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第二天上午八时许，我刚到招标公司，大门外走廊上就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姐，样子很清秀。看我正在打开董事长办公室的门，她主动向我走来。“请问您是耿总吗？”她问。“你找我有什么事？”我反问道。“我是美华建筑工程公司的，我们曹总让我过来找您，我们公司想参加省人民医院疾控中心公开招标的采购项目，请问该项目的招标文件怎么购买？” 她问道，解释了找我的原因。“向招标一处购买，但他们还没上班，你在会议室等会儿。”我说完后，把会议室门打开，让她进去。“谢谢耿总！”aihuau.com“不客气！”随后，我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想处理一下手头的文件。但是，我的注意力始终无法集中，想着刚才这个小姐的来意，过去，供应商来来往往到公司购买招标文件是一件非常平常的事情，我从来不会去考虑他们购买了标书后结果怎么样，他们有没有过来参加投标？是主动放弃还是被动放弃？是主动陪标还是被动陪标？是不是投标失利？是不是落标？这些情况通常都不是我所思考的，我也根本无暇去关注络绎不绝的投标供应商。可是，这次不一样了，购买标书的是曹东明的公司，参加投标的是美华建筑工程公司，如果公开透明、公平竞争，他们能否中标与我没有什么关系，优胜劣汰是竞争的自然规律，没有什么可以值得同情的，但这次的项目可不一样，早在确定我们作为招标代理机构时，发改委就已经决定了中标供应商，公开招标无非是走走过场，纯粹是一种形式，这背后的事情最清楚的就是我们招标公司，在这种情况下，曹东明派人过来购买标书不是在花冤枉钱吗？他们怎么会考虑参加这次的公开采购活动？这个项目招标公告发出已经有十来天了，他们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凑在这个时候过来呢？是不是酒桌上我们无意中透露了什么？记得昨晚在他最伤感的时候，艳瑾曾在他的感染下，动情地邀请他参加省医院疾控中心公开招标采购项目的投标，而我好象也信口开河地说过给予他帮忙，可当时我们毕竟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仅仅是在感情用事，酒桌上的戏言而已。自从听了他在省高院开庭时的叙述，我就想着怎么样用我的方式来赎回曾经对他犯下的罪孽，直至今天，赎罪的愿望还时时刻刻伴随着我，丝毫没有减弱。但是，这次的采购项目我真的是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帮助他。怎么办呢？他们这次不又是在水中捞月吗？明明知道他们没有任何中标机会的可能性，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再徒劳一场呢？不行，我必须阻止他们购买标书，拒绝他们参加投标，想到这儿，我迅速从座位上站起，赶忙往会议室去，可一到门口又转回来了，心里想着，我怎么开口跟她说呢？我不可能说自己在虚假招标呀，我也没有权力禁止他们公司购买标书啊，怎么办呢？要么给曹东明打个电话，让他放弃这次的投标机会，我实话告诉他们这次存在着黑幕，可这怎么能行呢？我是出于善意，可曹东明能够理解我的苦衷吗？与他毕竟只有一面之交，对他的为人品行我没有任何把握，我对他只是一种深深的愧疚，希望通过自己的真诚行动来弥补自己以往的丑陋行为，但我如果冒冒失失地坦诚相告，而曹东明又不领情的话，我没准就会把我自己往火坑里送，说不定也会断送郝继利处长的前程，怎么办呢？如何处理这两难的局面呢？这时，办公室的电话铃声响了，可能是曹东明打过来的，我怎么跟他说呢？是接还是不接呢？或者先听听他怎么说，我再随机应变，想到这儿，我勉强拿起了话筒……“喂，我是老赵，小耿吗？” 赵绪钱问道，我一听就是他的声音。“赵总，您好！一大早打来电话，什么事情？”我猜测他肯定是看到省高院的民事判决了，但没有直接问他。“我已经看过昨天的判决书，谢谢！真的是非常感谢！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你添麻烦，真是抱歉！往后有什么用得着你老哥的，你尽管开口，我定当效劳！” 