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市面上有许多关于胡雪岩的书籍,什么《胡雪岩经商谋略》、《胡雪岩处事艺术》、《胡雪岩人际关系》等等,我本来也想出版一本有关“胡雪岩败走麦城”的书凑热闹。但因为市场上胡雪岩的同类书太多,我想,即便我呕心沥血、蘸着血写,也不会有什么新意的。不管怎么说,我只写一个胡雪岩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于是,就想到在知识分子、企业界中有很高知名度的左宗棠,如果我把左宗棠拉出来一块写,那么什么《胡雪岩经商谋略》方面的书,肯定不是我的对手了。
胡雪岩遇到左宗棠的时候,他的阜康集团在杭州巡抚王有龄的帮助下,成为当地颇有影响的民营企业家。但阜康集团也因此耗尽资源,进入民营企业发展的瓶颈时期,阜康要“更上一层楼”,必须寻找新的机遇、靠山,这是胡雪岩“欲穷千里目”的主要目的。
正当胡雪岩焦头烂额之际,他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遇到左宗棠的秘书——才华横溢、个性奇特的柳如是。
有一次,一个美国记者问爱因斯坦关于他成功的秘决。爱因斯坦回答:“早在1901年,我还是22岁的青年时我已经发现了成功的公式。我可以把这公式的秘密告诉你,那就是A=X+Y+Z! A就是成功,X就是努力工作,Y是懂得休息,Z是少说废话!这公式对我有用,我想对许多人也是一样有用。”我觉得,爱因斯坦发现的“相对论”尽管非常伟大,但这个关于成功的公式,至少对柳如是来讲有些问题,柳如是成功的秘诀是:成功=个性+才气,就是在这个公式的指导下,柳如是才节节高升,从秦淮河畔寂寂无闻的青楼女子,成长为名垂青史的“秦淮八艳”。
先说个性。柳如是,本来叫爱柳,因为读了辛弃疾词:“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就自作主张把自己的名字改为柳如是,该妓是浙江嘉兴人,自幼眉清目秀、聪慧好学,长大后不但才气过人,见识不凡,而且个性刚烈、敢做敢为。她从来不安心在秦淮河酒楼中穿金戴银、吟诗作画,而是巾帼胸襟,雄心万丈,常常女扮男妆,与著名的复社领袖张溥、陈子龙一道慷慨陈辞,准备力挽狂澜拯救大厦将倾的大明江山。她卖掉自己所有的金珠珍宝参加反清复明运动,并亲自打扮成“昭君出塞”的样子前去鼓舞士气。
再说才气,柳如是的散文“艳过六朝,情深班蔡”,此外,柳氏精通音律,长袖善舞,书画也颇负名气,她的画娴熟简约,清丽有致;书法深得后人赞赏,称其为“铁腕怀银钩,曾将妙踪收”。郁达夫在《娱霞杂载》中录有柳如是的《春日我闻室》一诗,著名的历史学家陈寅恪读过她的诗词后“亦有瞠目结舌”。李清照的纤婉、李白的剑气、杜甫的沉郁、苏轼的放达……在她不同的诗章里神出鬼没,令人对她灵魂之深邃、妙悟之慧诘、才华之奇特,击节惊诧。
神州陆沉后,年近20岁的柳如是嫁给了50多岁的著名作家钱谦益,但这位写得一手好文章的老头子骨头软得挺不起脊梁,清军杀到江南的时候,柳如是极力劝他一起跳水殉国,钱谦益一开始还挺有骨气,一咬牙、一跺脚,“噗嗵”一声跳到院子里的水塘,扑通了几下,喝了几口脏水,又连哭带骂、拖泥带水地爬了上来,冻得牙齿打颤、浑身哆嗦,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哎呀,水太冷了,我还是再活几年吧。”气的柳如是杏眼圆睁、柳眉倒竖,恶狠狠的咒骂:“那我们一起跳开水锅!”但钱谦益最终还是没有跳进开水锅,他乖乖留着辫子,前往北京做大清帝国的礼部侍郎去了。柳如是万念俱灰,于乱世中四处漂泊,最后,在左宗棠的行辕中应聘了秘书一职,成为一名很有地位的白领。
胡雪岩因为工作关系,常去秦淮酒家应酬,一来二去,二人成为谈得来的好友,胡雪岩尽管没有读过多少书,但在商业方面的头脑和柳如是在诗词方面的天赋是一样的,凭着商人的敏感,胡雪岩觉得左宗棠的确值得投资。于是,经多方斡旋,柳如是答应引荐他觐见左宗棠。
左宗棠双手叉腰,挺着孕妇一样的大肚子接见胡雪岩,撇着嘴,一脸飞扬跋扈与睥睨不屑之色,好像全世界人民都是他三孙子似的。眼看着胡雪岩唯唯诺诺的走进屋内,既不让座、递茶,也不说话寒暄,连你好、先生也不招呼。胡雪岩真想劈头盖脸地骂一顿老王八蛋,然后找黑社会的朋友私下里揍一顿,最后唾他一口,再补上一脚,恶狠狠地骂道:“你他妈牛啥?你也有今天!你不就是个臭高中毕业生吗?连大学都没有考上,算他妈什么玩艺儿?!”
