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作家程乃珊去世:“张爱玲式的上海缺了一角”
4月22日凌晨2时许,上海女作家程乃珊因白血病病逝,享年67岁。程乃珊,1946年6月生于上海,祖父程慕灏是上海金融界的重要人物。我与程乃珊没有见过面聊过天,却很熟悉她的作品,因为我是上海人。自青年时代离开上海,我先后在日本、加拿大留学,离上海越来越远,思念故乡,也越来越喜欢读程乃珊的作品。听闻她的去世,我的上海记忆从此出现了一个难以填补的记忆空洞。 自上世纪二三十年代起,上海就是东方明珠,是张爱玲的上海,而程乃珊的母亲,是张爱玲在圣约翰大学的同学。难怪有人说,程乃珊是张爱玲的“传人”之一,程乃珊走了,张爱玲式的上海也缺了一角。 张爱玲的上海,十里洋场,有中国当时其他城市绝对没有的东西混合式风情,也有一种贵族式的尊严。上世纪80年代,我在东京,与内山完造的后人聊及鲁迅与内山的十年友情以及围绕着内山引发的间谍风云,话题总离不开上海及租界。内山完造在中国去世后,没有迁回日本安葬,而是安葬在虹桥路万国公墓,证明他已将“他乡作故乡”,可见其对上海的感情、上海自身的魅力。 同样,我与白先勇聊天,他的“童年回忆”不在广西,竟在上海。二战后,九岁的白先勇来到上海,住了两年多一点的时间,用他自己的文字来描述,“童年看世界,大概就像(大世界里的)哈哈镜折射出来的印象,夸大了许多倍。上海本来就大,小孩子看上海,更加大。战后的上海是个花花世界,像只巨大无比的万花筒,随便转一下,花样百出。”白先勇说,后来80年代初回上海,发现什么都没有变,白公馆外面的梧桐树长高了很多,让他感动。 小时,我住在陕西南路,弄堂对面就是锦江饭店,斜对面是陕西路长乐路口,有著名西菜馆“红房子”。这些地方,在上海的历史上,都曾发生过精彩的故事。但是,很多年里,这些故事被遗忘了。像我这样地道的上海人,对此也很模糊。多亏有了程乃珊,让我们这些在外的上海人可以在她的文字里寻根。
无论是写金融圈故事的《金融家》,还是写老洋房前世今生的《蓝屋》、写弄堂百姓生活的《穷街》,程乃珊的作品都曾引起过很多上海人的共鸣。而她的《上海探戈》、《上海Lady》、《上海Fashion》、《上海罗曼史》、《海上萨克斯风》、《上海先生》等“上海系列”,则更让怀念旧上海风情的我向往不已。通过她的上海系列写作,我回忆起小时候在弄堂里的游戏,在外滩谈的那场恋爱,在汾阳路衡山路梧桐树下的散步,在老大房买的鲜肉月饼,在功德林吃的素食……不管你是金粉世家还是江北人,白公馆也好,棚户区也好,都是上海风情的组成部分,是我们永远的上海。 我以为,在写上海的当代本土作家中,王安忆、程乃珊、陈丹燕这三位女性写得最好。实际上,对上海历史从不间断的关注,也是这三位女作家共同的兴趣。我曾经跟陈丹燕聊过,赞叹她通过对上海滩史料的搜集,一一再现了上海名人、名伶、名妓、名家、名事和名楼,重塑了十里洋场的往日气派;程乃珊则通过自己和家族三代的亲身经历,还原了上海的小资情调、典型海派风情、讲究的衣食住行。 程乃珊原本可以和王安忆一样,在长篇小说上大显身手的,但后来或许因为健康原因,又或许因为定居香港,虽然后来还写了一些长篇,但她始终没有在纯文学的路上走得更远。 如今,上海已经是国际化的大都市了。有人开玩笑说,三环以内,听不见正宗上海话。上世纪初,上海曾是国际冒险家的乐园,今天的上海,或许已成各地暴发户的后花园。上海的真韵、传统,每分每秒都在走样、风化乃至消散,而程乃珊把上海的前世今生留在了白纸黑字上。程乃珊未老而逝,让像我这样怀乡心切的异乡人觉得伤感。但她热爱的海派式风花雪月,她自己的精彩人生,都将在天堂里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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