就在地方新上钢铁项目大多遭遇严寒的同时,2004年春宝钢集团总裁兼董事长谢企华表示,宝钢打算在2010年前斥资500亿至600亿元人民币,将产量从今年预期的2000万吨扩大到3000万吨,增加50%的产能。2004年12月23日,宝钢与新日铁、阿赛洛公司签署合作协议,共同兴建年产170万吨冷轧汽车板项目。
如今,临海建钢厂已非宝钢一家独有。
在南方,历来钢铁工业基础薄弱的广东开始在广州南沙港兴建汽车钢板生产项目。该项目总投资十亿美元由广钢和新日铁共同出资,其中一期投资二亿美元,新日铁与广钢分别占股五成一和四成九,兴建一条年产四十万吨的镀锌板生产线,主要为汽车、家电和建筑业提供高质量的薄板产品和相关服务。
在华北,在首钢注定要整体搬离北京的情况下,矿产资源丰富的河北迁安和临近渤海的深水港曹妃甸成为首钢最看重的棋子。迁安能成为这样的棋子,自有其道理——27亿吨铁矿资源,首钢原料基地和上游企业聚集区的所在地。
而曹妃甸似乎是首钢更大的棋子。曹妃甸,这个坐落在渤海湾中心位置的天然深水港,特大型矿石码头正在这里紧张施工。临海型钢铁发展之路已经被证明是世界大型钢铁企业必然选择。从全球角度配给富铁矿,这就是首钢围绕曹妃甸拟建1500万吨钢铁基地的初衷。目前还没有实质性的合作协议出台,不过业内分析人士指出,在渤海之滨安家是首钢明智的选择。
石化产业,中外巨头忙于排兵布阵
中国石化的市场有多大?按照中国石油和化学工业协会最新掌握的数据,2003年中国化工市场总量达9702亿元,接近国内GDP总量的10%,为中国第一大产业。
然而,中国总体经济近年来呈高速成长态势,与民生用品息息相关的多项石化产品呈现巨大的供需缺口。
统计数据显示,2004年前四个月,我国原油加工总量较上年同期增长16%,至8,870万吨,预估全年的加工总量将超过1亿5千万吨。其中加工总量的35%由进口原油满足。而2003年,中国原油净进口近1亿吨,预计今年将超过1亿吨,而全国的炼油能力还不及2亿吨,一半以上的炼油能力仅能满足进口原油的炼化。而国内市场每年自产原油近3亿吨,如果将进口原油和自产原油的量加起来,国内炼油厂炼油能力的缺口至少在一亿吨以上。
面对如此巨大的需求黑洞,国内三大石化巨头一直没有片刻的懈怠,然而国外巨头早已按捺不住,纷纷参战。国、内外石化巨头的市场争夺战的狼烟遍及华夏大地。2004年春,由国务院有关部门主持的《中国可持续发展油气资源战略研究阶段性报告》得出的结论之一是:中国化工市场最终将形成国内企业、国外企业各占半壁江山的局面。
素有北中国原油资源优势的中石油,这些年不得不面对我国东部原油主产区进入开采后期的局面,而大力开发西部原油,顺利实现国内原油产区战略转移成为其国内资源战略的首要任务。
此外,炼化板块的薄弱也是中石油的心病,去掉这一业务短板事关重大。为此,中石油六大千万吨级炼油基地适时启动。
这六大千万吨级炼油基地包括:大连西太平洋公司年产1000万吨炼油厂改造工程,于今年5月建成,具备千万吨炼油能力;大连石化年产2000万吨含硫原油加工改造,力争2006年改造全面完成,具备加工含硫原油能力;兰州石化和抚顺石化年产1000万吨炼油全面配套;独山子石化、长庆石化两个年1000万吨炼油项目目前也正在加快启动。
这六大炼油基地是按照中石油“调整东北、发展西北、强化华北、开拓华南”的产业优化布局展开的。这六大炼油工程完成之后,中石油炼油能力将大大加强。2007年前后,中石油基本可以实现炼化板块新一轮结构调整和改造的发展目标。
