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应多管齐下解决中国对外经济不平衡，
而不仅仅利用人民币升值
——质疑高盛经济学家梁红女士
赵庆明（2006年7月17日）
前几日就在网上看到关于高盛（亚洲）有限责任公司中国首席经济学家、执行董事梁红女士说“降低出口退税率不如人民币名义汇率升值”更能解决当前中国经济问题的报道，今日又看到梁女士发表在《21世纪经济报道》的文章，得以全面、详细地看到了梁女士“名义汇率升值是一个远优于降低出口退税率的政策选择”、“人民币重估是解决中国外部和内部失衡问题‘成本’最低的途径”的论述。
但是，通读梁女士的文章，她的论述并不能使她的观点被信服、被接受。
首先，来看出口退税。梁女士认为降低出口退税不可用，起码与人民币直接升值相比不可能。我倒并不如此认为，相反我认为降低出口退税的好处更多。降低或完全取消对出口商品生产中征收的增值税的退税、甚至对出口商品征收出口关税，在理论上对于降低出口减少出口是有意义和有效果的，在实践中也有很多国家此前运用过。特别是，一些发展中国家为了保护本国资源性产品，不仅不予生产过程中征收的税退还，而且还征收出口关税。确如梁红女士所说，降低出口退税仅仅是降低出口，而对进口不会发挥作用。实际上当前中国贸易顺差的直接原因是出口增速太快，是出口不正常，而不是进口增速太低。根据我国海关统计，今年1－6月我国外贸出口4285.9亿美元，同比增长25.2%；进口3671.5亿美元，同比增长21.3%。从进、出口的增速看，都远远超过同期的GDP增长。如果如梁女士所说，采用人民币直接升值的办法，那么，进口的增速就会更快，也就变得不正常了。其实，当前我国降低或取消大部分商品的出口退税，有着特别重要的意义。我国商品之所以出口增过快（指官方统计值），除了与当前国际资本通过贸易渠道流入外，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国商品的成本低，具有相对甚至绝对成本优势，而当前的绝对成本优势在很大程度上是不正常和扭曲的，造成低成本的主要因素有：一是人为压低工人工资。在外向型经济中，特别是加工贸易中，大量使用农民工，农民工的劳动强度大，经常加班加点，但是工资非常低，劳动保护严重缺乏，并且绝大多数农民工不享受“三险一金”；二是土地成本几乎为零。多数地方政府为引进外资（也包括引进国内其他地方的资金），土地往往是白送，缺少了地租，出口产品的成本自然降低；三是企业对污染排放不治理，或政府少收、不收排污费。梁女士在文中说，降低出口退税无异于对国内出口商“征税”，如果确实要这样说的话，我认为这也是有必要的，我认为这种“征税”是对劳动力、对地租、对环境的补偿，因为国家最终要对人口养老和医疗、土地补偿与治理、环境治理等买单。我认为即使全部取消出口退税所征收的“税”也不足以弥补政府的买单成本。
其次，再来看人民币升值的作用。毫无疑问，梁女士过于理想地估计了人民币直接升值的好处。截至今年6月末，人民币对美元名义汇率相对汇改前升值了3.5%，无论是一次性升值2.1%、还是此后的缓慢升值，非但没有缩小中国的贸易顺差，还使中国贸易顺差的历史纪录屡次被刷新。在这种情况下，就不能说名义汇率升值与降低出口退税率相比，能直接吸收流动性，而更能有效地缓解通货膨胀压力了。
其实，梁女士文章不能令人信服的最重要的一点是，没有指出人民币名义汇率升值的不利影响。显然，人民币名义汇率升值不会仅有好处而无一点坏处。正是因为国际资本预期人民币对美元名义汇率会进一步升值，在中国仍对资本流入实施较为严格的管制的情况下，不惜冒险通过贸易渠道流入。在今年初，我与同事分析2005年1020亿美元巨额贸易顺差时，我们发现真实的贸易顺差有可能超过2004年的320亿美元，但是绝对不会达到1000多亿美元的巨额，真实贸易顺差大约为400亿美元，其余600亿美元是国际资本通过贸易渠道混入。近来读到美国渣打银行高级经济学家Stephen Green的文章，他也很细致地分析了中国2005年的贸易顺差，他认为2005年中国的贸易顺差有670亿美元是资本流入，而不是真实的贸易顺差。当然，当前流入中国的国际资本并非全部是热钱，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中国企业前些年（例如亚洲金融危机期间）外逃出的资本的再流入，但是我的分析认为，这部分资金由于基本上已全部返回，当前混入的资本中属于热钱的国际资本在增多。如果当前中国政府允许或放任人民币汇率继续且较大幅度升值，并且仍然控制资本项目流入，那么中国的贸易顺差不仅不会缩小，而且还会不断创出新的历史最高纪录。
当前，中国的贸易顺差是多种因素造成的，人民币一定程度的低估曾经与其他因素一起成为中国持续贸易顺差的主要因素（2004年之前）。但是，在汇改推出后，人民币汇率本身已经不再是主要因素，如果说有的话，是市场上流传的各种人民币升值言论和传言导致的国际资本通过贸易渠道混入。我们认为，当前解决所谓“人民币升值压力”问题最好的方案是：在继续增加汇率的灵活性的大前提下，维持人民币汇率的相对稳定，而虽不是扩大浮动区间、持续升值，同时附之以降低或取消出口退税、加强用工单位“三险一金”的征收与管理、严格企业排污治理或加强征收排污费（税）、严格企业土地用地管理、严格控制资本流入（特别是通过贸易渠道流入）等多种手段，更应该侧重使用升值手段之外的措施治理当前的贸易顺差和流动性过多，而不是汇率本身。
如果当前中国政府侧重单纯采用人民币升值来解决人民币升值压力问题、解决贸易顺差过大问题，这不是对美国政府施加的政治压力屈服，而是向国际投机资本屈服，一旦人民币实现了大幅升值，并且经济基本面不再予以支撑，那么，国际资本就会大量流出，人民币汇率走势就会逆转，金融危机就不可避免地要发生了，因为当前我国的资本流出大门也正在逐步打开，那时将自由流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