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两场闹腾,PX(二甲苯)这个石化专业的词逐渐为人所知。一场是此前厦门排斥PX项目,抗议之声刚刚淡去,现在则是青岛对PX项目说不,不满之声又鼓噪而起。过去各地都以招商引资为荣,现在却反对大型投资项目落户本地,真可为人心不古了。
近些年来,某些县镇集中发展化工产业、废旧行业等等造成当地变成重污染地区生活环境严重恶化的事情不断见诸媒体。青岛和厦门都是中国沿海有名的旅游城市,大型化工项目的落户在日益重视生活环境的今天来说,当然会引起民众的注意。但是,毋庸置疑,PX工厂既不会建在厦门和青岛的市区,也不会建在两地的风景区中,肯定建在郊区。有人质疑说厂址离市区和风景区太近,况且城市发展很快,因此不久厂址就可能成为市区。
而在钱皮看来,这根本就不是厂址的问题,而是要还是不要PX项目的问题。PX对现代生活有多重要,没有化工知识的人去查一查一般的化工手册或者咨询一下你身边的人就知道了。如果PX项目在工艺设计上可以做到零排放无污染,那么建在何处都不是一个问题,问题就在于它从根本上就是一个污染源,充其量是达标排放而非零排放。
现代的人,对待自己的生存环境的逐渐恶化,已经是“叔可忍婶不可忍”了。但是,愤怒之中又多有无奈。如果离不开就得建厂生产,如果污染不可避免或消除而仅仅是厂址建在哪里的问题,则是“眼不见心不烦”,一个“眼不见心静”“掩耳盗铃”的伪君子心态。
何言伪君子心态?《礼记·玉藻》曰:“君子远庖厨,凡有血气之类弗身践也。”不忍杀生而远离庖厨,是不是就食素了?当然不是,仅仅是不忍心看到有血气的动物被屠宰,更不忍亲自操刀而已,而其它厨子做好的肉端上餐桌还是要照吃不误的。汉代贾谊盛赞“君子远庖厨”的不忍之心乃是至仁至义的,却没有评论君子食肉是否虚伪残忍。
如果反对PX项目的理由是其对环境的破坏和污染,那么反对者有必要给出一个供政府考虑的建议:这化工企业究竟应该建在哪里?假如给不出这种建议,那么“反对”就变成了完完全全的自私自利行为——让它在别处生产污染他人,而自己在远离污染的地方享用其产品。
类似PX项目的化工企业应该建在农村吗?农民就应该接受污染和毒害?市民似乎总是比农民团结,如果把PX从市郊移到远郊乃至偏远的农村,农民的反对声音很可能没有市民那么强大有力了。农民总是在“国家利益”的名义下承受着各种灾难的最终后果,例如郊区的山谷河床变成了城市垃圾的堆埋场,填满一条再征用一条;例如洪灾来临时农村就成了泄洪区,以保城市不受水灾之苦,而且往往泄洪区受灾的农民还可能会因为平时没有投保而变成一贫如洗;农产品大面积受灾了农民还要尽低价保障市民之需的义务……
那么,PX项目应该被建在无人区吗?那里的原始植被和生态就应该被人类践踏吗?即便是建了,有人愿意在这个处于无人区的有毒工厂里工作吗?这个星球上难道真的存在人类有资格去污染和糟蹋的地方吗?
价值中性理论指出,自然无所谓价值二字,从中性的自然中获取正价值,就必然要留下负价值,有一利必有一弊,想只有利而无害仅仅是良好愿望罢了,摆脱负价值困扰的唯一途径或许就是放弃对正价值的追求,保持自然界的和谐本色。如果我们难以离开PX,同时PX的污染和毒害又难以消除,拒绝PX污染的唯一办法是拒绝PX本身,而不是把它从自己身边搬走放到别人家里。
唯一可以成立的反对PX项目的理由就是:我不需要并且拒绝使用PX及其制成品。治理环境污染的原则是谁受益谁治理,由此可以推演出“谁受益,谁就该承受污染”。因此,你还是想好了再说——你真的不需要、而且拒绝它的产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