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拢 《制药业的真相》-- 艰难的销售——拉拢、贿赂和回扣



文章节选自作者出版作品《制药业的真相》

这些药物推销员和解说员在医药界里无处不在。他们通常都非常年轻、很有魅力、会迎合别人,他们在每一所稍具规模的医院里徘徊,寻找机会与医生搭话,送出各种各样的礼物来为他们的工作铺路(例如,书、高尔夫球和体育赛事的门票)。2001年,制药公司给医生分发了价值110亿美元的“免费试用品”。这些药物通常都是那些最新最贵的模仿性创新药。制药公司知道,等免费试用品用完了,患者和医生就会上钩。当然,这些药物实际上并不是免费的。这些成本都算到药物的价格里去了(制药公司可不是什么慈善机构)。

同年,制药公司派出了88 000名销售代表到医生的办公室去分发免费试用品,还有许多给医生个人的礼物,同时当然会吹嘘自己公司的产品。制药业宣称它在这些活动上又花费了55亿美元,我觉得这个数字太少了,因为用55亿除以88 000,平均下来,每个销售人员的工资、福利、差旅费等加起来才不过62 500美元。但是,不论这个数字是多少,最终是消费者为其买单。并且你仍要不断地为他们买单。

你其实还在为数不胜数的推广活动买单。你将会向你的医生要求开这种药。例如,葛兰素史克公司和它的合作推广商拜耳公司与美国国家橄榄球联盟签订合约,共同推广它们的模仿性创新药Levitra,希望在“勃起功能障碍”这一巨大的市场上与伟哥(Viagra)展开竞争。据说这项交易花费了公司2千万美元的成本。此外,它们还与一些球队签订了协议。例如,与新英格兰爱国者签订合约,让他们把Levitra燃烧着的火焰标志围绕在吉列体育场(Gillette Stadium)周围。芝加哥熊队的前教练迈克·迪特卡(Mike Ditka)则在大屏幕上做30秒钟的投球表演。实际上,如果你观看了2004年度的超级碗(Super Bowl)比赛,你就会奇怪为什么橄榄球会导致“勃起功能障碍”。

为了不被敲出局,伟哥的制造商辉瑞公司换掉了它原来的形象代言人鲍勃·杜尔(Bob Dole)(太老了,没朝气),而选用了棒球明星拉菲尔·帕梅洛(Rafael Palmeiro)。辉瑞还在全国赛车联合会的巡回赛上赞助了一辆“伟哥汽车”。用礼来公司最近的抗阳痿药物Cialis的广告盛装打扮的一辆快艇,出现在美国杯竞赛的现场。就像辉瑞的一位发言人所说的那样:“体育的确是将广告传递给有勃起障碍的男人的一种绝佳途径。男人对体育总是充满热情,并且这是一种让受众觉得比较舒服的广告方式。”当然,最终的成本还是由你来负担,无论你是否使用了这些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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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还有隐形广告。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60分钟》栏目的莫利·塞弗(Morley Safer)制作了几百个类似新闻广播的短片,实际上都是为制药公司做的促销广告。各个地区的电视台还在日常节目中插播这些短片。塞弗受雇于一家营销公司WJMK,为制药公司客户服务,据说制药公司有权编辑和审核这些短片。塞弗做这项工作一天就能获得6位数的报酬。当他觉得这种“新闻短片”(WJMK公司这样称呼这些短片)不符合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新闻片的标准时,公司决定聘请已退休的原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新闻台柱沃尔特·克朗凯特(Walter Cronkite)和美国有线新闻网的阿伦·布朗(Aaron Brown)来替代他。克朗凯特后来退出了这个交易,被WJMK控告了。他的律师说他受到了欺骗,误以为这些广告是新闻。

还有一种新型的隐性广告,是让名人在接受新闻或娱乐节目的普通采访过程中很自然地谈起自己的健康问题。例如,劳伦·巴尔考(Lauren Bacall)在“今日”节目上与麦特·劳尔(Matt Lauer)交谈的时候,谈起她的一个朋友因为老年性黄斑变性导致失明。她恳切地催促观众去做一下测试,还提到了诺华公司生产的药物Visudyne。她没有提到的是,诺华公司给她付钱了。这只不过是名人秀的一部分。当然,你也为这部分成本付费。

