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尼利:“硅谷斗士”还能斗多久?



      

麦克尼利的特立独行和Sun公司的成长曾经是硅谷的一段传奇,如今他面临的挑战越来越大。

李云杰

 

 

 

李永起看似有些紧张,他是Sun公司大中华区市场总监,2008年11月20日下午,在北京举行的Sun公司联合创始人、董事长斯科特·麦克尼利访华媒体沟通会现场,记者们都到齐了,主持人也宣布会议开始了,可是主角麦克尼利却没有出现。他赶紧拿起手机,要联系麦克尼利,突然间,麦克尼利倏地从幕后跳了出来。

身着休闲西装、牛仔裤,现年已经54岁的麦克尼利,依然像个个性十足的狂放“牛仔”。他开场就大谈Sun的开源战略,时刻不忘攻击一下对手——微软、英特尔、IBM、甲骨文、戴尔都在攻击之列。面对媒体,他依然口无遮拦、语出惊人。他讥笑“云计算”是最笨的概念,更重要的是他不忘加上一句“Sun才是全球最好的云计算公司。”

此时的Sun公司流年不利。就在他访华前不久,Sun公布了截至2008年9月28日的2009年首季财报,亏损16.8亿美元,随即又公布了一项涉及5000~6000人的裁员措施;接着,麦克尼利20多年的战友、Sun公司联合创始人安迪·贝克托斯海姆宣布将加盟一家创业公司。有关Sun被并购的言论再次在业界盛传。

对于目前的困境,麦克尼利却表现乐观,他反复强调“公司目前拥有30亿美元的现金储备”,“20年来一直在处于盈利状态”。麦克尼利否认Sun会被并购,而直接把矛头指向了竞争对手:“我无法阻止IBM、惠普散布‘Sun将被收购’的谣言”。在困境面前,麦克尼利的表现仍然强悍,这就是一贯倔强孤傲、特立独行的麦克尼利。

26年前,麦克利尼一手打造出一轮如日中天的太阳(Sun),凭借自行研发的性能超群的专有服务器,Sun曾一度是硅谷唯一能与IBM抗衡的技术巨人;现在,这轮“太阳”有些“日薄西山”,而此次的金融危机,让原本命运多舛的Sun前途更加黑暗。这是否会导致Sun灵魂人物麦克尼利的悲情谢幕?

 

固执的代价

谁也不能否认,性格狂放的麦克尼利具有独到的远见。1992年夏天,在参加斯坦福大学的同学聚会时,意气风发的麦克尼利发表了著名的“网络就是计算机”理念,成为互联网时代的“预言家”——事实上,现在,麦克尼利“网络就是计算机”的预言已成为现实。

 麦克尼利:“硅谷斗士”还能斗多久?

“网络就是计算机”不仅让麦克尼利成为硅谷明星之一,也让Sun成为互联网时代的先行者和受益者。在“网络就是计算机”理念引领下,Sun在互联网大潮中占据了有利的机会并赚得钵满盆盈。由于Sun自行研发的专有服务器在速度、安全性等多项指标上均超出竞争对手,不仅征服了大型公司的机房,还一度成为诞生于互联网热潮的无数互联网公司指定购买的产品。

这也是麦克利尼最为得意的时期。同时,因为麦克尼利多年来一直依然高举着反垄断大旗,是比尔·盖茨和微软最激烈的批评者,他也赢得了“硅谷斗士”的称号,他的特立独行、“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个人风格也极受媒体追捧。

然而,2000年互联网泡沫破灭和随后的2001年的9·11事件,成为Sun的拐点,麦克尼利偏执个性的另一面也暴露出来。

互联网泡沫破灭,不但引发了IT企业寒冬来临,也让以前大手大脚投资IT设备的企业用户开始精打细算了,Sun的专有服务器开始成为他们眼中的奢侈品,而性价比更具优势的微软—英特尔架构服务器(工业标准服务器)成了许多公司现实的选择,Sun不断被客户抛弃。当时,Sun的老对手、也拥有自己专有系统的IBM和惠普都看到了标准化是大势所趋,开始开发基于微软—英特尔的工业标准服务器。麦克尼利却无视标准化服务器浪潮将席卷整个行业的趋势,仍然坚持着自己专有的UltraSparc芯片和Solaris操作系统的服务器。

