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晨的一抹阳光穿过窗户射进屋里时,一位年轻的母亲正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们吃早饭。她情不自禁地想:‘天哪,我是多么地幸运啊!’这位母亲此时进入了高峰体验。……问题的关键在于,那位母亲在阳光射进屋里之前就是幸运的,只是她自己没有意识到而已。我们实际上有一千个理由感到幸运,然而我们却感到厌烦甚至压抑,这不过是因为我们未能关注这些让自己觉得幸运的理由。” (英文版前言,作者柯林·威尔逊。《洞察未来----马斯洛未发表过的文章》,马斯洛著,爱德华·霍夫曼编,许金声译,华夏出版社)
关于高峰体验,我们恐怕很难给出一种文字上面精确的定义,然而,如果你对生活并没有完全地失去兴趣,你的生命之中很多很多的细节里,充满着高峰体验的感觉。也许,这就是每个人都在寻找的“传说”中的“幸福”。马斯洛曾经让自己的学生们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寻找和描述他们过去曾经拥有过、然后又被遗忘的高峰体验。最初,“那些学生以为这些体验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们尽管令人高兴,却并没有马斯洛说的那样重要。随后,当学生们开始描述他们的高峰体验并倾听他们同学讲述这种经历时,令人感兴趣的现象发生了:马斯洛的学生们承认一直有高峰体验。”(英文版前言,作者柯林·威尔逊。《洞察未来----马斯洛未发表过的文章》,马斯洛著,爱德华·霍夫曼编,许金声译,华夏出版社)
显然,柯林·威尔逊只说了一半。高峰体验的感觉确确实实、真真切切地属于我们每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可惜,对于高峰体验的持续感觉(马斯洛称之为高原体验),本来应该但最终却并没有属于我们绝大多数的人。
自觉或者不自觉地,我们迫切地期待着别人欣赏、赞许自己,然而,我们却常常忘记了去欣赏、赞许自己身边的人和事。我们不欣赏别人的结果?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大多数人的反应那就不用讲了。对于那些依然着欣赏我们的人们,我们渐渐地淡然、漠然,然后漠视,甚至躲避、逃避,进而抗拒、蔑视。开始我们还只是怀疑,最后便是确信,那些欣赏、尊重我们的人,他们是不是“有病”?
其实,当你从抗拒、逃避、漠视、漠然的阴影中走出来,开始主动寻找失去的高峰体验感觉时,更多的高峰体验感觉涌现在你的脑海里。更好的结果还可以是,悲观、消沉、尖酸、刻薄,所有的负面情绪渐渐离你而去,信念、乐观、坚毅、进取,不知不觉之间,你会发现一个完全不同的自我。
关于幸福,尽管没有人作出过精准、确切的表述,然而,二千五百年来,人们从来也没有停止过探索的脚步。对于幸福,在《尼各马可伦理学》中,亚里士多德是这么描述的:“在人所有的物质中,幸福是最好的。即使幸福不是神所赐,而是通过德性、通过学习和实践而得到的,也是最神圣的东西之一。……最崇高、最善良、最令人快乐的东西即是幸福。……幸福是最崇高的善,完满和荣耀,更伟大、更崇高、更神圣。它是一切善的事物的起始和本原。……对于幸福是由什么构成的问题,却是有分歧的。一般人把幸福视为是某种显而易见的东西,例如,快乐、财富、荣誉等等。另一些人则说另外一种东西才是。甚至,在不同的时候同一个人也常常把不同的东西当作幸福。在富贵的时候,他把健康视为幸福;在贫穷的时候,他把财富视为幸福。……幸福是灵魂合乎德性的现实活动。幸福生活本身就是令人快乐的。……幸福也需要以外在的善来补充,正如我们说的:因为两手空空不可能,或者很难做好事情。……人们之所以不想承认活着的人幸福,是因为命运多舛。一个人如果被命运所摆布,显然他要有时倒霉,有时幸福。所以,我们常常把幸福比做海市蜃楼,如同腐朽的木雕。但是,只服从命运的摆布也是不对的,机遇本身并没有善和恶,它只是生活的伴生物。”