赵绪钱连声说感谢的话，可我这时听起来总感觉到别扭，如果不是他惹的祸，我也不会遭遇今天进退两难的尴尬，也不用这几个月天天生活在愧疚的阴影中……“不用客气，赵总，不过，您还是好自为之吧！可别再给我来个‘再而三’了！……”我对他抱怨了一通！“真对不起！可能网站被举报的事情到时候还得麻烦你！”他抱歉地说。“到时候再说吧，我办公室正有客人！”可能是心理作用，我一听他提起这种事情就感觉到烦躁，故找了个借口将他打发。后来，他们通过各种关系将举报的事情暂时给摆平了。挂断他的电话后，我想见一下那位小姐，她已购买标书离开了……随后，我在办公室苦苦地思索着曹东明的投标事情，一整天下来，还是想不出有什么具体的解决办法。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曹东明拖着一只行李箱来到了我们公司。“耿总，下午好！”一进我的办公室，他热情地伸出他的右手，左手则拎着有拉杆的行李箱，他想与我握手，我也赶紧从座位上起身，迎接他。“曹总，您好，打算要到那儿过五一节吗？”看他象是要出差的样子，我又想起五一节马上就要到了，故问他。“没有！没有！那里有能这样休闲的心情呢？节日打算在家制作投标文件，参加你们省医院项目的投标。”曹东明说道。“那您干么拿着行李箱呢？”我不解地问道，同时也想避开他说的话题。“是这样的，我前段时间出差到外地，在商场看到非常漂亮的行李箱，就买了两只，都还没有用过，我自己几乎没有出差，一直搁在家里。我听孔总说，您经常出差，我就带来一只送给您，请笑纳。” 他殷勤地说，同时将箱子放在一边。“的确很漂亮！非常感谢！”我看着箱子跟他说，这个时候，我真的一点都没有想到里面会有贵重物品，只是感觉到是一只普通的行李箱。“我们上午有位小姐到您公司购买招标文件，说您非常热情地接待了她。”他说道，看样子还是离不开要说投标问题，看来，我是无法回避。 “是，我见到她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采购人和供应商都是我们招标公司的客户，客户就是我们的上帝。”说完这话，我又感觉到后悔，发现自己有些虚伪。 “我很少见到有象您这样的招标公司老总！您看，参加这次投标，我们是否具有一定的竞争实力？是否有一些希望？”他又是讨好地说，随后就转入了正题。 可我怎么接上他的话茬呢？如果是肯定的回答，那么也就意味着他有希望，如果是否定的回答，是否说明我在出尔反尔呢？昨夜还对他信誓旦旦，承诺给予帮助，过了一个晚上，又给他否决了，他会怎么想呢？迟疑了片刻，我还是委婉地说了一些观点…… “曹总，我知道您是这一行业的专家，又搞了这么多年的建筑工程，在您的带领下，你们公司肯定是非常不错的。现在离投标截止日期还有十来天，我不知道到时候会有多少家供应商参加投标。您不觉得参加这次投标的时间太匆忙了吗？你们有时间制作投标文件吗？”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我想，时间上应该说是没有任何问题，五一节有七天假期，为了这次投标，我们公司上下员工都没有计划要休假。我作为公司老板，也打算要拿出相当款项给员工作为补贴费。”从他说话口气来看，他这次参加投标的立场非常坚定，志在必得，看样子，是很难能够听从我的劝告放弃，即便想劝他，我一下子也找不出任何合适的理由让他退出。看来，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由于心情不好，我频繁地看着手表。 “曹总，我晚上还有个应酬，咱们改日再聊好吗？”我又看了一下时间说。
“好的！我今晚上也有应酬，我们改日再聚！”他说完后起身就要走，我送他到了公司门口，看着他渐渐远去。这时，公司员工都下班了。我重新进入自己的办公室，看到了他赠送的行李箱，好奇心的趋使，我拉着杆子将行李箱转来转去欣赏，拿起来发现有点沉，打开行李箱一看，真是把我吓晕了，点了点，足足三十万元人民币！他怎么会这样呢？想给他一些帮助是因为我一直对他有负罪感，可我并不缺钱呀，这次并没有想到要从他那里得到任何回报呀？我的同情心怎么可以用金钱来交换呢？他这样做法不是在羞辱我的人格吗？他怎么能这样搞呢？可转而一想，他这样做还不是被我们逼出来的吗？如果我们能够坦坦荡荡，没有任何私心杂念进行招标代理，作为投标供应商就不可能给我们送钱，如果第一次或者第二次或者第三次，他能够凭着自己的实力在公平竞争中胜出，他也不可能会花如此的巨资来摆平投标过程中的障碍。