我们在第五章中已经知道,2001年阿斯利康公司为了说服消费者由Prilosec转而消费Nexium花费了5亿美元。该公司现在仍在大力推广它的紫色药丸——广告上的画面是拥挤绝望的人群遍布在荒凉的悬崖边上,周围好像是装满沸腾熔岩的深渊(地球要腐烂了吗?)。解救的方法就是一个巨大的紫色胶囊。这个当然也是由你来付费的。

另外一个黑箱

 拉拢 《制药业的真相》-- 艰难的销售——拉拢、贿赂和回扣
上面指出的仅仅是几个渗透到我们生活中的药品广告。没有人知道到底有多少这样的广告,因为制药公司对销售费用比对研究开发费用还要保密。它们保密工作做的很好。销售费用如此巨大,连它们自己都无法为之辩护。于是,制药公司将这些费用弄得模糊不清,或者是利用会计手段只确认其中的一小部分。最重要的模糊手法是将销售费用计为教育费用。例如,沃尔特·克朗凯特的律师告诉《纽约时报》,克朗凯特得到了制药公司的承诺,说这些短片是用于宣传教育而不是推销的。接受这样一个弥天大谎是多么无知!播放这些短片的地区电视台,如德克萨斯州奥斯汀的KSMQ电视台的发言人解释道:“他们免费给我们这些短片,于是我也就没有再详细追究其他的细节了。”

根据证券交易委员会的规定和2001年的股东报告,大型制药公司在“销售和管理”(不同公司的称谓略有不同)上平均花费了它们收入的35%。这一比例与美国药物研究与制造商协会成员的平均水平差不多,且在过去的十年中变化不大。这是大型制药公司的预算中最大的一部分,比生产成本和研发费用都要高。2002年,美国十大制药公司的“销售和管理费用”占收入的比例略有下降,约为31%。这个数额十分庞大,远远超过了很多国家的国内生产总值。

这个数额中有多少是“销售费用”,又有多少是“管理费用”呢?这很难确定,因为几乎所有的大型制药公司在年报中都把二者捆绑在一起(除了隐瞒外,想不出其他什么理由)。然而,有一个大公司——诺华公司——将销售费用与管理费用分开报告了,或许对我们了解答案有所帮助。2001年,诺华公司收入的36%用于“销售和分销”,5%用于“管理和一般费用”,这就意味着可能5%是一个对管理费用在预算中所占比例的合理估计。观察这个问题的另一个方法是看看这个行业中的人员分配,可以根据美国药物研究与制造商协会的报告进行估算。2000年,制药公司35%的员工是做“销售”的,12%的员工做“管理”。虽然我们不知道员工数量与费用之间的确切关系。一个合理的结论是,2001年该行业35%的“销售和管理费用”中,不超过5%的为管理费用,而剩下将近30%都是销售费用。根据美国药物研究与制造商协会的报告,那一年其成员的总收入(除去一些海外销售收入)是1 790亿美元,因此它们大约花费了90亿美元的管理费用,540亿美元的销售费用。

“管理费用”中包括哪些内容呢?首先,当然是高管人员自己的报酬。大型制药公司的高管人员报酬从几百万到上千万美元不等,包括工资、奖金和其他补助,而且还有几乎等额的股票期权。接下来就是运营任何一个大公司的一般成本——会计成本、财务成本以及onmouseover=displayAd(4);onmouseout=hideAd(); onclick=linkClick(4);>人力资源成本。最后,还有法律成本——这部分也是花费巨大。我将在第十章中介绍,制药公司在扩大它们畅销药的市场权力时,经常会使用法律手段(或者是威胁使用法律手段)。当然,操纵法律来扩大市场权力是十分有利可图的。因此,大型制药公司都十分热衷于此。它们也越来越需要避免违法行为,就像我们将要看到的。但是,请律师可不便宜。这个行业雇佣了大量律师。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销售费用”。制药公司通过使用不同的术语称呼同一样事物来糊弄我们。一些公司称其为“销售费用”,一些称为“营销费用”,辉瑞公司还加了一个术语“信息费用”——显然是出于沃尔特·克朗凯特的律师的要求,此外还有其他很多称呼。百时美施贵宝公司甚至将其分解为两部分——“营销、销售和管理”以及“广告和产品推广”。但是,一旦将管理费用剔除出去,剩下的几乎都是不同形式的销售费用罢了。它叫销售、或是推广或是广告都无所谓了。

