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古镇文化正处于传统文明与现代文明的冲突之中,尊重历史才是保护古镇文化的解决之道
中国古镇从来没有像今天得到足够的重视,挖掘古镇历史,在历史的碎片中寻找昔日的辉煌与荣耀已成为一种生活方式。
古镇中遗留下来的历史碎片是历史的见证,是历史的鲜活实物,她属于古镇文化核心价值,古镇因为她的存在而有价值,是重古镇吸引游客的重要元素。
然而我们从全国古镇保护与开发中发现,历史碎片这些历史的文化符号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充其量成为古镇开发的点缀,倒是满街的假古董,酒吧酒楼茶馆等娱乐场所,成为古镇的主角。
时尚破坏历史风韵
古旧色调与蜀汉风格的建筑群遍布成都大街小巷,这座被李白杜甫们称谓锦官城的千年古都,在炎炎夏日的潮湿空气中飘着一丝丝栀子花的淡雅香气,透出这座城市闲适恬淡的格调。
无论是市区的武侯祠、杜甫草堂、永陵、金沙遗址、文殊坊、锦里和宽窄巷子,还是郊外数不胜数的古镇老街,地震并没有给这些古街古镇造成过多的伤害,庙堂文化与市井生活依旧融合得那么自然熨贴,仿若前人遗留的历史碎片已经不是往昔的记忆,而是现今成都人生活方式的一部分。在这些古旧色调的历史空间里寻找到的,是保存最古朴的生活状态和生活精神,是成都的市井百姓对历史的惬意传承。
宽窄巷子就是最能代表成都市井文化的巷子。宽窄巷子是两条巷子的合称,一条叫宽巷子,一条叫窄巷子。
当年四川总督年羹尧执政期间,3000名清兵奉皇命入川进藏平叛,尔后留在少城,于是就有了宽窄巷子。那时起,满蒙八旗的生活习俗也带入成都。北京香片本土化之后叫成都花茶。胡同,四合院,东马棚、西马棚、饮马河等等烙上清朝时代的印迹。
如今修复一新的宽窄巷于6月14日重新开街,45个明清院落式建筑,再现老成都生活的“原真生活体验馆”。
宽窄巷子自开始改造以来,传承文化还是超越历史,保留历史碎片还是重新修整,宽窄巷子还能保留老成都闲适的味道吗?类似这样的争论从没有间断过。一部分人对这样的规划很认同,对于巷子改建以后可能带来的商业繁荣也充满希望和信心。 另有一部分人对于宽窄巷子的重建却不乐观。人们置疑最多的是,改建之后,真古董被“假古董”所替代,老成都文化最后的遗存也会随之消失殆尽。
不要破坏了历史文化,改建后的宽窄巷子不要只剩下一个干瘪的名字。宽巷子原住民老宋担心改建以后,这里的闲适有了商业的热闹却没有了文化的沉淀。
如今,宽巷子、窄巷子已经很难寻觅往昔的原汁原味,很难感受成都原住民的生活状态。历史被现代时尚元素所稀释。
保留原住居民,才能保住古镇古街原汁原味的原生态。然而在很多古镇我们无法再寻觅到蛛丝马迹的原生态。千篇一律的古镇定式:商业街加新修仿古楼宇。没有原住民,没有生活气息,古镇像个爆发户,没有文化内涵,只有一张崭新躯壳。
人为割断历史传承
阆中,这座曾经做过四川省省会的古城,这座曾经在三国时期,张飞安营扎寨的历史重镇,蜀国的举足轻重的战略要地,如今光荣历史已经只剩下一张壳。厚重的历史带来的骄傲和尊重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没有对历史文化深度挖掘,历史碎片充其量是商业诱饵,而非历史本质。
在阆中古城,与很多古城一样,历史文化在商业的侵蚀中扭曲变形。坐三轮车要多给一元返空费,与出租车接轨,这也是阆中的一大创造。南充到阆中短短的125公里,沿途一共四个收费站,每次10元。其收费密度屈指可数。古镇经济水平发展低,靠收取过路费过日子,只会越收越穷。
有人在网上建议,取消收费站才有利于发展经济,此话有一定道理。我们在走上这条郁闷之路后,深深为阆中这座历史文化名城的经济环境担忧。
古城的执行官们没有在历史的碎片中做足功课,无论是三国文化和科举文化并没有贯穿整个古城的营销核心理念里去。