热恋中的大多数时候、我们被衷心地尊重和赞美之余、各种大大小小的愿望被达成之际、看着自己(甚或别人)的孩子健康快乐地嬉戏和成长之时、见到自然美景时不由自主的惊羡与惊喜、见证自己参与或支持的球队获得胜利的一刻、被自己心仪的男人或女人不经意地瞥上一眼、对那些无私奉献的人发自内心的感激与感动,诸如此类,林林总总,以及更多更多……在我们的生活中,似乎充斥着高峰体验的美妙感觉。
当我们学会用去欣赏与珍惜之际,这些滴滴串串的高峰体验,自然而然地就汇成了那种叠叠荡荡的高原体验,一种被称之为“幸福”的感觉也许就此油然而生。生活中依旧会有痛苦的时刻,不如意的事情仍然时有时无地如影随形,酸咸苦辣,不愉快的东西,也许只应是生活不该或缺的调味品,乐天知命、好学敏求,幸福与快乐,才是幸福生活的正餐与主菜。
与我们的前辈思想家略有不同,马斯洛取材于生活,凝聚、升华复归于生活,从我们每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的普普通通的感觉出发,发掘出属于我们自己的许许多多的平凡、真实而又伟大的东西:1. 传统的享乐主义把幸福定义为没有痛苦的单纯的快乐状态。如果意识不到自己的幸运,我们又怎么能够感觉到幸福呢?我们是否在回忆中才能够发现往昔的美好?当我们身处困境时才会体会到我们曾经拥有的幸运,才会意识到我们早就该体会到的幸福。
我认为,从享乐主义来定义“幸福”是错误的,因为真正的幸福一定包含着困难和挫折。在创造过程中,尽管失眠、压力、紧张随之而来,人们还是愿意经历这种过程中的痛苦煎熬。人们宁可为了调皮的孩子生气,也不想膝下无子。人们心甘情愿主动去爱护自己的家人和朋友,尽管这意味着分担别人的烦恼,因为这远比孤身一人的寂寞好得多。
我们常常是在先经历了了一番渴望与挫折之后,才能够充分感受到一种满足感。
通常人们在痛苦时的感受比在快乐时的感受更加强烈。与快乐相比,我们更容易感到痛苦、烦恼和挫折。由于习以为常,我们的快乐常常会失去他们非常美妙的高峰体验。这种神奇的感觉会渐渐消退,隐入我们的潜意识。
逃避生活中的挑战毕竟是可能的,人们可以畏缩地在平静中生活,不作丝毫努力。服用镇静药物或者注射镇静剂以及酒精就能够获得这一效果。
2. 尽管真正的幸福常常非常短暂,但他们总是清晰生动地留在了我们的记忆之中。我们随时可以回味,一如往昔美好。这种理智的由主观意志控制的过程,是我们每个人都能够学会的,而且他还能够拓宽和丰富我们的日常体验。
我认为,人的本性决定人会不断地追求更好。我们必须放弃一劳永逸的永远满足与安定的期望,因为这种高峰体验只是在短暂的瞬间才有。……我认为“为什么自找麻烦”的态度是自欺欺人,它必然导致不幸的生活。
我们必须学会享受高层次生活中以及创造性生活中的痛苦与烦恼,学会面对真正的难题不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没有痛苦与烦恼,生活就不能成其为真正的生活。单调无聊、麻木不仁决不是真正的生活。