你以为你看清楚了,其实没有

看看这个行业都干些了什么。2001年,即使它承认将收入的35%用于销售和管理,但是,它将销售定义得如此之窄,使之相加之后远远达不到上面的水平。该行业坚持销售费用只有四个内容:(1)直接面向顾客(DTC)的广告(主要是电视广告);(2)对诊所医生的销售推广;(3)给医生的免费试用品;(4)医药杂志上的广告。这样定义之后,美国药物研究与制造商协会报告说它的成员企业2001年总共的推广费用是191亿美元:直接面向顾客的费用为27亿美元,对医生的促销花费55亿美元,分发了大约105亿美元的免费试用品,在医药杂志上的广告大约花费3亿8千万美元。该贸易组织告诉每一个愿意听它讲的人,这比它们当年在研发上花费的303亿美元少多了。

很不幸的是,美国会计总署(GAO)和媒体都重复了这个论调,就好像这是真的一样。2002年,在一份直接面向顾客的广告的报告中,美国会计总署写到:“制药公司在研究和开发方面花的钱比所有的推广活动(包括直接面向顾客的广告)要多。”并且引用了美国药物研究与制造商协会报告中的数据。《纽约时报》在报道中,毫无鉴别地引用了这些数字,尽管它指出了这些数字来自于制药公司。

考虑到制药业的一惯表现,如果人们这么轻易地相信它自说自话的宣传,那就太让我惊奇了——尤其这个谎话是如此不一致和不可信。事实上,大型制药公司那一年的销售费用远远超过研发费用。191亿美元只不过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这一点可以很明显地从这些公司递交给证券交易委员会的报告中看出来,还可以从更多的员工从事销售工作而不是研发工作这一点上看出来。我前面解释过,那一年销售费用的合理估计应当是接近540亿美元,也就是美国药物研究与制造商协会报告的1 790亿美元总收入的30%。这个数字与191亿美元相距甚远。中间有大约350亿美元没有计算——这么大笔钱可值得我们仔细看看。

这部分钱干什么去了?美国会计总署报告中的一个脚注给我们提供了线索:“这些数字并不包括制药公司为医生召开的教育会议,这些会议一般不被认为是推广活动。”真的不是推广活动吗?我将在下一章继续讨论这个重要问题。

直接面向顾客的广告

首先,让我们来看看该行业愿意承认的销售活动——直接面向顾客(DTC)的广告、对医生的销售拜访、免费试用品以及医药杂志广告。由于最后一种在总额中仅占不到1%的比例,我在这里对它就不展开论述了,只说明一点:医药杂志广告与对医生的销售拜访一样,都是为了影响医生开处方的习惯。因为,多数医药杂志都是靠药物广告来维持经营的,这可能还会影响到杂志的文章内容。

直接面向顾客的广告,尽管在数量上相对较少,但却是销售预算中增长最快的一块(人人都知道这一点)。1997年以前,制药公司并不怎么在电视上做广告,因为FDA对所有处方药的广告都要进行审核,它要求在这些广告中要包含药物副作用的所有信息。这在30秒钟内很难完成——而且也达不到制药公司的预期目的。有着一长串副作用的药物看起来可能很吓人。但是,1997年,FDA改变了对药品广告的规定。制药公司不再需要将药物的所有副作用都列出来,而只要提到主要副作用并告诉观众到哪里获知另外的信息(例如,免费咨询电话)就可以了。于是,制药公司开始大肆宣传它们的新药。1997年到2001年,直接面向顾客的广告费用增至三倍,其中电视广告由原来占25%提高到64%。从数量上来看,印刷广告数量仍十分巨大,但是这种方式要便宜得多。

直接面向顾客的广告中大多数都是那些昂贵的模仿性创新药,这些药物需要大力推广,因为没有理由认为它们比已上市的药物更有效。大量证据表明这些广告确实有用。人们会要求医生给他们开某种新药,通常他们能够如愿。另外,广告不仅能够提高某一种特殊药物的销量,还能够带动同类药物的销售。换句话说,Paxil的广告同样也能够提高Zoloft和Celexa的销售额。

制药公司被要求在发动一场新的广告大战时,将其广告片送交食品与药物管理局审查,以看其是否在风险和收益之间达成了一个“公正的平衡”。如果广告有误导性,食品与药物管理局就会以书面形式通知该公司修改广告或者停止播放。显然,从我们看到的广告片来看,该机构没有完成它的这项工作。首先,该机构的人手就不够。2001年,它只有30名审查员审查递交给它的34 000件直接面向顾客的广告。另外,该机构也不能证实它是否收到了所有应当递交的广告。

