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地震局的一位负责人近日对媒体表示,对于地震局未能准确预报汶川地震“深感痛心”,但是我觉得,地震预报没有能够做到人们期望它应该做到的程度,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有一条重要的原因不应当被忽视,那就是所谓的反对“伪科学”义士们的求全责备。
美国地质勘探局地震学家露西尔·琼斯日前指出,地震短期临震预报是世界性难题,目前无法精确预测地震的震级和时间。尽管世界各地并没有放弃这方面的努力,预报方法也很多,只是实用价值不大,而且许多比较大的地震根本没有得到预报。不过琼斯承认,历史上迄今最准确的一次强震临震预报是1975年中国辽宁海城地震。当时,当地政府在地震前一天发布了地震预报,要求各级干部立即组织老百姓避震。有的老百姓不愿意撤离,各级干部想了很多办法,有的放露天电影把人们吸引出来。第二天(2月4日)晚上果然发生了7.3级的大地震。那么,海城地震预报的成功经验为什么没有得到推广呢?当年《美国地震协会公告》曾评价说,“海城地震的预测,是结合了经验主义分析、直觉判断和好运气”。琼斯则坚持认为那缺乏理论依据。
这种观点正是前几年反对“伪科学”的义士们所坚持的。尽管他们提出反对“伪科学”口号的出发点是好的,在实践中确实揭露出了一些骗局,但是由于在关于科学标准的认识上不够全面,遭遇到诸多抵触情绪,关于“伪科学”的辩论“火药味”一度很浓。当代科学的确是以西方的科学逻辑为主流向前推进的,但这并不能作为阻碍在此之前就存在的已成为非主流的科学逻辑的演进,后者的存在需要在更高的层次上给科学一个界定,将后者当作“伪科学”一概加以反对,就容易遏止其中所包含的积极因素的发挥。海城地震预报其实并不缺乏自己的理论依据,其理论基础是“旱震关系”。据说在汶川强震发生之前,有人就根据旱震关系警示近年阿坝地区将发生7级以上地震,并提请国家地震局“在一年内(2008.5-2009.4)仍应注意兰州以南,川、甘、青交界附近可能发生6-7级地震”。不管此说是否属实,如果地震预报一定要建立在对断层历史研究的基础之上,非此即彼,那么它就会被视为“伪科学”,把它束之高阁不会让人感到奇怪。
其实,即使在国际科学权威那里,对于海城地震预报的成功也没有全盘否定,至少认为它是“预测地震的一次尝试”。按照海城地震预报所依据的理论,是否有人对汶川强震作出过预报现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既然它的研究得到过一次验证,为什么不能对它继续进行深入研究呢?按照对地质断层历史的研究,如果说“板块结构”最早就是以一种假说出现的,那么为什么不能允许其他假说的提出,不能鼓励其他的假说存在呢?“旱震关系”的研究所利用的历史文献记载是否详尽姑且不论,它所依据的“取象比类”的方法并非没有实践意义,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精华,它在中医等领域的运用被证明依然有存在的价值。即使“取象比类”无法说明系统内部运动的机理,把系统作为“黑箱”进行研究在西方现代科学的研究中也是被允许的。如果按照中医是“伪科学”的说法,推论“旱震关系”的研究也是“伪科学”,应该在反对之列,那么即使反对“伪科学”的义士没有直接去否定“旱震关系”研究的结论,他们反对“伪科学”所造成的负面影响也容低估,对震灾损失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当然,海城地震预报所依据的理论有其缺陷,稍后发生的唐山大地震没有被预测出来。这需要它不断地进行自我完善,并积极汲取西方现代科学的最新研究成果,以便取得新的进展。这是中西结合的方式,不是谁取代谁的问题,更不是科学与“伪科学”之争。在不同的预报方法都在往前推进的时候,我们不应当厚此薄彼。琼斯先生研究龙门山断裂带已有25年,假如“旱震关系”的研究者对该地区的地震预报确有假如其事,那么彼此进行及时沟通无疑会增加可信度。地震预报是一件极其严肃的事情,预报信息不能随意扩散。在各种观点并存的情况下,对于争议较大的结论,即使不必作出正式的预报,也可以在地震预报内部求同存异,适时选择典型地段进行实地模拟演练,以便防患于未然。近日美国地质勘探局通报,美国科研人员耗时一年多对未来可能发生在加州的强烈地震进行了图象模拟,甚至“精确”计算出了伤亡人数和经济损失。这在我们看来像是在虚构故事,但是有关当局信以为“真”计划在年内进行实地演练。但愿历史证明此项预测为假,不过实地演练的郑重其事要比简单的这种模拟列入“伪科学”的系列效果要好得多。
不仅在地震预报领域是如此,对于其他科学领域的研究也是一样。对于传统文化的继承固然不必都冠之以所谓“中国式”,但是肯定不能以西方的科学标准都使它们罩入“伪科学”的阴影。历史让我们再一次让我们看到了“古为今用、洋为中用”的必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