考棚、贡院、鼓楼、张飞庙原本是阆中的独有历史价值,修在嘉陵江边的水泥浇筑的仿古街把这些古代元素稀释了,很多游客并没有感受到古人遗留的文化精髓,没有感受到贡院、考棚这些历史碎片的用途。它的延续性,前后连贯的价值存在,仿古商业街损伤了阆中古城的历史精华,切断了一脉相承的文化经络,阆中的历史文化主体变得混乱不堪。没有把考棚贡院有机融合到休闲文化中去,历史与当代形成两张互不相干的两张皮。
商业危及文化生态
同是古城的歙县,则显示出徽州历史底蕴和文化底蕴,踏入那块土地之后感受更深。整个古徽州,5000多个大小村落,散布着古朴,充满沧桑感。徽派建筑不记其数,尤其是在歙县,古徽州所在地,牌楼、古村落、溪流以及马头墙、美人靠,这些历来都是徽州老屋最简单的建筑元素比比皆是。
古城墙是进入歙县第一直观印象。城墙非常完整,坚固,一定要左上右下,这是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以前纸上谈兵,现在感悟遵从古人的规矩也许就是秩序。
站在城墙,往外望去,宽大整洁的商业街,高高马头墙,白墙灰瓦,和谐自然。据说黄山市曾经要修建在这里,商业街前面修一个二级火车站,县里领导班子坚决抵制,要维护徽州文化的正统和体系的完整,血统深入到他们的骨髓。不建市不修大站,曾经遭到很多人抨击,说县领导保守、固执。现在看来当时的决定是非常有眼光,没有牺牲环境发展经济,没有随意改变传统,让徽州历史文化在歙县完整保留。当今中国很多城市执行官,一味撤城,新建的市区成为千人一面的钢筋混凝土森林,失去城市的魂。徽州人的保守和固执,换来的是历史与文化延续和发展,徽州人的保守获得的是不可估量的历史价值。
然而文化搭台经济唱戏的思路让徽州古镇实在摸不着头脑,地处城中心,九龙壁照正对着大戏台,大戏台下面居然是一个小卖场,真不敢相信,文化搭台,经济唱戏,具有如此大的穿透力。
我们不是反对演好文化和经济这出戏,问题是那种露骨的低劣的营运模式实在不敢恭维。城市营销尤其是古镇营销是我们城市经营者最大的软肋。
丽江,虎跳峡边美丽的纳西古城,东巴文化、纳西古乐保留完整,然而追求商业利益最大化,处处是酒吧、客栈,原生态的古镇正在被现代商业异化,过度开发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亮出黄牌,限令整改。
古镇古村落如今成为地方政府招揽商业的一大法宝,但是急功近利的开发思维,鼠目寸光的表现手段已经把古镇古村落改造成四不像。这里的核心问题就是,老祖宗留下的遗产和保存下来的历史碎片是点缀,还是主体,是招揽旅客的诱饵,只是古镇作为历史的偏旁部首,还是横贯时空的文化基因?冷冰冰的布满灰尘的陈列室如同太平间,历史埋没在商业的海洋中,古镇管理者无视文化传承,吹糠见米的思维让古镇处于传统与现代的冲突之中,他们得到的是政绩和钞票,失去的将是文化和历史。
对于古城古镇古村落的发展规划,我们基本上是在不断试错的基础上完成的。古镇与自然资源相比,她更注重人文精神,历史文化。撤城几乎成为每个城镇招商引资,政府政绩的捷径。老房子撤了,老城墙撤了,青石板路被肢解了,枯藤老树青苔岁月沧桑的痕迹抹去了,城市管理者在进行城市建设的同时,成为城市的破坏者。
现在的古镇管理者在历史的教训面前,开始懂得古镇可持续发展的机遇不仅仅是撤城,保护和利用先人遗留的人文资源、建筑资源也是古镇建设的一部分。比如锦里、甪直、同里、周庄等保护原生态建筑文化下了一番功夫,并且成为古城镇旅游标杆。古镇游其实就是读城,阅读古镇的建筑,古镇公民、古镇历史、古镇文化、古镇商业、古镇风物。总之,古镇的一切尽在旅游者的视野之中。
尊重历史,敬畏历史,视历史碎片为历史的一部分,当今古镇管理者必须遵循这个规律,才有可能保护好中国的古镇文化。
《记者观察·民声》主笔 汪洋 编辑:罗日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