我们有必要学习一些新的方法,将幸福从回忆之中召回,使我们能够重新感觉到这些真正的幸福。 3. 我越来越相信对自身幸福的熟视无睹是人类罪恶、痛苦以及悲剧的最重要的非邪恶的起因之一。我们轻视那些在我们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我们往往用身边的无价之宝去换取一文不值的东西,留下无尽的懊恼、悔恨和自暴自弃。有一个事实尽管现在看来已经十分明显,但却几乎是被普遍地忽略了。那就是,我们已经得到的好处,慢慢地会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会被忘记,会从意识中消失,最后甚至会不再被珍惜――至少它们没有被剥夺前是这样。当我于1970年1月写这篇前言时,美国文化的典型特征是便是:在150年间所一直为之奋斗并最终获得的无可置疑的进展和改良,却被许多没有头脑的浅薄之辈轻蔑地抛到一边,认为全都是虚假的和毫无价值的不值得为之一战,不值得捍卫,不值得珍惜。而这,只不过是因为社会尚未十全十美。
人类似乎从来就没有长久地感到过心满意足,人类容易对自己的幸福熟视无睹,忘记幸福或视他为理所当然,甚至不再认为它有价值。对于许多人来说------我们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即使是最强烈的快乐也会变得索然无味,失去新鲜之感。只有体验了丧失、困扰、威胁甚至是悲剧的经历之后,才能重新认识其价值。对于这类人,特别是那些对实践没有热情、死气沉沉、意志薄弱、无法体验神秘感情、对享受人生、追求快乐有强烈抵触情绪的人,让他们去体验失去幸福的滋味,从而能重新认识身边的幸福,这是十分必要的。
自我实现的人有“知足”的能力。在他们的意识中,一直为自己的幸福而感到庆幸。奇迹即使一再发生也仍然是奇迹。他们意识到,对天恩并不能受之无愧,对好运决不可认为是理所当然;这种意识确保他们一直珍惜生活,永不厌倦生活。
4. 人们在达到了一直努力追求的目标之后,自然会以为能带来幸福,但随之而来的竟可能是病态的结果,这在15年或者20年前,我们自然是不会有思想准备的。
下面的观察结果是铁的事实,即一经满足,机体立即放弃压迫、紧张、紧迫、危急的感觉,允许自己变得懒散、松弛、被动,允许自己享受阳光、玩耍嬉戏,一句话,变得相对地无目的了。需要的满足导致了无目的的行为的出现。
对于基本需要的满足,其本身并不能自动地生出一个可以寄托信仰,可以为之献身的价值系统来。恰恰相反,我们发现,基本需要满足以后,倒是有可能产生厌倦、无目的、无法无天之类的后果。我们显然只有在为我们所缺乏的事物而奋斗时,在希望得到我们没有的东西时,在我们将自己的力量积蓄起来以便为满足这种愿望而奋斗时,才会把自己的各种本领都最大限度地施展出来。结果证明,满足的状态并不一定能确保一种幸福愉快、称心如意的状态。他是一种未决状态,既能解决问题又会产生问题。由满足引起的病态还可能部分地表现为可称为“超越性病态”(metapathology)的东西,这是指生活缺乏价值观念、缺乏意义感和充实感。许多人本主义者和存在主义心理学家确信------虽然他们没有充足的依据------全部基本需要的满足并不能自动地解决归属感、价值体系、生活目的、人生意义等问题。至少对某些人,特别是年青人,这是在基本需要满足以外另外需要解决的问题。
5. 爱、安全、归属关系、尊重他人几乎成了对付情境紊乱甚至对付某些轻微性格紊乱的灵丹妙药。如果一个人明白他应该拥有爱、尊敬、自尊等,他就能够有意识地把他们寻觅到。当然谁都会同意有意识地寻觅到它们会比无意识地补偿他们的匮乏来得更好、更富于成效。高级需要的满足能引起更合意的主观效果,即更深刻的幸福感、宁静感以及内心生活的丰富感。安全需要的满足最多只产生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无论如何他们不能产生像爱的满足那样的幸福的热狂与心醉神迷,或宁静高尚等效果。
