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位于渭河以西的咸阳，离西安仅十公里，据传省里曾经有人提议把咸阳纳入西安辖区，可咸阳市政府根本不同意，因为那时候咸阳的保健品正如日中天。
时间应追溯到上世纪，1993年是咸阳保健品达到顶峰的时候，那时最知名的莫过来辉武的505公司。现任省委办公厅秘书长、原咸阳市市长李堂堂告诉记者，前些年全市机关和事业单位，每个公务员的月薪内都有7元是505公司上缴的财税，505公司最辉煌的时候曾经达到年销售额3亿元。来辉武之后又有袁晓峰成立了咸阳三八妇乐公司，销售额也达1亿元，接着是赵步长、赵东科跟进，一时号称咸阳保健品的“四大天王”。
在他们的带动下，咸阳陆陆续续冒出大大小小600家保健品企业。号称全国第一家保健品市场的咸阳医疗保健品市场就坐落在咸阳火车站的东南角，如今记者走在咸阳市街头，再也看不到一点保健品的踪影。但当年来自全国四面八方的客商都争相到这里采购，以至于连用作装保健品的蛇皮带子的小贩都发了财。
到1995年后，咸阳保健品开始走下坡路。当时三八妇乐公司推出三八妇乐产品一度在全国打响，可是很快就有人模仿造假，他们专门成立了打假办到全国巡回打假，为此付出了很大的精力和财力。当整个保健产业走入低谷的时候，咸阳的许多保健品公司开始朝药业转移，一批新生的医药企业迅速崛起，产生新的四大天王，他们分别是：赵步长(步长集团董事长)、王也良(陕西康惠制药公司董事长)、王保安(陕西摩美得制药公司董事长)、杨能军(陕西欧美亚制药公司董事长)。其中赵步长率领的步长集团发展最快，目前其总资产已经达到20亿元，年营业额10亿元。主营心脑血管产品，年销售近8亿元，年纳税5500万元以上，成为陕西民营企业企第一纳税大户。
上世纪90年代中期，当咸阳505公司把保健品搞得红红火火的时候，赵步长敏锐地感觉到如果继续跟着505走，可能是死路一条，因为此时咸阳已经不正常地发展为一座保健品城。他巧妙地把保健品开创的经营模式用来经营药品上，居然是另一番天地。
赵步长并不甘心只做国内老大，在国外以新加坡为中心，在50余个国家和地区建立了分支机构，并通过步长网络集团与欧美、东南亚等国家建立了密切的合作关系。2000年又投资成立了保健品公司，这次是和另外一家企业合作生产，没有做主业发展，505的阴影依然挥之不去。
与步长集团先后离开咸阳的还有，原“四大天王”之一的赵东科，他在西安重新投资注册了西安麦迪森医药科技有限公司，彻底脱离了保健品行业。
据咸阳市一位领导介绍，现在咸阳市已经不再把医药保健产业作为支柱产业发展，目前要大力发展以电子工业为主导，发展高新技术的外向型经济，重点扶持发展像彩虹集团、咸阳偏转集团、华星电子等电子企业，彻底摆脱人们传统认为的保健品城的不良印象。
５０５少帅子承父志
说５０５企业，离不开要说当家人来辉武。５０５企业有一份这样的来辉武资料。
来辉武，陕西省户县人，1951年生，兄弟姐妹8人，他排行老五。自幼喜爱中医中药，希望长大了上山采药，救助世人。1970年，他从学校出来后，到户县八中当教师。此后，官运亨通，先后担任过县委机要秘书、地区行政公署秘书、县委工商部副部长、县经委党委副记书、对外经济贸易局副局长。但是，他热爱中医中药的初衷不改。他常常在办公室里苦钻苦研我国古代中医理论、探讨防病治病之最佳途径，寻求“内病外治”之良法。
1989年，他正式写出辞职报告，走上弃政从桥之路。从此，他更加执著地投身到“内病外治”的研究和实验之中，历时多年，历尽艰辛，亲自总结了500多位百岁老人的长寿规律，综合我国500多年来长寿的秘方、验方及民间偏方，精选50多味中草药，研制成功“505神功元气袋”，开创了我国传统中医学“内病外治”的新领域，填补了祖国医学保健事业的空白。自1991年505神功元气袋问世、批量生产以来，产品畅销国内外，到1995年底，已进入100多个国家和地区，荣获国内外各种大奖80多项。来辉武本人，也在美国纽约第十届世界发明中国咸阳保健品总厂，建起了505科技大厦，连续三年实现产值和销售收入超6亿元。据有关材料公布。来辉武的个人财富达3亿元。来辉武已成为享有盛名的中国医药界大亨、中国大陆富豪之一。
当年创富成功之后，来辉武有意退居二线，打算让长子来接自己的班，他先让他负责企业经营方面的工作，并花了许多钱将其送到著名高校进修，在儿子毕业后，来辉武曾一度宣布退居二线。但经过一段时间，他发现长子“并不是公司合格的领导人选”，便不得不“重出江湖”，再掌帅印。在最后把重任转交给小儿子
