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说,最近几年来人民币根本就没有升值,反而是在贬值,相信大多数人都不会同意。可是,事实上相对于一揽子货币来说,人民币确实没有升值,甚至还有所贬值。严格地说是美元相对非美货币的大幅贬值。但是,我们为什么会有人民币不断升值的印象呢?这除了人民币汇率一直与美元挂钩,我国的对外贸易大多以美元结算之外,关键还是由人民币的升值方式所造成的。这里我们把人民币与欧元的升值方式做一简单比较。
人民币与欧元相对于美元的升值步伐就好像是龟兔赛跑:人民币像乌龟一样,虽然每次升值的幅度都不大,但一步一个脚印,从不回头;而欧元则像兔子,有时跑得快,有时跑得慢,有时甚至还倒退一段路程。尽管现在兔子还领先于乌龟,但是谁都清楚最后的赢家一定是乌龟。事实上在一两年之前,谁也不知道欧元对美元会上升至现今的价位,而人民币破8、破7则是人们早就预料到的。对于今后的汇率走向,谁也说不清08年底欧元兑美元的汇率水平会比现在高还是低,可是相对于美元的人民币汇率水平人们的预测基本上是八九不离十,一定比现在要高。这就解释了为什么迄今为止人民币的升值幅度没有欧元大,可是热钱却一致看好人民币,削尖脑袋往中国大陆挤,却没有大量涌入敞开大门的欧元区。投机欧元好比买卖股票,是要冒风险的;而现在投机人民币升值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在历史上,升值幅度比人民币大的货币多得是,但是类似当前人民币这样的升值方式却是没有先例的。日元在广场协定后的短短两年多时间里升值了整整一倍,可是无论在升值之初还是升值的过程中,谁也无法预测日元的升值幅度与步调。查看当时报刊杂志上的各种预测,其准确度甚至还比不上抛硬币高。在一个充满不确定的世界里,投机是要冒风险的,成功只能属于少部分人。而眼前对人民币升值的投机却是在一个确定的世界中进行的,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荒唐可笑的投机场所吗?
应对本币升值的通行方式主要有三种:其一是交由市场,政府只进行适当的干预,以避免过度波动。这是目前实行浮动汇率制的国家所实行的;其二是计算出本币可能低估的幅度后进行一次性调升。比如一下子升值15%,如果还不够,过上一两年再进行调整。这种做法在布雷顿森林体系解体后的几年中被普遍采用;其三是坚持名义汇率不变,通过通货膨胀来降低实际汇率,最终纠正本币被低估的状况。这种做法会招致民众的反对,所以是只可做不可说。日本在60年代末面临日元升值时曾有学者提出“调整通胀”,即通过通货膨胀的方式来避免日元升值。但是,日本政府并没有公然宣称要采纳这一主张,虽然实际上尝试了一下,结果却在石油危机的冲击下归于失败。
至于我国的所谓“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其实是以政府的有形之手替代了市场的无形之手,属最糟糕的一种。可以想见的是,当人民币升值预期消除之时,就是我国经济大失血之日。事实上,汇改以来失血一直没有停止。因为随着人民币的不断升值,我国以人民币计价的外汇储备就一直在缩水。如果没有投机热钱掺杂其间,这种缩水可以看成是变相的出口补贴。可是,如果其中夹杂了大量的投机热钱的话,等于是在奖励对人民币的投机了。所以,在我国完全开放资本项目可兑换、实行浮动汇率制之前,人民币升值的较为可行的方式只有一次性大幅升值,或者实行联系汇率制,通过通货膨胀来纠正人民币相对美元高估的状况。这两种做法各有优缺点。一次性大幅度升值相当于休克疗法,对经济的短期冲击比较大,产业结构将面临痛苦的调整;通过通货膨胀的变相升值方式短期内对经济增长有刺激作用,但是在人们对经济前景乐观的背景下有可能催生泡沫经济。通货膨胀的加剧如温水煮青蛙,对国民经济的长期健康发展将会造成巨大的伤害,是一种饮鸩止渴的做法。
我们知道,通货膨胀其实是在变相收税,名为“通胀税”,结果是财富的再分配。那么,谁将在通货膨胀中得益、谁又受损呢?拥有货币发行权的政府自然是最大的赢家,其次是资产的拥有者;而持有现金的人们则是“通胀税”的纳税人。在当前的我国,一年的“通胀税”能有多少呢?以2007年底我国家庭总存款额17万亿元计,如果通胀率达到8.14%,那么相对于4.14%的一年期存款利率,其差额是4%,再乘以17万亿,一年的“通胀税”就是6千8百亿元。实际上,由于通货膨胀的不断上升,现在以定期一年以上的方式存款的人大为减少,再加上利息税的征收、活期利率的下调,“通胀税”的数额将远远高于上述金额。我国去年税收收入大增、商业银行及企业利润大涨等,不能不说与“通胀税”的征收有相当大的关系。
那么,我国当前“通胀税”的主要纳税人是哪些群体呢?是不是“有钱人”呢?绝对不是。有钱人手里固然有不少现金,但他们的“有钱”主要体现在拥有的资产价值上。17万亿存款的所有人主要是依靠工资、退休金等收入的中低收入者,这些钱很多都是糊口钱、养命钱。所以,在当前的中国通过通货膨胀进行的财富再分配游戏是很不人道的“劫贫济富”!而担心通货膨胀会不断削弱人民币的购买力,因而冒险投入中国股市的小股民们,其结局将更加悲惨。但是,在“通胀税”不断加重的今天,我们难道能责怪小股民们没有风险意识吗?在通胀率节节攀升的情况下把钱存放在银行里难道就没有风险吗?
由此观之,我国当前实行的人民币缓慢升值加通货膨胀的做法,无论是从技术层面还是道义上都是很成问题的。资产泡沫的扩大及贫富差距的拉大,会对国民经济的长期稳定、健康发展及国家的政治稳定构成潜在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