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考上大学,对于苦读十几载的学生本人和他们的父母来说,本应当是一件高兴的事。然而,这种高兴是暂时的,接下来,上大学的高额费用就把那些贫困的家庭推入了无边的痛苦之中。因为,一个大学生的花费,一年少说也得七八千元。而据2004年7月6日人民网强国论坛深入讨论区介绍,我国农民的收入1978—2000年是增加最快的,年平均增长数是16.65%,2000年达到人均1648.67元。从1997年后,每年的增长率开始锐减,只有4%多一点,从未超过5%。如此说来,以区区不足两千元的人均收入要供养一个大学生,即使家中有三个劳动力,其艰难程度也是可想而知的。
而中国的老百姓是最可敬的,越是穷困越重视教育,他们把上大学当作是改变贫困命运的唯一希望,于是乎才有“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你上大学”的豪言壮语,事实上“砸锅卖铁”是凑不上几个钱的,大量的钱还得拉下一张老脸去借,可谁又愿意借给一个还债之日还是遥遥无期的穷人太多的钱呢?在走投无路之际,人世间悲壮的一幕就上演了。
位于青藏高原东北部的国家扶贫重点县青海省乐都县是历史上的重教之地。近年来,由于自然灾害频发,农民收入甚微,乐都县有些家庭的父母不得不靠卖血送子女上学。现年57岁的乐都县马厂乡马厂村农民刘树通和老伴为了供儿子和盲人女儿读高中、上大学,已连续卖了十多年血。一年平均卖血六七次,每次400cc,能得到280元钱。然而老两口的身体因此垮掉了,现在体弱多病,农活也干不了。据介绍,在该乡信达希望学校,90%的学生家庭都要靠卖血来支撑孩子的学业。(《报刊文摘》2004年11月15日)血是生命之本,尽管少量的献血于身体无妨,但一年中如此频繁的卖血,对身体的损害是非常可怕的。为了上大学,甚至只是上中学,贫困的父母就不惜出此自戕身体之下策,读来让人心痛得都要出血。
平日的上学花费或许可以靠这些可怜父母卖血的微薄收入来积攒,但当考上大学即将踏进大学校门的一刹那,面对天文数字的入学费用,就不是卖一两次血所能解决的,可怜的父母们又该怎么办呢?既然生命之本都无法解燃眉之急,那就只好把整个生命都豁出去了。2004年的人民网上就报道过几个这样的事例。2004年7月28日,集美大学录取通知书送达永春县达埔镇狮峰村的应届毕业生李清培的手中,8月16日,李清培42岁的母亲林冰心因承受不了家庭贫困及儿子今后大学费用无着落等生活压力,服毒自杀身亡。陕西榆林一位农民景统仕在女儿景艳梅高考被东北师范大学录取后,为了凑足一万元的学费,一连外出几天借钱都无功而返。为了给景艳梅上大学申请资助,景统仕又到当地派出所等部门盖章以证明家境困难,然而这个章也居然没有盖下来,景统仕遂喝下农药自尽。河北省大城县王屯村46岁的农民邵铁增,有三个孩子,妻子多病,长女在上大学,次子当年高考,次女在上初中。好长一段时间,邵铁增都愁得睡不好觉,孩子再考上大学,钱就更不够用了。他老是说挣得少花得多,孩子们消费太多,一个人供这么多孩子上学,负担太重了。于是,在次子高考的前五天,他在自己收获的麦场割腕自杀了。某国有企业由于经营困难,从2003年下半年开始连续九个月没发过一分钱工资。2003年6月3日,在几个歌舞厅赶场子拉琴挣钱的老工人胡某回到家里,其妻告诉他,在武汉某大学读书的儿子催交一万元学费。胡某出门借钱一天,空手而归。胡某本来就又气又恼又急,加上妻子的唠叨责骂,使他备感绝望,于是拿起洗澡毛巾狠命勒住妻子的脖子,导致妻子气绝身亡;2006年,紧张的高考结束以后,山西省太谷一中理科考生陈力(化名)估出600分。几天后的一个晚上,陈力的父亲———榆社县西马乡新村43岁的陈东生(化名)服毒自杀。陈东生的亲人和乡邻都认为,他是不堪承受儿子读大学的经济重负才走上绝路的……
我实在不忍心把这些血淋淋的事实写下去了,为了上大学,竟让这些可怜的父母一个个含恨而亡。也许有人会说,这些父母也太想不开了,即便自己没钱也借不到钱,不是还有国家的助学贷款吗?大学生还可以勤工俭学挣钱嘛!这些“饱汉不知饿汉饥”的风凉之语,更是可恨!你以为助学贷款就那么好得,单是证明你家境贫寒就得盖多少章呀,那些盖章者一向是门难进脸难看,上边陕西榆林农民景统仕正是因此而死。即使申请上助学贷款,你以为就够上大学的 一切开销了吗?那仅仅是“助”你上大学的贷款而已,大头还得自己掏。至于勤工俭学就更难了,连正式大学生毕业都难找工作,那些穷大学生又上哪儿勤工到哪儿俭学去呢!生命是人在世间生存最宝贵的资本,如今这些父母的宝贵资本却被子女上大学这一残酷的现实毁弃得要么支离破碎,要么荡然无存。我不禁想问一句,是谁如此狠心,逼得他们非这样做不可?