小儿子来金朋毕业于北京中医药大学，在医学科学院药用植物研究所海南分所工作两年后，又考上了医科院继续读硕士研究生。对于硕士毕业后的打算，来金朋考虑了：可能就是两种情况，一是继续深造读博士，要不就是回家帮父亲，在父亲的企业里做些事情。
来金朋其实并不是很想接父亲的班来经营企业，他认为自己的性格比较柔和，“如果和别人一起讨论些问题还可以，要是拍板做决定，自己缺少那种魄力，做领导不是很合适。更重要的是目前还没有管理企业的经验和能力，相比他更适合做些研究，让自己来做父亲的企业，也可以做，可以找些职业经理人来管理公司业务。”他对505集团今后的发展方向也有自己的想法，“还是要做保健食品和保健药品。这是中医中药学的精华。”
这样决策，不能说透现出限制来辉武企业转型发展的一个心理羁绊。
物有所值是市场法则
其实，来辉武的企业真正没落是市场的大气候影响。随着人们普遍对生活要求的提高，大家对来辉武的企业产品慢慢没有了以前那种神秘。
来辉武公司的产品包括：505神功元气袋、505安神药枕、505神功护膝、505神功护肩、505神功健脑帽、505神功健乳罩、505神功护腰、505洗乐、505柏龄玉液、505清心乐茶、505锂锶泉水、505六味地黄胶囊等。
第一个推出的、也是主要的产品“神功元气袋”。“神功元气袋”根据来辉武公司的宣称，就可以对血液、心血管、免疫、消化（胃、肠、肝）、呼吸、神经、精神、泌尿、男女两性生殖系统、内分泌、骨骼、肌肉，等等多个系统和组织有治疗效果。它还可以延缓衰老。
懂得医疗常识的人，谁也不会相信包治许多病的药物。关键是没有什么药物或保健品能对全身几乎所有系统都有治疗作用。
５０５企业给网页上公布的材料里，在安全性实验里，西安医科大学一位副教授报道许多器官组织（包括睾丸、脾）没有变化。而陕西中药研究所一位研究员为了说明它能提高免疫力，报道它使脾重量增加。另外陕西中医学院的副教授和硕士为了说明它的“壮肾阳”作用，报道它可以“非常显著地增加睾丸重量”。是安全性实验者不合格看不到显著变化，还是其他实验者夸大？类似的矛盾不止一处。老百姓不禁要问，产品到底有没有作用？广告是不是可靠？
能看出，给来辉武公司证明产品“效果”的单位，有一部分公开接受了来辉武公司的捐款，如西安医科大学、西安交通大学、中国中医研究院等。
老百姓不懂药物或保健品的技术细节，但多半相信专家鉴定。来辉武公司宣传：“由国内外著名的医药专家组成的鉴定委员会通过严格鉴定”。喜欢夸耀的专家“鉴定”是1991年4月在咸阳进行的，鉴定会有省市领导到场，“鉴定”会由陕西省副省长致词后开始，有全国和地区14家新闻单位记者采访。在这样的气氛中，有真正的“鉴定”吗？
除了“专家鉴定”以外，来辉武公司还有一个“证明”他们产品有效的说法：这么多老百姓花这么多钱买他们的产品，就是“千百万患者”的“亲身体验”。如果这样的推理成立，那么各种特异功能的大师就可以说他们的特异功能都是经过严格检验的？
公司还有一个对付老百姓和批评者的武器：他们标榜得到了多少领导接见和支持。领导用了来辉武的产品，领导没有做什么专家评论，他们是却被来辉武拿去做了广告。如果领导接见就可以证明，那么当年严新一类的特异功能也都是被证明有效的了？
来辉武公司喜欢历数得了多少奖。但这些奖都不一定保证产品有效。谁能说清其中一部分奖不是商人之间互相发奖？另一部分奖是各级行政机构发的，请问他们检查过产品质量吗？简单地问：那些发奖机构看过比鉴定委员会更多的严谨资料吗？如果人们可以发现专门给鉴定的、用来大做广告的资料都是有问题的，难道其它奖再多又能遮住这个产品效果的大缺陷吗？
荣誉投机的秘密
５０５公司常常谈给社会各界捐款，可是他们也很得意来辉武得到了很多社会头衔。不难发现，捐款和头衔有许多吻合。
公司公开捐款给大学的大部分款项，要结合看他得到的称号或对方公开给他和505的支持：资助150万元设立西安医科大学奖励基金(西安医科大学聘任为名誉教授)；捐资230万元建造中国医科院西安分院和西安医科大学505多功能科技会堂(中国医科院西安分院顾问、中西医结合研究所研究员)；捐资100万元设立“西安交通大学505奖学金”，资助50万元给西安交通大学建立五Ｏ五企业家培训中心(西安交通大学兼职教授)；捐资90万元设立“西北大学奖励基金、科研基金”,向西北大学捐资10万元，合办“505高科技研究所”(西北大学名誉教授，西北大学向来辉武赠送了匾额，举行了隆重的赠匾仪式)；资助100万元设立西北工业大学505奖励基金(西北工业大学顾问教授)；资助50万元设立陕西师范大学奖励基金(陕西师范大学顾问、名誉教授)；资助10万元和82.5万元的505神功系列保健品给西北农业大学校庆(西北农业大学药物生物学院名誉院长)；资助50万元设立西安外国语学院505奖励基金(西安外国语学院顾问)；捐资100万元设立“北京中医学院505科研、教学奖励基金”(北京中医学院名誉教授)；捐资100万元设立“中国中医研究院505科研奖励基金”(中国中医研究院名誉研究员)。
