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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股市已经走过了十多年的历程，但是近几年状况并不景气，特别是在国民经济增长较快、企业利润增多、财政收入超常规增长的情况下，股市行情却持续走低，整个市场弥漫着悲观和怨恨的情绪。这必须从理论与实践两个层面对中国股市作深刻反思，立足于从根本上彻底解决问题。
我的观点，中国股市的主要问题是先天不足、后天失调。首先是基础不牢，使得中国股市潜伏着隐患，其次是对已经和可能出现的问题，拿不出有效的能标本兼治的对策办法。许多问题和矛盾久拖不决，积重难返。先天不足，表现在：缺少必要论证，仓促上市；目标不够明确，思路不够清晰；上市动机不纯，把关不严。后天失调，表现在：有些投资主体行为严重失范，股市处处布满陷阱；市场监管不力，损害中小股民利益；宏观指导滞后，缺少防范应急机制。先天不足的问题是主要的问题，解决先天不足的问题，才能进一步解决后天失调的问题。
在经济学界，对中国股市的研究并不充分。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之前，基本上是讨论要不要对国有企业进行股份制改造，后来小平讲话，说对证券、股票“允许看，但要坚决试”，小平还讲“不搞争论，是我的一个发明” ①。中国股票主要是在这个背景下上市的，有些事情如果等理论上完全搞清楚就会耽误发展的机会。但是“闯和试”也好，“不争论”也好，绝不等于不要去认真研究，认真论证。从实践来看，我们对中国为什么要搞股票股市，股票上市的条件是什么，如何防范可能出现的问题？确实没有很好研究。首先，是不是所有国有企业都要走上市发行股票的改革道路？如果不是，那么什么样的国有企业可以上市发行股票，什么样的国有企业不允许上市发行股票？由于没有认真研究论证，实际情况是无论竞争性国企还是垄断性国企，什么企业都争着抢着上市。其次，国有企业如何上市，是不是以不改变国有企业的属性为前提，必须继续保持国有控股的地位？并且，一个国有企业上市，是不是只拿出企业的一部分资产上市，大部分资产不上市？是不是要将股票分成流通股和非流通股？这些是不是就符合市场经济的规律和要求？我认为上市的目标并不明确，思路也不清晰，导致中国股市在没有航标的河流中摸着石头盲目前行。尤其是找不到真正的所有者代表主体，责任难以明确，产权不明晰、政企不分等老问题始终没有解决。再次，如何采取严厉的措施和手段，防止和处理做假账、搞伪装欺骗上市的问题，同样没有超前进行研究论证，认真加以防范。记得以前有一位中央领导同志讲过，市场放开的程度与宏观管理的水平有关。如果不能严格把住上市条件这一关，如何能保证不侵犯股民的权益，不对股市造成严重的恶果。有些地方从企业到政府，都把国企上市看作“唐僧肉”，不惜弄虚作假乃至搞行贿受贿，打通关关节节争取上市。实际上，我国股市是在“先发展，再规范”的主调中进行的。问题是如果当初通过认真的研究论证，有些问题可以事先得到防范，为什么要故意留下漏洞或缺口呢？
如何对待先天不足的股市，怎样采取一些必要的补救措施，又是人们无可回避而必须重视解决的问题。但是由于体制问题是普遍的问题，先天不足的股市又存在后天失调的问题。除了已经上市的国有股份制企业外，进入中国股市的投资主体本身许多就是产权不够明晰、责任不够明确的“怪胎”，撇开少数分散的中小股民不谈，那些证券公司、基金机构，以及入市的公有制企业、金融机构等，他们掌握着大量的资金，但有谁会将钱当作自己的钱来精打细算节省着用？赚了白赚，挥金如土，甚至携款出逃；赔了也白赔，没有人为此承担责任。他们不可能有长远的战略眼光，通过股市长期投资获得利益，都是想到股市捞一把是一把，变着法子从中小股民和国家的钱袋中掏钱。有些上市公司与证券机构暗中勾结，合伙欺骗股民，散布虚假信息，操纵股票价格，把股民套牢；做假账，甚至有了利润也不分红，还盲目扩股配股，这样的股市如同从动物园里突然冲出一群野兽，一个个杀气腾腾，市场充满恐慌的气氛。稍不小心，中小股民就成了迷途的羔羊，成为它人口中之物。一个健康的股市，关键是严格监管，保证交易关系平等、交易行为规范。如果做不到，就要问责于有关管理主体。但是从实际情况看，基本上是唱好唱多，问题能回避尽量回避。另外，对股市要进行必要的宏观调控，保持股指的长期基本稳定。可是在实践中，有的过于依赖不具有长远意义的一时政策，有的是某篇文章、某个讲话，有的靠某些资金的入市，许多只有饮鸩止渴的作用。特别是在股市低迷的情形下，许多老问题都没有解决，却让一些上市公司增发股票，一些国有企业加快新股上市，放大了股市原有的问题和矛盾。
我的观点很明确，如果中国股市的这些深层次矛盾和问题不认真彻底解决，中国股市就面临着很大的危险。这绝不是危言耸听！出路在哪里？第一，重新审视国有企业改革的目标模式。必须明确，国有企业改革要严格按照十五届四中全会的精神，进行“有进有退”的战略性改组，在竞争性领域，许多国有企业改革的目标和思路就是要退出国有领域。应将国有企业上市与国有企业改革综合起来考虑，一般来说，竞争性领域的国有企业可以上市发行股票，非竞争性领域的国有企业不能上市发行股票。第二，竞争性领域的国有企业上市要全部上市。不能只拿出某个部分或车间、分公司上市，上市的国有资本应全部出售，全部进入流通。第三，上市的原国有企业，原则上不必保持国有控股，可以参股或将股票全部转让。如果控股，一是产权会继续不明晰，二是政企仍然难以分开。老问题得不到解决，新问题接踵而至。参股后，由于不控股，只是以股权参与分红或干脆不持有股票，长期以来没有解决的产权矛盾、政企不分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第四，对已经上市的国有企业，应根据上面的三条原则，着手解决历史遗留问题。那些不宜上市的垄断性企业，应相机退出。应该上市的，将国家控制的非流通股择机上市，并由市场决定价格。考虑到现在持有国有上市公司股票股民的损失，在国有股出售的收益中给予一定的补偿。第五，在原国有上市公司的老问题没有解决之前，建议原则上暂停国有企业上市，特别是不得按老办法继续上市。即使是民营企业，也要严格上市标准，规范上市行为，防止有的民营企业同样上市圈钱。第六，加大公司股票发行上市的成本，加重违规行为处罚力度。即使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企业也不可能都走上市的道路。而且股票上市对企业是一面双刃剑，没有免费的午餐。企业上市，在获得资本扩张的同时，也意味着企业的信息要更多的社会化，要接受多方面的监督，股东们要分享你的利润，你还要冒失去企业控制权的危险。对上市企业，必须严格信息披露制度，规范企业行为，对故意违规从中牟利的当事人，必须施之十分严厉的处罚，有的要上黑名单，有的逐出股市永远不允许重新介入，还要罚得其灵魂出窍。第七，建立股市秩序，规范交易主体行为。最主要的，是要加快那些证券公司、基金机构，以及一些仍然带有产权不明晰、政企不分性质企业单位改革步伐，建立产权明晰、责任明确的股市交易环境，如果还是象今天这样，掏空公家和股民的钱袋子，也不负严格的盈亏责任，中国股市怎么也不可能走上健康发展的轨道。
① 《邓小平文选》第3卷第373-374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