我们必须记住,要达到这种超然于爱和尊重的境界,最好的方法(即使并非唯一的方法),是事先就有完全同样的爱和尊重的充分的满足。
自我实现者具有奇妙的反复欣赏的能力,他们带着敬畏、兴奋、好奇、甚至狂喜,精神饱满地、天真无邪地体验人生的天伦之乐,而对于他人,这些体验也许已经变得陈旧。对于自我实现者,每一次日落都像一次看见那样美妙,每一朵花都温馨馥郁,令人喜爱不已。他所见到的第一千个婴儿,就像他见到的第一个一样,是一种令人惊叹的产物。在他结婚三十年以后,他仍然相信他的婚姻的幸运。对于这种人,甚至偶然的日常生活中转瞬即逝的事务也会使他们感到激动、兴奋和入迷。
6. 我所观察到的需要的满足只能产生短暂的幸福,这种幸福又会趋于被另一种(希望是)更高级的不满所接替。人类想到永久幸福的希望看来是永远也实现不了的。当然,幸福的确降临过,是实实在在、可以得到的。但是,看来我们不得不接受它内在的变幻无常,特别是当我们着眼于它的比较强烈的形势时。高峰体验不会持续,也无法持续很久。强烈的幸福是偶发性的,而不是持续性的。7. 一旦我们能够教育我们的青年放弃它们不切实际的尽善尽美的愿望,使他们不再要求有尽善尽美的人、社会、教师、父母、政治家、婚姻、朋友、组织等等一切不存在,而且根本不可能存在的东西------我是说除了高峰体验和完美融合的短暂片刻之外;那么我想巨大的社会和教育变革也几乎会立刻发生。我们即使所知甚少,也非常明白上述尽善尽美的期望只不过是幻想,因此会不可避免地、严酷无情地造成幻灭,并随之带来厌恶、愤怒、压抑和报复。如果将不完善界定为恶,那么就没有不邪恶的东西了,因为事物总是不完善的。
8. 在我们的文化里,儿童总是以它所能发明的每一种方式,不断地要求赞许,要求安全、自主、爱等等。对此,复杂的成年人的一般反应却是:“喔,他不过是在卖弄、炫耀”,或者说:“他只是想引人注意”。于是,就把孩子从成年人跟前轰走,也就是说,这个诊断通常被理解为一道禁令,不要满足孩子的追求、不要评论、不要赞许、不要喝彩。
人类和猴类在经受了一连串的失望、剥夺、创伤之后,有时所表现出来的严重的无能为力和气馁丧志。这种人可能会达到放弃一切努力的地步,主要是因为他们似乎看不到努力还有什么用处。
如果我们逐渐将这些对承诺、爱以及赞许的恳求视为合理的要求,就像孩子对待饥、渴、寒冷或疼痛的抱怨一样,我们就会自然而然地成为满足者而不是挫伤者。这样做的唯一后果就是给孩子和父母读增添了乐趣,在一起时更愉快,因而也就必然增进相互的爱。
这不应理解为无限度的、毫无区别的宽容。
9. 高峰体验对于人们的身体健康是十分重要的。从医学的角度讲,高峰体验对于健康的生活是不可缺少的。尽管一般大众对于高峰状态体验的强度各有不同,但他们都普遍看重这种体验。一个内心矛盾重重、精神处于混乱状态的人很可能因为达不到高峰体验而失去理智。
心绪烦乱的人不会有高峰体验,只有情感健康的人才会有高峰体验。实际上,一个人的情感越是健康,他就越有可能产生高峰体验。同样,我们经历的高峰体验越多,精神世界就越是健康。
高峰体验之所以对我们的情感健康如此重要,原因之一在于高峰体验为我们提供了一个高潮,一个完全宣泄和释放的机会。相反,如达不到高潮状态就会使人感到焦虑和痛苦,很可能在体内产生毒素。
(以上马斯洛的观点筛选、整理、节录自马斯洛的《动机与人格》(马斯洛著,《时间与自由意志》、《动机与人格》合订本,许金声、陈朝钢译,中国社会出版社)、《洞察未来----马斯洛未发表过的文章》(马斯洛著,爱德华·霍夫曼编,许金声译,华夏出版社)二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