与中石油南北对峙的中石化,素有炼油能力强、原油资源弱的特点。为此,中石化依赖盘踞在华东、华北及中南等经济发达地区等石化基地,提出“南增北控”的战略规划。
所谓“南增北控”,就是加大华东及中南地区等原油加工能力,而华北加工能力保持不变。按照中石化现有的炼油布局,华东、中南和华北地区这三大区域是最大的三块,其中华东占据一半,中南和华北占据另一半。并且内陆、沿海、沿江地区能力布局基本平衡。
然而,由于竞争对手中石油在东北地区和西北地区原油加工能力依然富余,所生产的成品油可就近供给华北、华东内陆及中南内陆地区,中石化保持华北炼油现状实为明智之举。
而华东和中南地区则势在必得。按照中石化的战略部署,上海、福建、广东、广西等南方地区要继续扩大规模,其中广州将建成南中国三大石化基地之一。
三大石油公司中最小的中海油也没有懈怠。公司与荷兰皇家壳牌集团合作投资43亿美元的“中海壳牌”联合化工厂,正在广东惠州市大亚湾进入建设高潮。这一石化项目,着眼于建造世界级现代化的联合化工厂,形成80万吨乙烯裂解、230万吨石化产品的产能。
就在国内三大石化企业忙于排兵布阵之时,全球大型跨国石化公司也没有闲着,它们莫不以拓展中国内陆市场视为全球布局之一环,纷纷建设大型石化工业,积极进驻中国。国际石化巨头如埃克森美孚、壳牌、BP、道达尔菲纳埃尔夫、雪佛龙德士古等,几乎都已在中国投入巨资。投资额度最高的BP,在华投资已达45亿美元;壳牌投资额也达17亿美元。埃克森美孚、壳牌、BP亦计划在未来5年再投110亿美元。
从油气勘探开发到成品油营销体系,再到炼油以及下游业务,国外巨头的中国渗透战略已经是无孔不入,无怪乎国内石油界流传着“国内市场国际化”的说法。而中国在跨国公司全球布局中的地位日趋重要,其对华投资逐步升级为其亚洲发展战略的重点。如巴斯夫公司计划在2001-2005年对亚洲投资45亿美元,这些投资几乎都将投向中国,建成以其在中国南京、上海、马来西亚关丹的大型装置为支柱和基地的亚太地区业务构架。
产业布局,不得不提的话题
产业布局,当我们触及这个带有浓厚计划经济色彩的词汇时,一丝沉重感油然而生。因为从这个词汇,我们看到政府之手在一国范围内配置经济资源的强大力量。倾一国之力,集中建设某一区域,自然可以在短时间内可以打造出一个所谓“基地”,但是违背市场配置资源,必将造成更大的损失和浪费。东北五十年风水轮回,足以警示世人。
新中国成立后,中央确立了把东北建设成重工业基地的重大产业决策。东北,这片白山黑水间丰饶的土地,一时间成为中国工业化进程推进最快的地区。
有分析指出,新中国选择东北作为重工业发展基地,除了比邻前苏联的政治考虑,东北原有的工业基础、丰富的自然资源、发达的铁路运输以及有利的周边贸易环境都促成了重工业中心的诞生。
更具决定性意义的是,中央政府利用集权体制的行政命令,调集全国力量支援东北建设。前苏联援建我国的156个项目,其中不少就建在东北,如鞍山钢铁公司、长春第一汽车制造厂、哈尔滨汽轮机厂等。
直到上世纪九十年代前,东北一直执中国重工业之牛耳,中国的汽车船舶制造、钢铁生产、工业重型装备制造等的相当部分都在东北地区。应该说东北的确曾经有过“共和国装备部”的辉煌。
然而,东北重工业基地的建成主要不是市场经济自然发展的结果,不是民间资本向高效益地区流动的结果,而是不计成本的中央计划的产物。
进入上世纪末,东北十年经济发展陷入一种停止甚至衰退的边缘。到1990年,黑龙江、辽宁、吉林3省工业增长率分别倒数全国第二、第四和第五,经济效益也处于落后地位。机制僵化、资源优势丧失、职工大面积下岗等等问题困扰着这片黑土地。这或许是当年的建设者所无法预见的。