表面上看,是贫穷这一黑手把这些父母逼上了绝路。在我们这个向来是“笑贫不笑娼”的国度里,面对贫穷,有些人又早已是满脸的不屑与鄙夷了。他们早把贫穷当作了懒惰与无能的代名词。然而这种认识是极不公平的,也是极其浅薄的。贫穷不是罪过,贫穷之人那个不想发财致富呢?他们也曾竭尽全力想方设法找机会赚钱,然而贫穷的阴影总也摆脱不掉。一个国家,出现几个穷人法在所难免,但是当这些人由于受教育的拖累才陷入贫困的泥淖且不可自拔时,我们就不得不从深层次上思考其原因了。
众所周知,我国的GDP是逐年增长,外资引进是逐年增长,国家税收也是逐年增长,而很少有人知道,我国的贫困人口也是逐年增长,2003年贫困人口增加了80万。其中主要原因就是我国的劳动力特别是农村剩余劳动力价格仍然太低廉,人们的收入没有随着国家的富强而同步增长。这几年工厂大多没有提升工人的工资,相当一部分工厂反而在降低工人的工资。不少企业的工资每月都在1000元以下,有的甚至低于500元。每天工作13个小时左右,甚至更长,每小时1 美元就成了众多工人可望而不可即的高工资。我们不是叫嚷着要与国际接轨吗?要知道,西方工人和中国工人平均工资水平差距是20:1,而据报道,至少在未来的几年内,实际工资差距还会扩大。 以前是“民工潮”,农民在村里赚不下钱,就潮水般地进城打工,现在却成了“民工荒”。这并非是经济发展过快使得农村剩余劳动力供给不足,也不是农村的生活变好了,到处都有钱赚,而是工资低得离谱让农民无法生存下去。这种赔本的买卖,农民再忍辱负重委曲求全也是做不下去的。印度也是人口大国,它并不比中国富强,但印度工人的工资每小时要比中国工人的工资高出几倍。有专家预言,印度未来的发展将比中国加快。这种预言很有道理,因为人家在发展经济引进外资时,并没有过分地压榨工人的血汗钱。
明乎此,我就愈发悲伤了。常言道:国富民强,我们的国家比过去富裕多了,但一些贫困人口非但没“强”反而更“弱”了,“弱”得连大学也上不起了,“弱”得只好去卖血,直至“弱”得把生命赔进去。他们的命运真是太不幸了。为什么在现行分配体制下,他们就注定应该处在这样一个弱势地位?记得一位外国名人说过,“生命是一束纯净的火焰,我们依靠自己内心看不见的太阳而生存。”为了使每一个贫困者都能有一个温暖他们心灵的太阳,现在的分配体制是应该变一下了。必须明确保障农民(工)权利,增加工人的工资,这样才不至于为了上大学逼得贫困者去卖血卖命。尽管这会削减企业的利润,还会影响国家税收增长和各级党政官员的政绩,但我们现在的目标不是要建设一个和谐发展的社会吗?与此相比,失去的那点蝇头小利又算得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