此外,在布什任期内,FDA故意采纳了怠工政策。它发出的认为广告存在误导行为的书面通知比以往少很多,有的通知尽管发出了,但发得太晚,有害广告已经播出了(现在书面通知被寄出之前,还要经过FDA的法律办公室的审核)。即使通知很快被发出,也起不到多大作用。某个广告可能会停播,但是取代它的广告可能同样糟糕。一些公司为同一种药物做的一系列推广活动都收到了通知。例如,辉瑞公司由于关于Lipitor的误导性广告在4年内收到了4个书面通知。

在我的印象中,毫无疑问,直接面向顾客的广告与其说是告诉了消费者药物的有关信息,不如说是误导了消费者。并且这些广告影响了医生,有时候在保守疗法(包括不吃药)会更好更安全的情况下,医生却给病人开更贵、更新、而且可能没有什么作用的药物。医生不想疏远他们的病人,他们发现有时随便开个处方比向病人解释半天他为什么不需要吃药,更容易让病人接受。这就是为什么直接面向顾客的广告在其他发达国家(除了新西兰)都是被禁止的原因。

制药业认为这些广告是有益的,因为以前人们可能对某些病症不以为意,或是认为不需要治疗,而广告可以促使这些人去看医生。但是,对广告的健康效果却没有很好的控制。现在不可能将受到广告冲击的人与那些没有受到广告冲击的人的行为进行比较,因为我们每一个人都受到了电视广告的冲击。另外,大多数广告药物并不是为了治疗那些罕见的或是以前无法治疗的疾病,而是治疗那些已经有很多治疗手段的常见病。最后,越来越多的疾病吃越来越多的药到底有没有好处,仍是值得人们怀疑的。我们可以提出强烈的质疑——由于小病而吃进大量药物,并且药物的副作用与药物之间的相互作用给病人带来的痛苦可能比不吃药还要严重。

重要目标——医生

尽管直接面向顾客的广告铺天盖地,但是该行业销售的主要目标却不是公众而是医生。毕竟,医生才是最后开处方的人。如果制药公司能够直接与医生打交道的话,当然比通过病人间接与医生打交道更好。凯瑟琳·葛雷德(Katharine Greider)在她的著作《大贿赂》(《The Big Fix》)中生动而详细地描述了药物广告是如何渗透到执业医生那去的。我提到过制药业雇佣了88 000名销售代表,这些人的职责就是到诊所和医生的办公室里,向医生推销他们的产品。这个比例大概是每5~6个执业医生对应一个销售人员,看你算不算实习生和住院医生了。这些药物推销员和解说员在医药界里无处不在。他们通常都非常年轻、很有魅力、会迎合别人,他们在每一所稍具规模的医院里徘徊,寻找机会与医生搭话,送出各种各样的礼物来为他们的工作铺路(例如,书、高尔夫球和体育赛事的门票)。在许多教学医院里,药物推销员通常都为实习生和住院医生提供午餐,然后一边吃饭一边跟医生聊他们的药物。这种“美食、奉承和友情”的模式给了年轻医生一种互惠的感觉,并会影响到他执业的一生。他们很自然地对那些送给他们礼物的意气相投的朋友十分感恩。一些教学医院已经开始抑制这种风气了,但是还做得远远不够。

药物推销员可以参加医药会议,还可能进入手术室和准备室中,有时甚至还能出现在医生检查病人的诊室或者病床边。病人通常会将推销员误当作医生——当推销员对治疗提出建议的时候,这个误会就更深了。例如,《波士顿环球报》报道的Azucena Sanchez-Scott的案例。当做完乳腺癌的化疗之后,她去见她的医生,发现诊室里有另一个男人。医生告诉她这个陌生人正在“观察我的工作”。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那个人是强生公司分部的药物推销员。于是她起诉了这家公司,最终当然是庭外和解了。但是她的经历并不特殊。制药公司每天给医生数百美元,以使他们允许销售员和病人见面,这被称作“实习计划”。先灵葆雅公司的推销员解释说:“这是另一种与医生建立联系的方式,并且能够促进业务发展。”她这样说十分坦率。但是,不应当利用病人来达到这个目的。