一个经济中心形成后,自我强化和走向衰落的两种命运都可能存在。一旦技术和市场条件发生变化,该经济中心走向衰弱就无可挽回。时至今日,市场导向已居主导地位,继续靠非经济手段支撑东北的发展,其成本也就会越来越高,不仅到头来难以为继,而且还会使得最终的补救成本更为高昂。
周勤认为,中国的工业发展,一直寄托了太多的强国梦想,而强烈“赶超意识”往往转化成“大跃进”式的冒进行为,其突出表现为,政府以计划代替市场,进行产业布局。这一思路从建设东北、“三线”建设,一直持续到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的“洋跃进”。
随着中苏关系恶化,中央政府提出了所谓支援“三线”建设计划,大量工业项目,包括重工业,由沿海向中国中西部地区大规模转移,造成巨大的浪费。尽管内地的投资比重因此大幅度提高,但工业产值占全国的比重并没有相应提高。对于中国这样一个大国,片面强调区域经济的均衡发展,人为缩小地区差异只能是一厢情愿。
“这也是中国重工业布局中,出现点状布局的原因。”周勤指出,“这一点在大西南、大西北,表现得很突出,产业积聚效应很差。并且政府主导一切,效率缺失,实属必然。”
原第二汽车制造厂的选址可以诠释这个问题。十堰,地处秦巴山区腹地,靠近神农架自然保护区。之所以叫十堰,是因为当地把小山包叫做堰,这里有十个小山包,故得此名。原第二汽车制造厂就是在1969年,落脚在这片长32公里、宽8.5公里的20多条山沟里。原先这里没有机场,也不通高速公路,进出的主要交通工具是火车,坐火车由武汉至十堰最长时间需10多个小时。很显然,任何一个面向市场的企业都不会选择这里布局。
历史的轮回显得那么迫切!
随着1978年农村经济改革基本解决中国人吃饭后,优先开放沿海城市,加入国际大循环,显得刻不容缓。经济特区的设立,宣布中国开始踏实地实施非平衡发展战略。由南到北,沿海地区次第发生着深刻的变化。一直被忽视的轻工、家电等消费类工业得到了补偿性高速增长。“广货”一时间畅销全国,一举把口碑很好的“上海货”拉下马。到了1990年代,随着经济的全面开放,各大区域的发展在“区域比较利益”的基础上,呈现出多产业、多区位发展态势。其中珠三角、长三角、环渤海等沿海地区成为中国最活跃的经济板块。浙江义乌的小商品、广东顺德的家电、福建晋江的鞋等等,这些扎堆出现的生产基地,真正形成了经济学家所说的产业集群。
目前,这种产业集群正向重化工演进,新型重化工基地已经出现向东部沿海积聚的苗头,甚至一向重工业薄弱的珠三角也表现出产业重型化的趋势。而这一次,政府似乎刻意淡出,市场的作用已经大大加强。
产业迁徙,无奈的选择
如果把政府和市场因素比作扳手腕的对手,那么在这场产业布局的持久较量中,翻盘的时候似乎到了。东风迁都武汉和首钢离京,让人感受到产业迁徙的阵痛。
2003年9月28日,在武汉经济技术开发区,东风汽车公司举行了隆重的总部新址奠基仪式,以此为标志,东风总部正式由鄂西北十堰迁移到武汉。由此中国汽车制造的四大区域——长春、上海、广州和武汉正式形成。
东风公司为何要“迁都”?东风人可以给出你100条理由,但是真正的原因就是一个:市场竞争的压力。
东风,这个制造具有现代文明象征的汽车的大型企业,竟钻进连公路都不通的山沟里生产,在今天看来实在是匪夷所思。尽管后来渐渐通了铁路、航班、高速公路,但是它的交通状况仍然令外部人望而生畏。
