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9月6日,格林斯潘作为前任美联储主席就公开表示“市场动荡符合以往的危机模式“,“我们目睹的情形在诸多方面与1998年金融危机相似,与1987年股市暴跌相似。我想还与1837年房地产崩溃和1907年银行业危机相似。”市场动荡符合以往的危机模式似乎预示,美联储应对危机除了降息以外别无选择,而这正是格林斯潘在任时面对危机和动荡惯常采用的策略,伯南克自然难以走出格林斯潘的巢臼。
但在9月14日格林斯潘在接受《今日美国》采访时指出,虽然自80年代来美国就没有出现过两位数的利率水平,但并不代表这还需要长期的时间。“美联储将在未来几年将利率水平上调至两位数,以抑制通胀的上升,甚至短期内就可能出现两位数的利率水平”。在他看来,如果要将美国通胀长期控制在1%到2%的水平,美国利率会升高到10%。所以美联储大幅降息之后,格林斯潘表示“美联储的决定是艰难的”,并拒绝对美联储降息做出置评。
那么为什么市场动荡是否还符合以往的危机模式?如果市场动荡仍然符合以往的危机模式的话,应该说美联储除了降息应该别无选择,格林斯潘至少应对伯南克降息持赞同态度,那么为什么格林斯潘还提醒人们美联储将在未来将利率调升至两位数呢?如果市场动荡偏离了以往的危机模式并迫使美联储在将来继续提升利率的话,格林斯潘为何要固执己见,格林斯潘所谓的“艰难的决定”是什么含义呢?
庸俗化的货币政策转折
1993年7月22日,美联储主席格林斯潘宣布决定放弃以控制货币供应量为中心的货币政策,转而实施以调整实际利率为核心和关键的货币政策。这是因为美国通过第一次海湾战争确立了世界超级大国的权威,美联储就有必要从货币政策上为美元全球广泛流通提供保障,在美联储的这种政策转变之后,美元供应量实际上已经不再是制约美元全球流通的政策问题了,这就为美元打开流向全世界的闸门,大量美元随即以不可遏制之势流向全球每个角落,从最广泛的意义上冲击了各国货币政策和经济增长基础,成为日后全球流动性泛滥最主要的推动力。
尤其日本在遭遇石油危机之后,出于稳定经济避免日元大幅贬值的生存困境,为日元兑美元确立了一个牢固的区间,日元这样“钉住”美元并在国际贸易结算和跨国资本流动中大量使用美元,也从一定程度上成为美元全球泛滥的助推器。欧洲国家也试图像日本这样做,但是很快发现由于经济规模与日本的差距,试图维护一个本币对美元的区间往往导致货币政策的被动和经济增长的困境,这就是后石油危机时代滞胀的写照。
而美联储将目标转移到通胀之后,货币供应量已经没有约束力,美国得以大量印刷美元,美元升值则获得掠夺全球能源资源的战略利益,美元贬值则具有促进出口的现实收益,随着美元汇率的周期波动,美国就实现了“战略储备”和“经济增长”的动态周期平衡。而调整美元汇率波动周期的杠杆,就在于美联储通过利率政策来影响和改变国内市场变化风向,这样美国经济增长就无可替代地成为了世界经济增长的“引擎”,所谓美国消费能力就成为世界经济增长的最大动力。
美联储货币政策的这一历史性转折,符合美国成为世界唯一超级大国的历史进程,并推动了这一趋势的实现,单从货币政策角度来看,又摆脱了僵化的货币供应量的理论教条,从“学院派”转向了“实务派”,就是将注意力紧紧盯住市场各种日常指标和中短期指标,并以修缮市场的日常指标和中短期指标为己任,从格林斯潘绕口令式的对市场“催眠”的风格来看,美联储成了斤斤计较、不折不扣的“算盘精”,货币政策也就烙上了庸俗的标记。
全球化中的政治危机