药物推销员在医生的办公室里与医生见面,对制药公司和医生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他们之间是共生共荣的关系。药物推销员在医生日常生活中的重要性,现在怎么说都不夸张。一个普通医生每周都要被几个推销员造访(如果你还记得一个药物推销员对应五位到六位执业医生的比例的话,你就不会对此感到惊奇),如果是某方面的专家,那么他一天之内就可能被好几个推销员拜访。推销员不仅与医生交朋友,还会与周围人交朋友,他来了之后一般会亲切地向每一个人问好,有时候还会提供午餐。医生则通过药物推销员来了解最近出了什么新药,以及从哪里获得免费试用品。

送给医生的礼物通常很慷慨。医生如果想去豪华餐厅用餐,他随时都可以去;在那里,制药公司派来的专家可能会与他交谈。此外,还有其他很昂贵的礼物。《今日美国报》的一篇社论写得十分精彩和准确:“圣诞树,华盛顿红人(Washington Redskins)橄榄球队比赛的免费入场券,顺带有香槟接待酒会,全家到夏威夷度假,大把的钞票,这些礼物可能会使公共官员和政府承建商脑袋里充满‘受贿’的红色警报,但是,很多医生并不这样认为,他们收下了这些令人下巴都要掉下来的礼物。而制药公司之所以这么出血,就是为了在竞争日益激烈的市场上使自己的产品胜出。”

2000年,美国医学会(AMA)为了规范这些行为发布了一项指南,制药业2002年开始执行(稍后还有更多的指南出台)。2002年,美国卫生与公共事务部的总监察长办公室提出了一项警告,给医生赠送巨额礼物可以按照反回扣法来量刑。这些警告对极端行为有所威慑,但是指南的执行是自愿的,甚至警告本身都充满了法律上的漏洞。

免费试用品是最重要的礼物之一。这是使医生和病人熟悉一种刚获得批准的药物的最有效方式,即使这种药物的疗效还不如那些更便宜的旧药,或者疗效与其相当。因此,制药公司销售新药时往往给医院和健康维护组织(HMOs)很大的折扣。例如,哈佛的两所教学医院在它们的处方里包括Nexium,因为阿斯利康公司给它们很大的优惠。这是一种促使药物转换的诱饵,尽管转换的仅仅是价格而不是真正的产品。当病人出院的时候,他的处方上写着Nexium,这时他只能按照市场价格购买药物了。

医生在有管理的保健制度下越来越忙,药物推销员越来越难以找到足够的时间跟医生面对面交流。他们的造访要求越来越多地遭到拒绝,拜访时间也被压缩成了一两分钟——“把产品放在门口就行了”。争取医生的时间和注意力的激烈竞争催生了一个新兴行业,专门帮助药物推销员快速地盯住目标。处方追踪公司从大型连锁药店那里购买关于医生开方习惯的信息,然后将这些信息卖给制药公司。这样,药物推销员在拜访一个医生之前已经知道他以前开过哪些药物,这样他们就能有针对性地用三寸不烂之舌打动对方,充分利用时间。如果他们知道该医生开过竞争对手的药物,就会多花时间诋毁对方的药物而假装自己并不知道该医生使用过这种药。然后,他们就观察该医生后来开的药方,看看这次拜访有没有效果。这种导向型策略使得制药公司将注意力集中在最有希望的医生身上。

一个教训

许多推广活动其实就是贿赂和回扣。尽管这是违法的,但却很少被告发。一个案例是TAP制药公司的抗癌药物Lupron。这个故事值得我们细细品味,因为这是一个很有代表性的案例,分析它有利于我们了解该行业的总体情况。

Lupron是治疗前列腺癌的一种激素疗法。这种病的大多数患者都超过了65岁,因此符合医疗保险的条件。这种药物需要大约每月在医生的诊室里注射一次,80%的费用由医疗保险负担——这与门诊病人的药物不同。医生直接从制药公司购买药物,然后按照公司给出的平均批发价格向医疗保险机构要求补偿。20世纪90年代中期,Lupron开始面临一种同类药物Zoladex的竞争,后者更便宜。为了说服医生仍然使用Lupron,TAP药厂将它的平均批发价格提高到一剂500美元,以350美元的价格卖给医生,医疗保险补偿是按照500美元计算的,于是医生就可以将中间的差额装进自己腰包——所谓的“差价”。这当然是医生继续使用Lupron的重大原因。根据政府起诉人的指控,该公司实际上是用纳税人的钱来向医生行贿,让他们开该种而不开另一种更便宜的药物。

