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特纳所使用的“汇率操纵国”一词,是个相当可怕的标签。虽然这更多恐怕是代表美国新内阁在发泄对巨额贸易赤字的恐惧感。因为说起来,新兴市场经济体实行严格的资本控制和利率管制,是特定的经济发展阶段“不得不”做的选择。如果真要界定当今世界有谁在“汇率操纵”,那么美国是当之无愧的最大的“汇率操纵国”。
盖特纳接替美国财长一职后才三天,就抛出了让全世界舆论哗然的中国“汇率操纵论”。从本质上说,盖特纳的言论依旧是“老调重弹”,依然是要求中国采取进一步措施,敦促人民币大幅升值。这一招,本来世人也早有估计,但奥巴马政府不过是在口头上施压,绝不可能付诸实际行动。因为一旦确认中国为“操纵汇率”,美国参议院很可能通过制裁议案,那么中美贸易战将无法避免,在全球同舟共济应对经济衰退的背景下,这想来不是奥巴马所期冀的。毕竟,中美双方当前最重要的任务是化解经济危机,提振经济增长。
当然,这次与以往不同,需要引起我们警觉的是,盖特纳所使用的“汇率操纵国”一词,是个相当可怕的标签。汇率操纵,意味着中国是在人为地低估人民币,从而造成美国的巨额贸易赤字。实际上,自从2001年,以美国和日本为首的西方经济体,开始施压人民币升值以来,各国政府一直都设法避免使用这个极为敏感的词汇。根据IMF宪章的规定,汇率操纵是绝对被禁止的,并且可以作为实施报复性贸易制裁的理由。 盖特纳上任伊始,就对人民币汇率问题抛出如此强硬的措辞,在笔者看来,更多恐怕是代表美国新内阁在发泄对巨额贸易赤字的恐惧感。当前,美国的贸易赤字和财政赤字都在逼近万亿美元之巨,加上后续可能更为庞大的经济刺激计划,都将进一步加剧美国的赤字形势。再看看去年四季度陡然跌入-3.8%的经济增速,都让奥巴马新内阁急火攻心,敦促人民币升值便成为转嫁矛盾的新的政策靶子。实际上,如此庞大的“双赤字”,华盛顿最终也只有美元不断贬值这一条道可走。如果按照阴谋论的思维,美国可以先通过施压人民币兑美元的大幅度升值,得以抹平掉对中国的巨额负债,进而在外汇市场上沽空人民币,让大量美元资产回流美国,届时全世界的金融市场都将为之色变。同理,美国也可以对其他债权国经济体实施类似的金融策略。如果美国的操盘手真能完成如此高难度的货币战争,那么美国自二战以来积累的一系列结构性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说起来,如果真要界定当今世界有谁在“操纵汇率”,那么美国当之无愧是全球最大的“汇率操纵国”。
首先,就拿“9·11”事件和互联网泡沫破灭之后到2008年那段历史来说吧,美元兑欧元的汇率下跌了40%,对日元汇率下跌幅度也超过15%以上,美元指数更是从世纪高点121点最低跌至70点附近。为刺激经济增长,美国采取了低利率政策和宽松的货币环境。美联储从2001年1月开始逐步调低联邦基金利率,以每次0.5%的速率在6月调低到4%,在年底调至2%,达到较低水准。美元的不断贬值即是建立在联储基准利率从5%跌至1%的过程中完成的。
再者,美国财政部内部存在一个长期笼罩着神秘面纱的“汇率稳定化基金”,也可以称之为“外汇平准基金”。从该基金的名称来看,就是旨在保持美元稳定的机构。这个基金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在业务上有着密切合作。IMF拥有被称为特别提款权(SDR)的储备资产。当美国因国际收支赤字而提取储备资产后,SDR就成为“汇率稳定化基金”的资产。
第三,虽然有经济学家研究认为,在外汇市场上,对冲基金对于稳定市场和提高效率有所贡献,但实际上对冲基金早已经成为威胁世界金融体系稳定、导致汇率市场产生不正常波动的元凶。以美元资产为核心的对冲基金,正是“汇率地震”的始作俑者。外汇市场近100倍的高杠杆成为对冲基金赚取差价的最佳场所,外汇行情的大幅度波动遂成常态。
还有,目前金融衍生产品的交易总量也在激增,尽管有着次贷危机的冲击,美国金融机构正在去杠杆化,但是在如此宽松的货币环境之下,数倍于美国GDP的衍生品市场虽然让华尔街近乎崩溃,可除了与次贷相关的衍生品有所收敛,其他更具规模的衍生品市场依旧交易量不减。利率互换、外汇互换等五花八门的金融衍生品,也成为世界汇率频繁波动的核心力量。而这些金融产品,其开发者和头寸基本都属于美国。
因此,不管美国政府所实施的汇率政策,其目标是“强势美元”还是“弱势美元”,也不管华尔街是否因为次贷危机而急剧萎缩,美国一贯的左右汇率政策的行为,实在是非常蛮横、恶劣的,只是其手段远比哪些新兴市场国家高明而隐蔽。
实际上,新兴市场经济体实行严格的资本控制和利率管制,是特定的经济发展阶段“不得不”做的选择。要实现汇率自由化,需要非常先进的经济制度和完善的金融体系。即使具备了这些条件,也不能保证不会发生危机,前车之鉴已经很多。事实证明,中国自2005年开始推行的人民币渐进升值策略是基本正确的,在经济高速增长的同时使通货膨胀受到控制,也保证了中国经济,特别是劳动密集型产业的相对安全。如果当时采取的是一步到位的升值疗法,那么去年倒闭的企业将会更多!
盖特纳先生,您的当务之急是从源头上解决美国经济的诸多结构性问题,别在人民币汇率问题上多纠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