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信仰是精神、灵魂破碎之人的一种基本需要,它能够使人的精神世界破镜重圆。
信仰之所以必要,乃因为人有一个完整的精神世界,它一旦破碎,人将不知所措,陷入极端的恐慌之中,难以生存。
那么,人的完整的精神世界是从哪里来的?它又是怎样被打碎的呢?——这个问题,我在《人类精神世界诞生及其演变的一个想象》文中做出了说明:
人类的精神生活,滥觞于人猿揖别之际。这可能与自然界曾发生过一次空前的自然灾变——或洪水、或火山、或小行星撞击地球等等有关。
在无限的恐慌和惊怵中,人类(由无限多的同质的血缘共同体组成)承受着无尽的煎熬。摆脱这种煎熬,是走出自然的人类的必然要求。于是,最初的苦难最终凝结、升华为一种特殊的超越于人与动物共同具有的生理神经系统之外的特殊的精神系统——人的精神世界被开辟出来、创造出来即诞生了。此即所谓“天崩地裂”和“开天辟地”的精神后果。
这个精神世界,无疑是人应对这次自然灾变的一个后果。它一经创造出来,就具有了相对独立性,成为一个相对稳定的精神结构。当然,这种精神世界是与早期人类的生产方式紧紧联系在一起的,即与人们在共同的血缘共同体之内所从事的采集和渔猎的原始的生产方式不可分割的。
任何结构都有其功能。从此以后,人与动物世界、自然界告别了。人类有了一个区别于动物的精神世界,它将人与动物彻底地区别开来了。
有了精神世界的人类,对于人类的生存来说,具有极其积极的意义,精神世界成了人类独有的一个“自我保护机制”。从此,人类对自然界出现的任何灾变都具有了应对和抵御能力,即都可以予以合理化解释了。
可是,人类的这个完整的精神世界在历史的发展过程中遭遇了一次次的冲击,当冲击的力度过于猛烈时,人的精神世界就被击碎了。精神世界被击碎的人,如果不能够尽快地愈合,那么,无所适从、六神无主的精神病现象即将表现出来。所谓行尸走肉指的就是人的完整的精神世界崩溃之后人在现实生活中无所适从的状态罢了。
各种各样的宗教、思想、理论,都是为弥合人类破碎的精神世界而降生的,它们负有重建、整合、弥补人们破碎的精神世界,拯救人类灵魂的现实功能。一旦人们接受了一种宗教、思想或理论,并在精神上绝对地认同之,那么,信仰就诞生了。信仰一旦诞生,就会发挥它的“功能”——治疗精神世界破碎即精神疾病的功能——几乎所有的信仰,都有些近乎神奇的“治疗”精神疾病的功能。
如果社会中人们普遍地“精神世界破碎”了,那么,找到了“信仰”的人,就是些精神世界由“破碎”重新走向“完整”的人。在这些人中,彷徨、恐惧、生活的无意义感等都将消除,他们都将获得生命的意义。换言之,他们的精神疾病被治疗以至痊愈了。——由此可见,“神”,对于信仰者的无与伦比的价值了。——这是所有走向信仰的人的共同体验和经验。有了信仰的他们,能够心安理得、安心立命了,能够“放心”(孟子:“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了。
问题是,现实中的宗教信仰、思想、理论是杂多的,它们并不同一。在世界的普遍联系或全球化没有形成之前,人们的交往十分有限,一般来说,信仰某种宗教、学说、思想理论的人,互相之间冲突不大,即便有所冲突,因其力度不大,很快也就会在某种信仰内自我愈合的。可是,一旦世界形成了普遍联系,全球化成了现实,那么,诸多非同一的信仰之间,就将不可避免地发生剧烈的冲突和矛盾,此时,不仅民族、国家之间“文明的冲突”(亨廷顿)是不可避免的,微观地看,每个人的精神世界之内,也将发生“信仰的冲突”。
在一个“地球村”里,一个“现代人”,固守某个个别的信仰,企图消灭“信仰的冲突”,无异于掩耳盗铃,从根本上说也是不可能的。因此,“信仰”的崩溃,是现代社会现代人的必然和宿命。
信仰崩溃,即是人们完整的精神世界破碎了。如前所述,如果人的破碎的精神世界不能够得到修复,那么,人将因恐惧、恐慌、无所适从而患上精神疾病。从这个意义上说,现实中,几乎所有的人,特别是具有某一个固定信仰的人,都是些“精神病患者”。因为,他们难以、无法用自己个别的“信仰”整合这杂多的“信仰”。诸信仰之间的冲突,在信仰者那里表现得最明显。如此,则从来就没有信仰的人,因其内心的冲突不太大,倒显得像没有患病的“正常人”似的。
人类精神世界的破碎,从来没有像当代这样普遍和彻底,故而,人类的精神疾病,也从来没有今天这样普遍和深重。——今天的人类,是一群精神病患者;地球,是一个空前的精神病院。
破碎的精神世界,向人类提出了修复、弥合它的迫切的需要。人类不会坐以待毙。于是,“宗教对话”、“文明对话”成了一个时代课题。人们企图求同存异,找到一个可以共同接受的“普世宗教”、“普世信仰”,以解燃眉之急。——这就是当下所有呼吁并从事“重建信仰”的知识分子的努力目标。
可是,诸信仰因其与诸民族、国家的现实利益紧紧地纠缠在一起,故,如果它们的根基即现实利益不能够达成同一,则,祈求信仰的同一,无异于缘木求鱼。事实上,当今世界,诸民族、国家之间现实利益的同一是不可能的——除非有一种空前的力量能够消灭地缘政治意义上的“国家”——而这一点,恐怕连唯一的超级大国美国也做不到。所以,“重建信仰”的努力,最终只能半途而废。——不可能有一个所谓的“普世宗教”能够包容基督教、伊斯兰教、佛教、主体思想(朝鲜),等等等等。
那么,如此说来,人类是否已经穷途末路,只有顶着破碎的精神世界“混天了日”,直至彻底疯狂而灭亡了呢?
否!
重建、整合、弥补人类破碎的精神世界的使命,历史地落在了某个否定、扬弃一切宗教信仰的科学的思想理论之上。那么,我们迫切想知道:这个思想理论在哪里?是什么?它有没有被现代人类创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