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薛小和：一年前的这个时候，由国家发改委、经合组织和世界银行主办的“公共服务部门改革经验与中国事业单位改革国际研讨会”在京召开，拉开了我国事业单位改革的序幕。在改革之初，人们将视点集中于解决冗员问题，当改革进行了一段时间后，越发证明人员问题的严重。所以，就有了这样一句话：“改到难处是人员”。事业单位改革是如何处理人员问题的？ 高书生：事业单位改革中人员分流首选的方式是提前退休和内部退养。一般距法定退休年龄5年以内或工龄30年以上的人员，都采取提前退休的方式进行分流。而对那些不具备提前退休条件、但年龄又偏大的人员，则采取内部退养的方式。 备受推崇的人员分流方式叫做身份置换。根据一些单位的做法，我把身份置换分为两类，一类叫做“了断式”，另一类叫做“管理式”。两类方式的区别在于：“了断式”是针对被分流人员而言的，有偿解除劳动人事关系，身份置换后被分流人员同原单位理论上不存在任何关系，身份从“单位人”变成“社会人”；而“管理式”是针对在岗职工而言的，身份置换不影响就业，所置换的只是合同期限，即从无固定期变成有固定期。虽然身份置换都要支付经济补偿金，但“了断式”是在事业单位转制为企业时，“管理式”是在转制后。通俗些说，“了断式”叫做“拿钱走人”，“管理式”叫做“走人领钱”（不离开原单位不支付经济补偿金）。采用“了断式”是为了减人，属于人员分流；采用“管理式”是为了管理，属于用工制度改革。 薛小和：据报道，5年后，湖北省将不再有“单位人”，现有135万事业单位人员将全部置换成“社会人”。在事业单位改革中，身份置换的做法被广泛采用，既然是备受推崇，肯定是认为成本低，简便易行，是这样吗？ 高书生：我认为，要对身份置换进行冷静的考察，特别要认真分析身份置换的成本及潜在风险。 先看成本，单位所付出的成本是支付经济补偿金。补偿标准因事业单位所处行业、地区及其本身经济状况不同而有很大差异，人均少则3、5万，多则10几万。被分流人员所付出的成本主要是缴纳社会保险费。年龄较大、工龄较长的人员，所领取的经济补偿金扣除社会保险费，略有结余；但对于年纪较轻、工龄也较短的人员来说，经济补偿金全部用于缴纳社会保险费，往往不够用。政府所需付出的成本：一是为被分流人员支付失业救济金及最低生活保障金；二是对筹措经济补偿金有困难的事业单位予以专项经费补助。 薛小和：事业单位的职工都是国家干部，根据江苏 、浙江的经验，让他们转变为靠市场吃饭的“社会人”，阻力是非常大的。 高书生：这是因为身份置换是存在潜在风险的，主要表现在未来的社会保障上： 一是养老。如果原单位始终没有参加过养老保险，即使被分流后由新单位或者以个人名义缴纳养老保险费，缴费年限有可能会被从零算起，过去的工龄不被视同缴费年限。 据统计，事业单位在职人员参加养老保险的比例并不高，2000年至2002年分别为27%、30%和34%，据此推算，目前尚未参加养老保险的人数约为1600多万人。这些人员中有多大比例会被分流，我们难以断定，10年后，当这批人员达到法定退休年龄，因缴费年限不足15年而不能按月领取养老金，就会成为严重的社会问题。 二是医疗。可能存在三种情况，其一，被分流后找到了新的工作单位，但新单位不给缴纳医疗保险费；其二，被分流后自谋职业，当地社会保险机构暂不受理以个人名义参加医疗保险；其三，被分流后一直处于失业状态，不能参加医疗保险。无论属于哪种情况，被分流人员都会游离于医疗保险之外。 薛小和：身份置换置的是国有身份，国有身份究竟承载着或意味着什么？ 高书生：在我看来，国有身份是一种承诺，是国家对国有单位职工在社会保障上的郑重承诺。新中国成立初期，国家既为企业职工建立了劳动保险制度，也对事业单位职工的社会保障做出了制度安排，如退休养老、公费医疗等。事业单位职工的社会保障，在项目和待遇等方面同机关公务员基本一致。国家对事业单位职工的社会保障承诺，是同就业岗位连在一起的，就是通常所说的就业、工资和社会保障三位一体。现在，许多事业单位改革采取身份置换这种方式，既能端掉就业上的“铁饭碗”，又能赎买社会保障承诺，愿望或出发点是好的，但效果未必就好。 在处理社会保障历史遗留问题上，我们有两种选择：一种选择就是采取身份置换进行赎买，另一种选择就是搞好社会保障制度改革。通俗地说，就是给现金（经济补偿金），还是给预期（年老时生活无忧）。经过这几年的观察和研究，我倾向于后一种选择。
事业单位改革中涉及人的问题最为棘手，也最为复杂。这不仅仅是因为事业单位千差万别，既有公益性的，又有产业性的，既有继续保留事业性质的，又有转制或改制为企业的；也不仅仅因为人是社会事业发展的宝贵财富，人的问题处理不当，事业单位改革便会失去动力；最为重要的是，各项改革已进入以人为本的新时代，况且事业单位职工具有超常话语权，事业单位改革起步虽晚，但只允许搞好，否则，会极大地延缓改革进程，丧失社会事业发展的战略机遇。本文原载《经济日报》2005年4月7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