在投标屡屡失败后，他才会从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中汲取教训、总结经验，才会想到今天这样的办法。他这样做能怪谁呢？还不是我们的招标投标法存在着问题吗？我怎么能去责怪他呢？扪心自问，我们招标公司每次的巨额收入哪次是特别干净的呢？我的人格尊严还不是通过一次又一次黑色交易换来的吗？还不是通过洗黑钱堆积起来的吗？我又有什么资格来自命清高呢？将行李箱锁好后，我一个人静静地在老板椅上坐着，想着怎么处理这巨额的资金，也想着怎么面对他们公司的投标问题……五一节后，上班的第一天上午，省医院的采购项目开标前夕，他一大早就到了我们公司。在我的办公室，他和我闲聊了一会后，艳瑾拿来一张30万元的转帐回单的复印件进来。“曹总，给您转帐回单的复印件，几天前，我们财务已经将30万元通过银行转帐的形式转到你们公司帐户，请您回公司的时候查询一下。” 艳瑾说完后，递给曹东明一张转帐回单的复印件。接过艳瑾手中的单子后，曹东明脸部马上显示出十分尴尬的表情。 “耿总，孔总，怎么能这样呢？这岂不是让我难堪吗？让我无地自容吗？是不是感觉到我们公司给付的太少了？我是想着稍后再给你们重重酬谢的，我们对投标文件前前后后备战了一个多星期，是不是这次投标又没戏了？”他接二连三地追问，满脸困惑不解。我们看着他惊愕诧异，略带痉挛的表情，实在是有些不忍心…… “曹总，您千万别误会，还是听耿总向您解释吧，我还有点事情要想先出去一下。” 艳瑾说完后就出去了，眼圈红红的。“曹总，我们想帮您完全是出于一片真诚，不管这次公开招标的采购结果如何，不论是我还是孔总，丝毫都没有想过要从您那儿得到任何的酬谢！您有没有中标的可能性，与我们拿或不拿30万元或者更多，两者之间都没有任何的必然联系。”我说完后，似乎感觉到自己有些冠冕堂皇，又进行了补充。“实际上，我们招标公司只是一个中介的代理机构，难以把握采购结果，对于谁能中标谁不能中标，最终都没有决定权，通常的决定权在采购人手中。”我这样说，其实是在给曹东明一些暗示，这次的项目他不应该将工作重心放在我们招标公司的身上，找我们公司做工作没有任何意义。听完后，他似乎有些明白。“耿总，听了你们刚才所说的，我知道您和孔总都是出于真心，的确是想着帮我！我也懂得你们不收钱的理由。对此，我多少有些懂了！根据以往几次赢得中标合同的经验，我们通常是在用户身上花重金，也就是采购人，我们频繁地向采购人烧香拜佛，通过用户的掌权人将招标采购项目最终拿到手，或者我们找采购代理机构招标公司将招标采购项目搞定。非常感谢您刚才的指点，我已经明白，我应该尽快地去找一下用户的主管领导，我们要花钱摆平他们。”曹东明感激地说，同时对我所说的内容，站在他的角度作了解释。但是，他理解的只是通常的公开招标项目，而非代建制的采购项目。一般情况下，货物、工程和服务的招标采购，投标供应商往往都是在采购人身上花上重金，即向用户也就是建设单位送上厚厚的财物，用户的主管人员或者经办人员收受财物后，直接给付采购项目或者通过招标公司，以名为公开招标实质暗中指定的方式，决定项目的归属。招标公司为了生存，我们通常不得不听从委托人即用户或采购人的指挥，将采购项目最终转到行贿的投标供应商手中。但“代建制”项目略有不同，采购人与用户不是同一的，贿赂采购项目的用户并不能起到任何作用，最终还是得不到项目，前不久打官司的“600台血气分析仪”的案件，国家总投资114亿元的公共卫生救治体系的采购项目，采购人是发改委和卫生部以及地方的发改委和卫生部门，使用单位则是具体的医疗机构，采购人与用户并非一致。同样道理，这次的采购项目，使用单位或称建设单位是省人民医院，采购人则是发改委。所以，如果曹东明对建设单位省医院的院长或者副院长行贿，还是拿不到采购项目，如果直接向发改委的主任或常务副主任行贿，就能拿到采购项目，就是可以取代豪阔建筑工程公司，中标成为这次采购的代建单位。想到这儿，我又担心曹东明在建设单位身上花了冤枉钱，最终还是一无所获，我想把自己的这些想法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他，可我又感觉到不好，他免不了会引起怀疑，知道我们公司与发改委之间存在着黑箱操作的内幕。正当我犹豫不决之时，他看我都没有什么反应，又开始征询我的意见…………（待续）-------作者：谷辽海来源于：http://www.liaohai.com.cn北京市辽海律师事务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