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列专题:《草根才是主流》
张维迎在《经济观察报》上发表长文:《理性地思考中国改革》,第一节就来教训大家“学会理性思考”,“必须摆事实,讲道理”。可惜,细读他这篇“理性”满天飞的文章,联系他以往的言行,发现他既不摆事实,又不讲道理,自己和自己矛盾。他的“理性思考”,是在最不理性的前提下展开的。

按他的说法,理性的思考“必须尽量超脱于自身的地位、身份、利益,必须讲公共理性”。也就是说,医生不能只考虑医生的利益,农民不能只考虑农民的利益,“否则,就谈不上学者的独立性”。我想,只有对人性的“幽暗”面缺乏基本的“理性”认识的人,才会讲出这种话来。看看当今世界发达国家的公共决策过程,哪里有这么进行的?大家都是各讲各的利益,最后把各自的利益摆到桌面上,互相博弈。越是发展得比较好的国家,这方面就越透明。比如,美国人几乎在各种场合,都警惕“利益冲突”。有利益冲突的人,不能参与有关决策。具体而言,你有某家公司的股票,就不能参加政府涉及这个公司利益的经济决策。这就说明,人家根本不相信人能“超脱于自身的地位、身份、利益”。理性的思考,必须建立在对人性的这种“理性”的认识之上。这也是一个良好制度的“理性”基础。 以张维迎个人来说,他能超出自己的利益或利益集团吗?老实说,对张维迎的许多自由主义的信仰,我是认同的。比如,他强调缩小政府在社会经济生活中的角色,这应该是我们的共识。可是,他鼓吹的“建设世界一流大学”,一个结果就是政府给北大、清华的大笔拨款,强化了政府的角色。我为此写了一本书“谁的大学”,专门批判这个运动,提出政府必须切断对大学的财政拨款,把钱直接用奖学金的方式分给学生,让学生在市场上决定去哪个学校花这笔钱。这样,北大和新东方这样的民办学校就可以在一个平台上竞争。这样竞争出来的大学,才是一流大学。美国大学的成功,就建筑在这个基点上。张维迎口口声声地要学美国大学模式,口口声声地要市场竞争,我谈的思想按说正应该是他所信仰的。可是,他对这样的理念有所回应吗?没有。他宁愿装聋作哑。因为真切断了北大的经费,他本人的既得利益就受到损害。他巴不得我这样的主张自生自灭。 我这里并不是谴责他因为一点既得利益而背叛自己的信仰。换我处在他的位置上,也不可能表现得更好。人都会为自己谋利嘛。应该容忍人有这么点幽暗的私心。他的问题是,他不够坦率,他不愿意承认他是为北大的既得利益说话,而是摆出一副“超脱于自身的地位、身份、利益”的架势,一再声称自己代表“公共理性”,甚至一味为高学费辩护,说什么“学费虽高但有机会上学比学费虽低但没有机会上学更好”。他根本不愿意面对的事实是:他自己掀起的大学寻租运动,就是抬高学费的一个罪魁祸首。 把自己说成代表“公共理性”,小民百姓都是自私自利,他就更有理由无视老百姓的心声了。用张维迎自己的话来说:“民众可以发泄情绪,这是他们的权利,但学者必须理性,不能被大众情绪左右;政府的政策必须理性,不能被民众的情绪所俘虏。”言下之意,他根本就反对一人一票式的博弈,老百姓的声音全是情绪发泄,读书人才掌握真理,就是应该比老百姓发言权大。你张教授不是要摆事实、讲道理吗?为什么不做一些经验性的调查和分析,看看当今世界最发达的几个国家,哪个政府不是“被民众的情绪所俘虏”?在那里你要是凑不够一定的支持率,就别玩儿了。张教授为什么不好好研究研究,为什么这些“被民众情绪所俘虏”的政府,往往执行的是比较理性、成功的经济政策,国家也比较繁荣?中国古代的政治理想,不管离现代的民主政治多么遥远,至少“明君”还要派人下去“采风”,要从民谣中了解老百姓的情绪。“诗言志”,诗就是发泄情绪,所以决策者要倾听。张教授却口口声声要防止“多数人的暴政”。请问你摆出的“事实”在哪里?中国从古至今,什么时候有“多数人的暴政”?张维迎话里话外,仿佛中国的老百姓,都要先像他那样到国外拿个博士,然后才有资格对支配自己生活和命运的经济政策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