与此同时,麦克尼利还拒绝华尔街分析师关于削减研发成本、裁员等建议,甚至,连当时Sun公司的首席科学家比尔·乔伊和公司总裁爱德华·桑德尔的劝告都置之不理。桑德尔只得转道摩托罗拉。在IT产业走向开放的时代,合纵连横已经成为企业制胜不可或缺的因素,而麦克尼利还一意孤行以行业领袖的姿态同微软打口水仗,这已经深深影响了Sun的企业文化。让麦克尼利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根本没有看在眼里的“没有技术”的戴尔(服务器)也会超过自己。而对于Sun的下滑,戴尔原CEO凯文·罗林斯曾评价说:“斯科特是个聪明人,但我看不到Sun公司有任何出路。”

麦克尼利也进行了自我反省和修正。2003年的一天,麦克尼利主动给微软CEO鲍尔默打电话,提议两人一起打高尔夫球,麦克尼利借此机会开始修复双方的分歧。一年后,微软和Sun宣布和解,终结了持续很长时间的法律纠纷和口水战,微软向Sun支付近20亿美元的罚金和专利费。这是麦克尼利的一个“大转弯”。2007年,Sun再次迈出了更为重要的一步——推出采用英特尔工业标准处理器的服务器和工作站。

除了“有限度地”接纳Windows和英特尔外,麦克尼利还出人意料地进行了最为冒险的改变:由以前的专有封闭模式转向了开源模式。由保守转为超前,Sun就是不走主流路线,这体现了麦克尼利叛逆的个性。

 

 

“开源”救不了麦克尼利

 

Sun先在2005年公开了其Solaris操作系统的源代码,将其放在网上供免费下载,接着2006年正式把Java这样的强势产品推向开源,而2008年年初宣布以10亿美元收购开源数据库软件厂商,则是Sun从传统的硬件企业向开源市场转变的最大赌注——MySQL在2007年营收仅有5000万美元,也就是说收购MySQL为Sun赢得了支持开源的声誉,却没有带来多少收入。今年10月初Sun发布了开源并且免费的办公软件Openoffice3.0。

现在的麦克尼利成为鼓吹“开源”的急先锋,他说:“在技术生命周期越来越像“香蕉”的形势下,开源策略可降低用户成本,加速转化技术商业价值,这是Sun相对IBM、惠普等竞争对手的最大差异。”他认为,在当前经济形势日趋严峻的情况下,开源会更加令人振奋。他呼吁:“中国是一个新兴国家,你们为什么要使用那些非开源、非开放的电脑技术呢?你们应该使用那些有退出机制的、退出成本很低的开放性的技术。”麦克尼利做了一个很煽情的比喻:“技术没有给你退出的机制,好比一架降落时门不能打开的飞机,你会上这样的飞机吗?”

麦克尼利说的没有错,开源对用户来说确实是一种更加开放的新选择,开源模式也越来越获得用户的认可,不过,对于更多的用户来说,开源模式还不够成熟,他们觉得还是采取主流模式更为稳妥。而且,同样是开源,更多人会选择Linux,而不是Solaris。

Sun从自己专有的Solaris Unix操作系统和Sparc硬件结合彻底转变到开源的道路上,在当家产品都成为免费大餐之后,靠什么赚钱呢?麦克尼利却一点也不悲观:“中国过去30天中下载了25万个MySQL,上一周全球下载Openoffice 3.0达到400万次,事实上,我猜想,无论是使用MySQL数据库的用户还是Openoffice 3.0的用户,Sun可以有更多的机会向他们销售服务器、存储或其他产品。”麦克尼利自信地认为,开源产品可以为Sun带来硬件和服务销售机会。免费的确有吸引力,但让用户真的掏钱买产品和服务却不容易。

“很奇怪!不理智!不符合逻辑!所有反对我们的人都这样说。”麦克尼利依然用他不变的风格介绍Sun的开源战略,“如果我们停止开源,向用户收取软件许可证费,我们的账面可能立即增加几十亿美元的收入。”但是,麦克尼利坚持说:“开源是我们精彩的战略,开源路上可能会有挫折,但会活得更长久。”

近几年Sun的战略一直饱受质疑,而麦克尼利从来就不怕质疑,他的说法是:“战略越有争议,盈利的机会就越大。”

然而,时过境迁,华尔街已经没有耐心了,股价大幅缩水,并购传言四起,留给Sun和麦克尼利的时间已经很紧迫了。麦克尼利还会这样坚持下去吗?

