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用一句形象的语言来描绘中美之间奇特的金融关系:那就是吃炸酱面的穷人在补贴花花公子的高消费。据国际金融学会统计,仅在2004年,发展中国家的国际储备就增长了近4000亿美元,其中中国新增2066亿美元,超过新增额的一半。穷国正在为世界历史上最奢侈的一场消费提供资金。从1996年到2004年,美国的经常项目赤字从1200亿美元扩大到6660亿美元,美国对外国资金的需求因此增加了5460亿美元。根据IMF所说,现金主要来自新兴市场国家或发展中国家,这些国家虽然国民很穷,但国库中储备了大量现金。中国是这个名单上非常突出的一个。中国2004年的人均GDP还不足1200美元,大约是美国的三十分之一。
由于中国人民银行拥有6500亿美元的外汇储备,不得不购买美国政府的长期债券,也成为美国最大的投资者之一。根据美国财政部提供的数据,中国政府已经购买1940亿美元(16063亿元人民币)的债券或其他资产,这相当于2004年中国GDP总量比重的11.7%,大大高于2004年中央财政收入14476亿元。在国家外汇储备狂飙突进已经超过6500亿美元的今天,在看国家统计局局长李德水指出的情况——“珠江三角洲地区进城务工者的平均月工资只有600元左右。根据当地的生活水平,这样的收入只够一天吃四碗炸酱面!”无疑,穷国辛苦提供大量资金,美国则设法大肆消费。美国政府利用中国政府购买的长期债券对美国进行长期投资,大大地刺激了美国国内的投资需求,同时也大大地压低美国长期利率,刺激了美国国内住房投资需求,美国房价也大幅度上升。一个世界最大发展中国家政府正在大规模的投资世界最大的发达国家,在为其巨额财政赤字和贸易赤字“输血”。
美国对中国的金融盘剥骇人听闻
迄今为止,美国对中国的金融盘剥主要表现在铸币税和金融打劫两个方面。
第一,铸币税。传统的定义是指货币的面值与货币制造成本之间的差额,即一旦人们接受了不足值货币,发行者就获得了一笔发行货币的利润,通常称为铸币税。现代广义的铸币税,是指通过发行货币,造成持币人手中的货币实际上贬值,从而相当于从持有货币人的手中征税。战后,美国凭借其强大的政治、经济和军事实力,成为布雷顿森林体系的最大获益者。布雷顿森林体系赋予美元等同于黄金的地位,其它国家货币均与美元挂钩,实行可调整的固定汇率。在这一体系下,美元享有中心货币的特殊地位,美国可用印刷货币的方法来弥补贸易逆差,从而造成持有美元储备的国家的财富实际向美国转移。这种情况被称为美国在征收“铸币税”,当时的法国总统戴高乐曾公开斥之为“过分的特权”。如果一国政府部分或者全部放弃了货币发行,转而部分或者全部使用了另一国发行的货币,就等于部分或者全部放弃了该国人民应该享有的利益。这也是一个民族国家要自己发行货币的一个重要原因。在中国大量使用美元时,就意味着美国以发行纸币无偿占有了中国的一部分财富,对于中国来讲,就希望发行国美国能返还这部分铸币税,但美国并没有任何返还的义务。按照现在6600亿美元的外汇储备和民间1000亿美元外汇资产的持有量来计算,中国人手中大约持有7600亿美元的外汇,其中,纯粹美元资产大约6000亿美元。这个税收究竟有多少,怎么计算,还没有定论。但是,以美国2%的通货膨胀率计算,中国人每年至少被美国人直接拿走了120亿美元。在中美金融关系中,中国大量使用美元作为储蓄、结算和投资货币,客观上给美国带来了铸币收益税,实际上也被美国人作为收入稳定的来源。“在别无他法时,一个政府可以通过这种方式生存下去”(凯恩斯,1924年)。
第二,金融打劫。实际上这涉及到两种投资的利率差。美国的庞大赤字导致美元处于不稳定状态,从1996年到2004年,美国的经常项目赤字从1200亿美元扩大到6600亿美元,美国对外国资金的需求因此增加了5460亿美元。以现今中国6500亿美元的官方外汇储备为例,通常估计,这些储备中至少有75%以美元形式持有,也就是中国有5000亿美元资产。如果美元贬值5-10%,那么中国官方美元资产损失将在250-500亿美元,已经远超过中国购买美国国债的收益。此外,民间的损失则在官方损失的20%左右,那么,民间的损失在50-100亿美元之间!