近年来,国内汽车竞争日益加剧。与上汽和一汽的轿车销售量相比,东风的差距还很悬殊。虽然东风大力发展国际战略联盟,提升与标致雪铁龙的合作,与日产成立了全国最大的汽车合资公司,又与本田、现代起亚结成合作伙伴,但一汽的大众、丰田,上汽的大众、通用联盟,优势仍然显而易见。长春尤其是上海的区位优势,十堰简直无法同日而语,东风必须走出十堰。
武汉早有“九省通衢”之称,交通便利,人才密集,科技和工业基础厚实,区位优势十分显著。此次迁入的虽然只有东风汽车公司总部12个部门6个项目平台小组,计180多人,但搬的是东风的“头脑”,并且其旗下的神龙公司、与日产合资的东风有限公司、东风本田、东风电动车等公司早已注册武汉,这一切对加快东风国际战略合作和改革重组,吸引人才,拓展产品,开拓市场,提升核心竞争力,将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东风将借此形成与一汽、上汽的北南中“三国”对峙局面。
东风汽车公司总经理苗圩在谈到东风公司“迁都”时,主要归结为解决交通、信息资源闭塞和税收优惠。但利用长江产业链和珠三角遥相呼应,才是东风路线图的战略意图所在。按照苗圩的考虑,移师武汉,背靠长江,接近金融和信息中心上海,依托广州,接近消费市场和口岸,可以降低采购营销成本,向东移势在必行。
与东风“迁都”武汉的那份自觉自愿相比,首钢移师河北就显得有些苍凉。
有关首钢整体搬迁的传闻早已闹得沸沸扬扬,但细算一下搬迁的成本,首钢的确心里不爽。首先,按照专家论证,首钢要整体迁移北京至少要400亿的费用,同时,迁出会使北京市的财政收入减少至少20亿元人民币;其次是人员。目前,首钢在岗人员14万,仅北京市就有10万人,一旦迁移,这部分有北京户口的人会心甘情愿地随产业迁出北京吗?再说,产业工人本身就具有难以兼容性,转型与转行,都非易事,十几万工人加上家属就是几十万人的盘子,这个盘子谁来接?
然而,迁,也有迁的必要与迫切。
地处石景山区的首钢位于北京西部,扼北京上风口与诸多水源地,一直顶着北京“黑帽子”的“恶名”,虽然这几年首钢仅用于环境治理的投入接近亿元,粉尘、灰尘、二氧化硫的治理都“达到历史最好水平”,但是面对即将到来的2008年北京奥运会,对于环保的特殊要求让首钢处境尴尬。
除了污染,整体迁移,还有源自生产的需要。比如北京用水的制约,已经在制约首钢的发展,加之较高的生产成本,这些首钢的领导层都不得不考虑。从这个角度说,迁移,已经无可避免。
钢铁大省河北正敞开胸怀迎接这个钢铁巨人的到来。首钢东迁,布子尽落河北境内,特别是唐山的曹妃甸。冀东大地的资源优势和最小的搬迁距离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
河北冶金行业协会的宋继军秘书长,直言首钢入冀,有利于唐山形成区域优势。数据显示,2003年,唐山地区的钢产量在2000万吨左右,比钢产量居第二位的辽宁全省还多。
首钢入冀,使河北省本已烽烟四起、诸侯混战的钢铁业又增加了一个未知变数。不仅如此,首钢产能大转移无可避免地带来河北钢铁工业乃至中国钢铁工业布局之变。
重化工布局的区域博弈
是消费升级的带动,还是地方政府发展经济的冲动,抑或是兼而有之?不管怎样,本世纪初,中国区域经济都把竞争矛头指向重化工与制造业。
长三角的领头雁上海市,推出了“让流失的制造业再回流上海”的“173计划”,市长韩正声称上海“要成为国际大都市中制造业最具竞争力的城市”。
地处环渤海核心的首都北京也跃跃欲试。不久前北京市工业促进局悄然成立,其目的就是“努力把北京现代制造业做大做强,使北京制造业的总体水平和综合实力显著增强,成为全国现代制造业的重要基地之一”。
