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经济观察报
作者：刘长杰、勾新雨、张衍阁 赔偿、搬迁、引咎辞职，这是对水污染事件后吉林石化的几种猜测。 “11·13”爆炸事故以来，吉林石化及其母公司中石油，正在承受着上述“三座大山”的巨大社会压力。 继“油荒”风波之后，这家在创造巨额利润上无可挑剔的大型国有石油企业，再次陷入如何在股东利益和企业社会责任之间保持平衡的泥潭。索赔：仅仅是个开始 “怎么也要给个说法才行啊”，12月1日，哈尔滨市清明浴池的老板王志友告诉记者。 清明浴池是哈尔滨市西大直街和清明四道街交汇地带惟一的大众浴池，从11月22日开始的长达9天的停水，造成该浴池直接经济损失达6万元。 据他介绍，平时浴池每天营业收入近5000元，停业9天期间，不但没有一分钱的收入，每天还要支出维护费用2000元。“非典期间，还有免税政策，照顾我们浴池行业呢。可现在，没有任何机构出来负责”，王志友说。 两天前，王志友找到了高盛律师事务所的刘洪朴律师。 刘洪朴是此次水污染事件发生后第一个代理哈尔滨市民起诉吉林化工公司的律师。11月25日，他已将由其代理的哈尔滨市道里区顺意园饭店法人代表李颜彬的民事起诉书递交哈尔滨中级人民法院。 诉状请求法院判令被告方中国石油天然气股份有限公司吉林分公司双苯厂（法人于力）立即搬迁或立即停止向松花江排放污染物质；判令被告负担因其对松花江污染行为而发生的全部清理费用；判令被告赔偿原告因其污染松花江导致哈尔滨市停水给原告造成的经济损失10000元；判令被告赔偿原告人身伤害损失1000元；判令被告承担全部诉讼费用。 顺意园饭店法人代表李颜彬告诉记者，10000元的索赔额并没有达到顺意园的真实损失额度，之所以起诉吉林化工，并非为了自己的私利，而是希望就此提醒哈市市民，“我们是拥有提出索赔主张权利的”。 刘洪朴也表示，此次的代理诉讼，属于公益诉讼行为，包括交通、起诉以及律师费等费用，都由高盛律师事务所承担。 “索赔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吉林大学法学博士陈正伟对记者表示，无论是从现实损害赔偿的法理上看，还是从江水上下游构成的相邻权上看，这一事件损害事实清楚，因果关系明显，责任明确。但这一事件涉及的赔偿主体太多，定损核损的难度也非常大，因此，索赔一旦成立，将是一次意义重大的司法实践。现在可以参照的是1984年印度博帕尔市的美国联合碳化物公司有毒气体泄漏事件，其直接致使3150人死亡，为此美国联合碳化物公司支付了4．7亿美元的赔偿金，并花费200多万美元清理现场。 据中国政法大学环境资源法研究所主任王灿发介绍，对于水污染造成的损失，中国目前缺乏相应的中立的评估机构，一般情况下，只赔偿直接的经济损失。而在国外，这种污染案件的赔偿一般分为可得利益赔偿、直接损失赔偿、惩罚性赔偿和精神赔偿四个部分。其中的惩罚性赔偿非常严厉，常令企业因此而破产倒闭。 尽管要等到12月5日，哈尔滨中院才能确认是否予以立案，但民间索赔的风潮正迅速在哈尔滨蔓延，现在来刘洪朴处报名起诉的业主已经超过了10人，而咨询者甚至超过了100人。 更大额度的政府索赔正在暗中酝酿，尽管黑龙江省委、哈尔滨市委宣传部都严辞拒绝回答这个问题。据知情人透露，两省因为松花江水污染问题，多年来发生过许多不快。 11月27日的哈尔滨市政府的新闻发布会上，有关新闻发言人表示，目前黑龙江和哈尔滨省市两级政府正在核算损失，准备向吉林石化索赔。 据专家估计，仅哈尔滨的直接损失就在15亿元左右，而有关律师的估计包括间接损失在内，这个数字应该是几百亿到上千亿之间。搬迁：可望不可及 除了赔偿，索赔者更大的诉求是要求吉林石化关闭或者搬迁。 12月2日，正在外地出差的吉林石化公司发展规划部副部长蔡晓平通过电话告诉记者说：“这不可能”。 在他看来，吉林石化还是会按照既定目标发展，爆炸只是局部的事故，对未来的发展不太会有影响。 吉林市环保局污染管理处阎副处长说：“搬到哪里？我们上游有污染，搬到中游哈尔滨就没有污染了吗？还是会污染下游啊，就算搬到同江，还会对俄罗斯有污染呢。只有都搬到大海边上了，吉林没有海岸，那就撤销吗？就算搬到海边，对海洋也有污染啊。照此推理，中国的长江、黄河旁的化工厂都要搬，中国就不要搞化工了。我们不能因噎废食，关键是防护好，在保护环境和发展经济中协调发展”。 主张搬迁的刘洪朴律师的依据是：吉林化工在爆炸后，依然像以前一样向松花江里排放污水。 “难道要用我们沿江1000多万人的肝和肾，来替吉林化工净化它自己排放出来的污染水吗？”刘这样说。 阎副处长承认现在吉林化工每年仍有3000多万吨污水排到松花江里，但是这些污水处理后现在都是符合国家标准的，是合法的排放。 作为松花江水污染研究和处理方面的专家，黑龙江省环境保护科学研究院副院长翟平阳也认为搬迁的可能性不大，因为吉林石化是全国最大的化工基地，而且化工生产必须有大的水源，全国几百家的化工厂都在依赖吉林化工提供的化工原料。 但翟平阳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那就是吉林化工要下大的决心，对其排放的污染物，进行深度处理。 阎副处长对此感到了难度，他说企业只要做到国家标准就可以了，再往上做就要投入巨资。目前，仅吉林化工一个污水处理厂就投资了5.4亿元，而且运转费用高的惊人，每年达5000万元上下。他说：“化工厂也有搬的，但要看具体情况，吉林石化不存在环保方面的问题。” 曾在一线工作过的石油干部管理学院教授韩学功说：“过去企业到哪儿，家属就到哪儿。一个大的企业就衍生出一个城市，搬迁的说法只是气话，成本太高，没有了化工厂，这个城市就什么都没有了。 问责：为什么是吉化 “幸亏老李头儿的儿子那天没上班，算是白捡了一条命”。 12月1日，吉林市铁东区，一幢银行大楼前的充满阳光的角落里，十来个身着深色棉衣的退休工人挤在一起，发生在半月以前的双苯厂爆炸案仍然是这里的热门话题。 一位在此居住了40多年的老人说：“现在是人心不定，谁知道还会不会有同样的事。” 11月13日下午，中石油吉林石化公司双苯厂苯胺装置发生爆炸着火事故。截至14日晚，官方公布的伤亡数字是5人死亡，1人下落不明，2人重伤，21人轻伤。 2003年12月23日，中石油重庆开县井喷事故造成了243人中毒身亡，时任中石油总经理的马富才因此引咎辞职。 据近日香港媒体报道，因吉林石化双苯厂爆炸，令中石油成众矢之的，有内部消息说，中石油集团总经理陈耕已有意向中央请辞，只是在程序上现仍处调查阶段。 随后，中石油方面公开否认了此事。 本报多方联系了吉林石化以及中石油总部，就辞职、赔偿等相关问题求证，但均遭拒绝。吉林石化董事会秘书处李主任说，有处理事故的工作组正在全权调查事故，其他部门无权就此发言。 吉林石化公司一位办公室人员说：“我们现在是被调查对象，没有权利说话，关于赔偿等问题，要等工作组的调查有了结论，对事故定性以后，才能决定。” 为什么短短两年多的时间内，中石油接连发生震惊全国的大型事故，为什么这一次又偏偏发生在了有半个世纪历史的吉林石化? 石油干部管理学院教授韩学功认为，吉林石化爆炸事件暴露出中国工业行业重效益轻环保轻安全的现状，这是必然中的偶然。从内部来讲，中国改革的过程中，职工的贫富差距拉大，虽说石化行业是暴利行业，但基层职工工资很低，很难有工作积极性，工作难免懈怠、疏忽。安全问题不是下文就能解决的，也不是检查就能解决的，需要工人们平时踏实去做。 韩教授认为：“此次出问题是历史沿革下来的问题，也是吉林化工本身的问题。官方公布的‘工人误操作’的理由不可信，设备与操作方式本身安全上肯定有问题。” 一些吉林石化的内部职工对该公司的管理方法提出了强烈的质疑，他们告诉记者说，公司现在特别注重卫生检查，全是些形式主义的表面文章，职工们一半以上的精力都在应付卫生大检查上了，哪还有精力搞安全生产。 一位技术人员告诉记者说，公司里的每个员工都要走直线，排队走，拐弯还要走直角。半夜起来就扫雪，连马路牙子都得擦的干干净净。 他说：“这有必要吗？” 一个家铁东区的中年职工含着眼泪说：“一次有领导来检查，工人们列队欢迎，当时在下雨，工人们不准打伞，站了很久，而领导的车只是在门前一扫而过，都没仔细看一眼。” 目前，吉林石化方面没有就此发表评论。 12月份的哈尔滨，呵气成冰，不久就要举办一年一度的冰雕节了。 但是哈尔滨的探险爱好者张茜荑对此感到忧虑，他认为用被污染的松花江水制作冰灯和冰雕都会对人体有害。目前，张茜荑正在通过各大网站的BBS上发表倡议书，征集更多的哈尔滨市以及沿江两岸居民的签名支持，以此联合向吉林化工方面提出索赔，并要求吉林化工进行迁移或永久性关闭。 美奂美仑的冰灯，我们今年还能看到吗? 链接：百度一下“中石油”，相关网页1660000篇。11月13日,中石油吉化公司双苯厂发生爆炸事故，苯类污染物流入松花江，造成重大水污染事件，直接影响了下游黑龙江省的哈尔滨市和相关地区的居民饮水安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