把这两项加起来,美国人轻而一举地从中国人手中拿走400-700亿美元(折合人民币3300-5800元),这相当于中国每年新增GDP的30-55%。这个数字是骇人听闻的,简直是不可思议。但是,这事不能怨人家美国,这是中国自己的选择——“双重进贡”(贸易进贡和金融进贡)——为了获得经济增长的动力而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中国金融被动的根子在于信心缺失
按照国际惯例,一个国家谨慎的外汇储备水平应当为该国3-6个月的进口额,即相当于年进口额的25%-50%,这是国家帮助进口商或进口企业在出现不可抗拒的支付危机中作为最后债权人的保证。这说明外汇储备并不是越多越好,如果大大超过这一正常比例,就会形成巨大的的“机会成本”。中国外汇储备相当于进口总额的比重,1990年为54.9%;2000年为74.8%;2004年进一步上升到108.6%。据IMF的统计数据,仅2000-2003年,估计中国人民银行就购买了2376亿美元的外汇,占用约19673亿人民币。从1999-2003年,外汇储备和外汇占款分别占GDP的比重由18%迅速上升为近29.8%。中国政府把人民银行买来的外汇又去疯狂购买美国政府的国债。这些资金或资本原本可以在国际商品贸易市场形成更大的贸易(主要是进口商品或服务),或者在国内外资本市场形成更大的投资,而不是由中央银行购买外汇转而购买美国联邦债券或其他资产。
中国货币当局之所以如此狂热地堆积美元资产,疯狂地购买美国政府债券,其原因在于对自身货币的信心不足。按照爱德华多8226;波特的逻辑,保持经常项目盈余成为发展中国家的一种自卫。把钱借给富裕国家的穷国有许多以前就是借款者和消费者。它们后来遭受了一系列金融危机的打击。在这些金融危机中,发展中国家经历大规模资本外逃,迫使货币贬值、经济紧缩。它们很自然地就采取措施,减少进一步受重创的机会。遭遇金融危机或试图避免金融危机的国家开始勒紧腰带。它们刺激出口,抑制进口,设法保持较低的汇率。它们减少国内投资,偿付外债。它们积累了大量的外汇储备,用于一旦投资者决定再次携资金撤退时保护自身。
然则,再愚蠢的“经济学家”也不会同意将自己一半以上的钱借给一个贪图享受的恶棍无赖。但是,中国货币当局却非常顺理成章地做到了,于是,在这个世界上,人们见证了一个穷国的中央银行成为最善良的也是最慷慨大方的投资者。
人民币“傍”美元把自己搞得很被动
中国为什么要对美国人“投怀送抱”?原因之一据说是为了维持人民币汇率的稳定,中国政府把这个问题看得非常重。笔者在“汇率扭曲的危害”和“固定汇率制的罪状”两篇文章中,揭示了:第一,FDI不断增加和外汇储备增长使央行货币政策受到不利影响;第二,金融宏观调控政策失去效力;第三,不平等的循环使中国的资源配置效率下降;第四,最根本的危害在于“损内补外”;人民币汇率扭曲最根本的危害在于“损内补外”:牺牲国内人民福利补贴老外牺牲国内人民福利补贴老外。直接投资增长和出口的增长是没有福利的增长,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中国现在能源原材料紧张,加工贸易在整个价值链条上能得到的利润又非常有限。第五,长期的汇率扭曲将带来无穷无尽的通胀压力;第六,动利率不动汇率的宏观调控客观上等于助纣为虐。