珠三角和东北三省也不甘人后。珠三角轻工业厚积薄发,发展重化工业可谓水到渠成。广东省适时做出了加快发展本地区装备工业的重要决定。东北三省则凭借建国五十年来“共和国装备部”的老家底,高举中央“振兴东北”的大旗,试图再创重化工业的辉煌。
从珠江口到松花江畔,从燕山山脉到长江三角洲,一股巨大的重化工业浪潮正把中国经济最具活力的地区裹挟其中。
在这轮投资热潮中,各地区都把火力集中在重化工行业,而仅在两年前,当“新经济”甚嚣尘上之时,一些经济发达地区尤其是京沪粤等地为争夺新经济的头把“交椅”明争暗斗。
郭克莎是中国社科院长期从事我国工业经济研究的资深研究员,他认为,目前各区域经济之间的竞争很激烈,而赢得竞争的关键手段就是制造业。因为,在中国进入重化工阶段,经济发展主要靠工业来拉动,特别是钢铁、石化等资本密集型行业对地区经济的推动作用非常突出。从国际方面看,目前国际上重化工产业的转移速度再加快,中国已经具备了承接这种转移的条件,珠三角、长三角、环渤海地区和东北三省之间的竞争正是围绕这种承接进行的。
占据全国工业增加值25%的长三角地区历来具备发展现在重工业的良好基础,其起点之高,资本之雄厚,经济辐射之广阔,国内无人企及。钢铁、石化、汽车者三大行业实力非常雄厚,而以重化工业为主的临港大工业一旦与资本、市场需求相融合,其爆发的增长动力足以震撼世人。作为国际资本最大的栖息地,长三角地区发展重化工业,已经不局限于国内区域竞争,更着眼于扮演世界级制造带。据悉,仅上海漕河泾化学工业园区的初期建设就投入了1600亿元,项目投资70亿美元,将成为亚洲最大的石油化工基地。
较之于长三角,珠三角最大的弱项就是重化工,而补上这一块,使珠三角经济更为厚实已很紧迫。为此,广东开始为绕着汽车、造船、钢铁、石化等产业大做文章。从大亚湾到南沙烟波浩淼的珠江口,从珠海西区到湛江东海岛,在广东3000公里长的海岸线上,一个个重化工业的“巨无霸”在布点,在施工。广州更是重中之重。广州已经是中国四大汽车制造中心之一,到2005年,广州汽车可达到年产40万至50万辆的规模,其地位更为稳固。此外广州把更多的期望寄托在南沙这个深水良港,年产200万-300万吨的造船基地、500万至1000万吨临海钢铁基地规模以及华南石化基地等等大型项目正在这里兴建。
而曾经辉煌的东北能否实现产业复兴,众所瞩目。国务院提出“振兴东北”国策后,第一批100个项目已经获得批准,总投资额610亿元将陆续给东北输血。并且,国内外资本都对东北巨大的存量资产趋之若鹜。然而巨大的转制成本,资源优势的丧失,特别是市场中心地位的归位,这些问题令东北复兴之路,充满变数。
谁将在这轮区域竞争中胜出?我们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但可以肯定的是,珠三角、长三角、环渤海和东三省这些区域已经具备了各自的优势,各有胜算的机会,经济发展的内生动力注定要起到决定性作用。
我们提出重化工时代的产业布局问题,并不是要扮演“万能”的规划者——这些年来,我们从不缺乏这样那样的产业规划,无论这些规划的提出者是政府部门,还是学者精英,但这些规划总赶不上变化。也不是试图寻找中国最优的产业布局,毕竟市场才是最终的裁判。我们仅仅是想提请人们注意,重化工布局悄然发生的变化。至于是否存在最优的布局,这个问题,只有在活生生推进的中国重化工进程中,才能找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