但胡雪岩最终还是没有失态,他强压抑自己心头的愤怒,干笑了一声,开始策略地试探着拍一下左宗棠的马屁。所谓:“马屁人人会拍,巧妙各有不同”,为了这次晋见,胡雪岩曾经高价购买了左宗棠的人事档案,并对他的人生经历以及目前面临的问题作了深入细致的研究:
左宗棠,字季高,号上湘上农人,湖南湘阴人。1832年(道光十二年)中举。尔后,连续补习三年,都没有考上大学,浑浑噩噩混到40岁出头,依然落拓不堪,但仍然自视甚高,一向以诸葛亮自比,除了“湘上农人”比较谦虚外,绝大多数情况下,左宗棠都以诸葛亮自诩,什么“老亮”、“小亮”的乱叫一起,给人以神经错乱的感觉。
在左宗棠的人生经历中,有两件具有重大意义的事件:
一是和著名的民族英雄林则徐有一夕“湘江夜谈”,得到林的赏识。那一年,林则徐因为焚烧鸦片而倒霉透顶,被嘉庆皇帝训斥了一顿,回福建老家颐养天年,路过湖南时,听说有个“诸葛亮”挺有能耐,就邀请左宗棠在湘江见面,左宗棠逮着机会,指点江山、飞溅唾沫,向林则徐展示自己的宏图伟略。事实证明,林则徐不但自己是千里马,还是个伯乐,侧着耳朵听了听,睁开眼睛看了看,最后,闭着眼睛想了想,觉得这“诸葛亮”有点能耐,就将自己在新疆整理的资料和绘制的地图全部交给左宗棠,并说了一句让左宗棠血压陡然升高的话:“吾老矣,空有御俄之志,终无成就之日。数年来留心人才,欲将此重任托付!”最后表示:“将来东南洋夷,能御之者或有人:西定新疆,舍君莫属。以吾数年心血,献给足下,或许将来治疆用得着。”临别,林则徐还写了一副对联相赠:“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趋避之。”这是左宗棠一辈子引以为荣,想起来就想喝两盅的事。
第二件事情发生在左宗棠署理骆秉章幕府的时候,湖南巡抚骆秉章早就听说当地有个“高卧隆中”的诸葛亮“才极大、了事明白”(郭嵩焘语),就三顾茅庐高薪聘请“诸葛亮”做金牌师爷,自己落得个清闲自在,百事不问,故大至军事指挥,小到官员考察,骆秉章都要向他请教,方敢定夺。我们这位左师爷也毫不客气,运筹帷幄、越俎代庖,什么事情都不请自专,把骆秉章放在九霄云外,俨然是不挂名的“一把手”,人送绰号“左都御史”。骆秉章心胸了得,不但“横眉冷对千夫指”,还“俯首甘为孺子牛”,积极听从“第一把手”的调遣,为他创造各种工作条件。
有一天,永州总兵樊燮因贪赃枉法,被人举报到省里,骆秉章按照惯例将此案移交“左都御史”查勘。几天后,樊燮到省城接受“双规”,闲暇之余,亲自登门拜谒左师爷,想托人情走后门。二人见面,樊燮腐败地有些无地自容,就随随便便的向左师爷作揖行礼,顺手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本以为左师爷会端茶寒暄安慰一番。孰料左宗棠大喝一声:“站起来,本省武官,无论大小,见我无不跪安行礼,你他妈什么东西?敢在这儿撒野!真他妈有病!”
樊总兵一听,哟嗬!你他妈才有病!我乃堂堂总兵,官居二品,你左宗棠不过是个师爷、临时工,根本没有什么职称、编制,连政府公务员都不是。我给你作揖行礼,就算给足了你面子,竟让我下跪请安?他不由得面色大变,慨然应曰:“朝廷所订礼制,可从来没有武官见师爷要下跪请安的条例。”
左宗棠被樊燮依理驳斥,老脸腾的一下红了,嘴一歪,眼一瞪,恼羞成怒站起来,大骂一句:“王八蛋,滚出去!”还站起来跃跃欲试,准备一个窝心脚踹死樊燮,樊燮依言滚出。次日,左宗棠一不做二不休,根据举报信和调查材料,写了一份参折,将樊燮告到清廷。
但是,樊燮后台很硬,他是湖广总督官文的心腹。官文是清朝长江上游军区区最高司令长官,正呕心沥血地帮助清廷镇压太平军,看到自己的“小弟”受到如此欺辱,焉能罢休。心说,打狗还得看主人,你一个临时工在有什么了不起?你就是能力再强,也不能欺负国家公务员呀,就热血沸腾地帮着樊燮上诉,并参劾左宗棠这个“著名劣幕”。咸丰皇帝正依靠官文攻打太平军,一听官文受到委屈,勃然大怒。心想,堂堂军政大计,倘若操纵在这种人手里,那还了得!立即派遣钦差查办,并亲笔批示:如果参案属实,可将左某“就地正法”,也就是不经审判,立即枪毙的意思。根据《大清律》,左宗棠这种越俎代庖的行为,实属违法乱纪,眼看大事不妙。骆秉章请来左宗棠的老乡郭嵩焘想办法,这郭嵩焘和曾国藩、胡林翼是同学,毕业于中国著名的高等院校——长沙岳麓书院,绝对是个吃荤的,思来想去定下一条“计赚”之策。先将保奏折子写好,再带上三百两银票,找潘祖荫写奏折。这潘祖荫可不是一般人,他是咸丰二年的“探花”,咸丰皇帝的侍读学士,学问大、文笔也好得不得了。收了郭嵩焘三百两银票后,在力保左宗棠的奏折里写道:“宗棠之为人,负性刚直,嫉恶如仇……‘故国家不可一日无湖南,而湖南不可一日无左宗棠’”,另外还有胡林翼、郭嵩焘、曾国藩等人呐喊助威、出面斡旋,几个回合下来,胜负已然:左宗棠毫发未则损,樊燮则遭遇革职,被遣回湖北老家恩施监外执行。樊燮当然不服,觉得一审判决不公正,就不停地打点关系,一边为自己翻案,一边反攻倒算,不停的上诉、上访,四处检举左宗棠是个“著名劣幕”,但最终无力回天,忍辱含垢垂头丧气地带全家回到湖北恩施故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