 

“硅谷三剑客”的不同结局

麦克利尼曾与微软创始人比尔·盖茨,苹果创始人乔布斯比肩,被称为“硅谷三剑客”。而如今,麦克利尼的地位大不如前。据计算机技术行业协会(CompTIA)去年11月发布的一份民意调查,该调查主要针对近三年IT从业人员,调查结果显示,比尔·盖茨,斯蒂夫·乔布斯和迈克尔·戴尔分列近25年最具影响力IT人物榜前三位。而斯科特·麦克尼利排名滑到第十三位。

由于比尔·盖茨敏锐的商业眼光,微软把握了PC时代的脉搏,成为PC时代当之无愧的霸主,而在微软从PC时代向互联网时代的艰难转型过程中,盖茨选择退休转做公益事业。盖茨曾说过,能成功跨越两个技术时代的企业凤毛麟角。不管他是知难而退还是功成身退,都不失为明智的选择。

而相比之下,乔布斯和麦克尼利,从个性和所创立的企业看都有很多相似之处。两个人都是特立独行的偏执狂,苹果和Sun也继承了它们创始人的个性。上个世纪90年代,当所有企业走开放路线时,只有苹果和Sun死抱着封闭系统不放。

重返苹果的乔布斯终于醒悟,与微软和解,推出与Windows相兼容的iPod数字音乐播放器,苹果逐步摆脱自闭。互联网和消费电子时代的到来,让“完美主义者”乔布斯有了发挥价值的空间。个人消费者更追求时尚和个性的张扬,乔布斯恰恰抓住了这样的时机。

相比乔布斯,定位于企业计算的麦克尼利似乎没有这样时来运转的好运气。今天,微软和苹果依然耀眼于业界,盖茨和乔布斯也依然当红,而Sun和麦克尼利却在下滑的通道上挣扎。

但是,如果不从所创立企业的规模和盈利看,麦克尼利为整个产业的贡献要比盖茨和乔布斯更大。这不仅因为麦克尼利曾引领了“网络就是计算机”趋势,更因为Sun是大名鼎鼎的Java语言发明者和贡献者。

1995年5月,麦克尼利首次展示了Java语言,整个业界就开始被这杯“冒着热气的咖啡”(Java的图标就是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所吸引,甚至比尔·盖茨也不得不坐下来与麦克尼利谈判,购买Java的版权。而后来Sun把Java免费提供,使用者不必付任何的版税,使得Java得到极大的普及,如今,Java已经部署在手机、电脑、服务器等几十亿台电子产品中。

但是,作为Java语言发明者的Sun,却没有从这个产品上捞到什么油水。“Sun并不通过Java本身来赚钱,而是把Java应用到了业务中,这就像使用英语不用上税一样,”这是麦克尼利的一贯主张。麦克尼利过于自信地认为可以把Java技术的影响力与Sun的业务结合起来。而事实上,Sun在Java上的收益远远低于垄断Java应用服务器技术的IBM和甲骨文等公司。

Sun和苹果一样,都是技术的偏执狂,极为重视技术创新,但是,不同的是,Sun不重视营销机制的建立,有分析师评价:“Sun自视为未来技术的创造者,但他们却不知如何才能盈利。”而Sun的“偏科”也被认为是麦克尼利造成的:麦克尼利具有远见和商业眼光,却不擅赚钱之道。

由于Sun业绩逐年下滑,引起了一些员工和华尔街的不满。在强大的业绩压力下,2006年4月份,麦克尼利无奈交出了CEO权杖,留任董事长一职。当麦克尼利退位CEO的消息一经公布,Sun股票立马上升9%。这也验证了华尔街对麦克尼利的不满。然而,现任CEO舒瓦茨是麦克尼利一手提拔起来的接班人,他认同麦克尼利的商业策略,Sun仍然在麦克尼利手中。

麦克尼利会被董事会赶出公司吗?如果那样的话,他还能象史蒂夫·乔布斯那样东山再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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