由此可见,这种行为却把自己搞得特别被动。这种被动突出表现在两个“恶性循环”上:第一,中央银行货币政策的恶性循环。由于我国实行强制结售汇制度,国际收支资本项目的大量顺差将导致外汇占款越来越多,央行不断放出基础货币,加大了通货膨胀压力,这不利于当前的金融宏观调控,给我国外汇管理带来了挑战。中央银行货币政策受到外资进入的严重冲击。2005年一季度我国进出口总额为2952亿美元,同比增长23.1%。其中,出口1559亿美元,增长34.9%;进口1393亿美元,增长12.2%。进出口相抵,顺差166亿美元,而上年同期为贸易逆差86亿美元。3月末国家外汇储备余额为6591.4亿美元,比上年末增加492.1亿美元,比顺差数字166亿美元多326.1亿美元。第二,对外投资低回报与让利引进外资的恶性循环。2004年发展中国家外汇储备增长了将近4000亿美元,其中中国新增2066亿美元,超过新增额的一半。中国一直在做贸易和金融“高进低出”赔本买卖。中国鼓励外资的进入,实际上降低了国内信贷紧缩的有效性。为控制投资的规模,中央政府就要采取措施压缩国内企业的资金需求和进一步控制银行信贷规模。外资千方百计地进入中国市场,国内的平均投资收益率扣除通货膨胀因素平均可以达到8~9%的水平,(宋国青,2004)但换得的外汇储备被中央银行用于美国国债投资,获得的收益率却并不高。根据央行透露的数据,外汇储备的平均收益率大约在4%左右,但这还要扣除美国通胀率的影响,实际收益率可能也就是2%左右。用支出8~9%的利润换回2%的收益率,中国方面的收益损失重大。
一种“扭曲的”“怪异的”和“变态的”金融行为
由于必须维持人民币固定汇率,中国人民银行就有责任和义务无限制地按8.27买进美元/抛出人民币。在僵硬的汇率体制下,央行成了一个囤积外汇的机器,只进不出。如果人民币被长期低估,外国投资者和投机者当然非常乐意将外币兑换成人民币,让中国人民银行照单全收。这将最终导致人民币充斥市场,形成巨大的通货膨胀压力。同时,中国还要自觉自愿地购买美国政府的债券以给自己找到一些自信心。当然,客观上造成了美国人的富有,美国长期利率处于低水平,也使得美国人反过来抱怨中国搞商品倾销,并最终反咬一口,说中国其实是在搞“货币倾销”,这是西方国家的逻辑——人民币必须限期升值,否则……。
这种格局也困扰着美国的决策者和经济学家们,连这些聪明绝顶的美国精英也说不清楚这究竟是为什么,当然,他们找不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格林斯潘号称全球经济的“沙皇”,他在2005年6月7日谈到这个问题时指出:在过去的一年中,虽然美国经济不断走强,联邦基金利率已经连续8次上调,达到3%的水平,但美国长期国债的利率却持续下跌,10年期美国国债利率目前已跌至4%的罕见低位。长期利率的不断下跌,使美国房地产市场不顾加息而持续火爆,美国居民对其他信贷消费的热情也保持高涨。债券利率上不去,代表成交价格高,说明在债券市场存在大量的资金,买方需求强烈。格氏将造成美国长期利率走低的因素归结为一种神秘的“新力量”。著名经济学家保罗·克鲁格曼指出,2005年中国可能将购买3000亿美元资产。这种做法“在经济上是有悖常理的”,即按照西方标准仍属于资本稀缺的穷国中国,正在以低息成本向富国美国进行巨额放贷,为富裕的美国人提供慷慨的补贴。爱德华多8226;波特则用辛辣讽刺的口吻写道:猜猜谁来为美国的大肆消费——信用卡账单节节高涨、争相购买房子、国家预算赤字有增无减——付账?穷国已经成为美国的资金提供者,推动着世界历史上最奢侈的一场消费运动。前美联储理事现任美国经济顾问委员会主席本·伯南克认为,美国外债膨胀的一个主要原因是“发展中国家和新兴市场国家经常项目的实质性转变”,这种转变将这些国家从国际资本市场上的借款者变成净放款者。穷国的钱对美国经常项目赤字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资金进入美国后,首先抬升股价,从而既鼓励消费者也鼓励投资者。当股市资金充溢时,这些资金又转向债券市场,导致房价上升,消费更加活跃。伯南克说。“发展中国家向成熟的工业化经济体净提供大量资金,这样长此以往并不可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