货币政策转向庸俗化,或许从理论上来看还是一大进步。在美国影响力全面渗透世界各个角落的时候,庸俗化的货币政策或许是实现美元“占领全球”的最好保障,日常指标和中短期指标的修缮和维护,能够在全球信息集中反馈到美国的这种现实下,更好地把握美元在世界各个角落的流动状态,并及时调整美联储的政策以影响美元的全球流动状态。正像经济学由古典主义走向庸俗主义一样,所谓“控制通胀”也正是货币政策撕下学院派的教条而转向庸俗实用主义的借口。
美联储推动了美元全球泛滥,为美国抢占了通过印刷钞票收获经济利益的先机,同时美元全球自由流动又不必可避免地推动了全球化进程。任何事物都是矛盾的两个方面,美元带来的全球化进程不断加快,又使不同区域的经济增长加速,或许美国人要认为全球化是美元的功劳了。但是不同区域经济增长之后,各个国家必然面临美元泛滥对货币政策和经济增长的掣肘,因此迫切要求实现本币的国际地位,以避免忍受美元在波动周期中实现两个方向的掠夺的“货币困境”。
这样不同国家和地区都加强了货币政策的运用,欧盟则联合发行了欧元,并与反倾销和贸易制裁等政治措施一道为经济增长保驾护航,于是庸俗化和实用主义的美国货币政策就在全球普遍地遭遇抵抗和示威,美国就将这种掺和有政治措施的货币政策和经济增长策略称为“全球化中的政治危机”,并同样在政策上采取针锋相对的措施,“美元胡萝卜”就和“制裁大棒”捆绑到了一起,而对其他国家来说,只有政治化的应对措施,是没有本币的“胡萝卜”的。
市场动荡与危机模式
从美国货币政策转折的历史来看,格林斯潘所谓的“市场动荡符合以往的危机模式”,其寓意就不言而喻。简单地说,就是美国次级贷款危机引发的市场动荡并没有损及美元在全球的流通地位,甚至危机之后还出现了“美元重回避险货币”的的现象,所以尽管这次危机不像拉美金融危机、东南亚金融危机和俄罗斯金融危机是爆发在美国本土以外,但是却仍然只是一个全球性泡沫的破灭,美联储要做的仍然是在泡沫破灭之后熨平市场的波动,这与格林斯潘时代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样看起来,格林斯潘的所谓的“市场动荡符合以往的危机模式”,只是在提醒现任主席伯南克,而他“伯南克表现出色”的评价,也不过是对伯南克能够从容镇静坐视一个泡沫由鼓起到破灭的真实写照。但是格林斯潘却对美联储大幅降息决定拒绝置评,并提醒人们美国利率可能很快就会提升到两位数,这大概是他看到了“全球长期低利率”的严重后果,以及不同经济体和国家纷纷提升利率对美元未来地位的冲击。
美元在全球的这种压力将迫使美联储不断提高利率以应对,从庸俗地修缮和维护各项日常指标和中短期指标转向保护长期指标,换句话说,在全球化过程中庸俗货币主义的“政治危机”愈演愈烈之后,美联储必然将再一次实现货币政策的转折,从庸俗的“算盘精”摆脱出来,转向更加注重长期政策和战略,并维护美元全球基础货币的地位不被挤垮和推倒,所谓“墙倒众人推”,很可能这只是一夜之间的事情,这才是美联储真正的“艰难的抉择”。
而这仅仅依靠“美元胡萝卜”和“制裁大棒”是不够的,主动干预就如同经济学理论嬗变中的凯恩斯主义一样悄然来临,我们也确实看到了布什在危机之后适时地推出了一揽子拯救市场的计划,以及允许两大政府房贷机构提高收购资产比例上限的“政府干预”。并且美联储的大幅降息与众议院的住房改革法案和布什的一揽子计划一起出现,正预示着美联储政策越来越多地偏向政治化的未来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