有些捐款，人们怀疑是不是505自己利用其它机构来给来辉武发奖或得更多头衔？505捐资105万元设立北京大学“505中国文化奖”，而来辉武获得北京大学教育贡献奖；捐资100万元给陕西省科协设立“505科技兴陕奖励基金”，来辉武获陕西省科协科技兴陕办奖励证书；捐资100万元给咸阳市政府设立“505科技兴咸奖励基金”，来辉武获科技兴咸先进个人；捐资100万元给陕西省老龄委建造505老年公寓，来辉武得陕西省老年基金会名誉会长,陕西省老龄问题委员会荣誉顾问；用50万元设立陕西省抗癌基金会，而来辉武当陕西省抗癌协会第一届理事会副理事长。
公司最大的公开推销动作，是１９９２年奥运会了。来辉武公司“奖励”中国奥运会得奖运动员，当时公开说是多么爱国，而奥运会后来辉武声称：“我国奥运健儿取得的成功，是我国体育事业的成功，也是505神功系列保健品的成功，说明505保健品在奥运会上作为中国体育代表团的‘秘密武器’起了作用。”捐款达到的效果是：来辉武厂长和他的中国咸阳保健品厂也和我国奥运健儿一样，成为街谈巷议、万众注目的热点。全国7亿人民观看电视，10亿人民收听广播，海内外炎黄子孙心系奥运，同时也有10亿人在称赞来辉武和他的505厂。
用有闲活动推广产品，人们不一定有多大的反感。在一些自然灾难上，类似新疆阿图什东北发生６.９级地震，来辉武带领五Ｏ五集团公司员工向灾区人民捐赠２０万元的５０５神功系列保健品；河北省尚义、张北地区发生６.２级地震，来辉武带领五Ｏ五集团公司员工向灾区人民捐赠价值１０万元的５０５医药保健品；日本神户地区发生强烈地震，来辉武给受灾者捐赠了价值500万日元的505产品。可有谁人会相信，来辉武的保健产品能够救灾？
健康和利税的双刃选择
５０５公司经常用他们收入多少亿、上交利税多少来证明他们对中国和陕西经济发展的贡献。
如果依靠产品得到“利税”,充其量是增加一种直接从民众口袋里取税收的机制，而不是创造国家财富。这样的做法给国家第一个直接成本是，厂商要从中扣主要一部分。而间接成本包括，其它有生产能力的厂商也决定投入精力去生产无效的东西，把国家有限的能力和资源浪费到无用的活动里去。实际上，中国医药行业被伪劣保健品冲击严重，真正产品生产受损害，对一个社会，无效产品大行其道，还有间接的道德成本：让许多人觉得行骗是有利可图的。
如果市场流通大量无效产品是促进经济，那么相似的推理就可以说：各种特异功能的组织是领导组织民众、稳定社会的有益活动。实际上，产生伪劣保健品的土壤和各种神功的土壤是非常接近的。如果无效产品是经济活动的良性因素，那怎么会有泡沫经济的说法？国家把钱从左口袋放到右口袋的频率增高一下，经济不就上去了吗？
推销无效产品的“企业”和人群，是寄生在兢兢业业生产和提供有效服务的群体和个人身上的。如果说社会是一个大车的话，生产和提供有效服务的人就是在推动车的前进。给他们的报酬，可以看做坐车的时间。卖伪劣保健品的人，就是投机取巧，到野地里采东西给大家，然后想不推车就坐车，还想留下给其后代不推车的坐车权。
505在全国20多个省、市采集、收购中药材，使5万多药农脱贫致富。带动救活了印刷、包装、广告等大批小型企业，解决了数千人的就业问题。大家疑惑的是：来辉武的产品需要5万药农吗？如果把真的中药用到无效产品中去，不是浪费吗？“印刷、包装、广告等…数千人的就业”一定是功劳吗？应该跟印刷内容是否值得有关吧？如果把这些人引到做无效产品的路上，不是阻碍了他们把真本事用到对社会、对他人有益的事业上吗？
最后记者要说：在大街上卖水，应该获正当收入的、也是对社会的贡献。来辉武和他的企业，如果有真正企业家的远见，不妨以此作为改弦更张的起点？其它有类似问题的商业行为，是不是也可以自我审视呢？任何人现在的高收入多如果是建立在损害社会的健康发展的基础上，对自己后代是负责的吗？毕竟，社会进步应该是大家的最高利益？
作者小介：季永峰，又名季风，资深记者、编辑、知名作家，以冰山、纪雷等笔名在《金陵晚报》、《南方周末》、《21世纪经济报道》、《瞭望东方周刊》、《西部大开发》等知名报刊发表百余万字的社会、财经新闻深度报道。现供职于西安某报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