TAP做的远不止这些。1996年,该公司还试图说服马萨诸塞州的一个健康维护组织塔夫特健康计划(Tufts Health Plan)继续使用Lupron,它承诺为该组织药品计划的医药主管提供一项价值25 000美元的“教育”基金,并且该主管能随意使用这笔钱。这个公司选择了一个糟得不能再糟的目标:该组织药品计划的医药主管约瑟夫·盖斯坦(Joseph Gerstein),据我所知,他是最不可能受贿的人之一。当盖斯坦(Gerstein)拒绝之后,该公司将贿赂提高到了65 000美元。于是,盖斯坦在塔夫特健康计划的支持下向联邦当局做了报告,将谈话录了音,这才使得该公司的非法活动为人所知。

最终,过了很久以后,盖斯坦和TAP制药公司的一个内部举报人一起以违反联邦《反不实请求法》(False Claims Act)起诉了TAP,TAP最终认罪,承认对医疗保险机构有欺诈行为,处治了罪犯并赔偿了8亿7千5百万美元。另外还有11位TAP的雇员以及一名马萨诸塞的医生被控参与欺诈。指控中包括TAP的药物推销员向医生行贿,手段包括度假旅游、免除债务、送电视机和录像机、以“教育基金”为名给的现金以及免费试用品(这些试用品可以向医疗保险要求补偿)。这一案件轰动一时,但是与TAP及所涉医生相似的行为依然非常普遍。富有讽刺意味的是,Lupron的竞争药品Zoladex的制造商阿斯利康公司不久之后就为类似的起诉支付了3亿5千5百万美元。

在TAP案件公开之后一年,美国药物研究与制造商协会发布了与美国医学会(AMA)发布的相似的自律性指南。指南规定赠送给医生的礼物价值不应超过100美元,并且要求礼物应当与疾病治疗相关——例如书籍等。但是,该指南并没有规定赠送礼物的频率。一周一次?一天一次?它也没有告诉我们,既然这些礼物的成本最终都要算入药品价格中去,为什么还允许制药公司向医生送礼物。该指南也允许赠送更昂贵的礼物或旅行,只要公司能够证实这些是为了进一步的教育或研究即可。

30%的价格涨幅

制药公司说药品价格昂贵是因为研发成本很高,那么,它们对更高的销售费用又会说些什么呢?是否会说这也是高价的理由呢?不太可能。相反,它们尽可能地隐瞒这个事实,即2001年,消费者因为销售推广活动而承受了30%的涨价幅度(相当于那一年35%的“销售和管理费用”中销售费用所占的比例)。这才是游戏的实质,而要证明这一点比揭露制药业研发费用的秘密还要困难。由于销售费用并不涉及到专利权问题(而研发费用就是以这个理由来隐瞒的),对此保密的唯一合理解释就是为了避免引起公众的反感。制药业确实应当向公众明明白白地解释一下它是怎么花掉赚来的那么多钱的,它欠大家一个答案。它需要打开这个黑箱。

高额的销售费用还带来这样的问题:如果处方药的疗效确实好的话,还需要那么费力地推广吗?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如果一家制药公司生产了一种治疗癌症的灵丹妙药的话,它的门前是不是会挤满了买药的人?真正的好药是不需要怎么大力推广的。例如象Gleevec这样真正重要的新药,不用吆喝就能卖得出去。癌症医生从专业会议和杂志中了解到Gleevec对某种白血病人十分有效,他们就会使用这种药。并不需要什么销售推广(不过,诺华公司利用Gleevec来提升自己的形象——暗示大家它的所有药物都那么好)。重要的新药很少需要大规模的市场活动。而相反,模仿性创新药则需要不断地推广,因为公司需要说服医生和公众“开这种药而不开那种药是有理由的”。因此毫不奇怪,广告做得最厉害的就是那些诸如Nexium、Lipitor和Paxil之类的模仿性创新药。

至此,我们已经解释了2001年制药业承认在销售中花费的191亿美元用于哪些方面。但是该行业没有承认的神秘的350亿美元才是房间里的大象。这其中的一部分可能用于购买礼物和其他一些推广活动了。但是同时,一场大型化装舞会上演了。该行业不知使了什么神通说服了政府和医生,将自己装扮成教育产业中的一员——这真是精彩的一幕。该行业认为,即使教育经费来源于销售的预算而且教育也不是没有偏见,教育与销售还是不同的。让我们在下一章中看看制药业是如何在这场化装舞会中轻歌曼舞的。伪装成教育的推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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