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列专题:研究80后
黎明舒淇在《玻璃之城》下的绝美爱情,早已经成为过往云烟,在影像中被香港前行的轰鸣声所覆盖,继而成为印记里永远不可能实现的香港梦。
撰稿·严飞 专栏作家
“我”出生于80年代初,22岁结束大学本科教育,24岁完成研究生教育,然后正式踏入社会,拿着一份不用担心温饱、但也无法奢靡消费的中等薪水。我的生活朝九晚十,每日都和同样黑压压的西装人一同穿梭在中环高档写字楼间,然后在冰冷的空调下冰冷的数字里冰冷的报告中度过我一天里又一个繁忙的十二小时。这座压力巨大的城市永远无法停止地往前奔驰,我也无法停止地抛弃掉一切恋爱的机会,眼瞅着青春消逝却无法轰轰烈烈地爱一场。 我的生活平淡而忙碌,现实而理性。虽然没能赶上我父辈的好年景,轻轻松松就可以借着时代的大环境一跃跻身成为社会的成功人士,英文不及格也可以进大学念法律,没有学历也可以炒股炒楼赚大钱,但是我依然满足,因为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很幸运地享受到了香港经济最繁荣的好时光。那是个富贵与浮华,灿烂与飞扬并存的快乐年代,与童年一样,却已经一去不复返。 我的少年时代就此终结,伴随的是香港繁荣过后的颓败。金融风暴、股市危机、房产崩盘,我本该生发少年维特之烦恼的青春时代就这样在香港的风雨飘摇中悄然流逝。经济上的萎靡,连带着管治上的不如意,让整个社会都弥漫着一片牢骚和抱怨。长辈们见面就叹气,老师们放课就哀伤。我们这群80年代初出生的香港人,开始过早地体会到人生兴衰出头无期的苦痛,而放弃追寻浪漫和理想的勇气。残酷的社会转变让我们认识到理想永远是在看不到的彼岸。旧日的理想没法如愿,只好向现实低头,像台机器般努力学习,自我增值,仅仅为了可以有份工做,有个屋住。回首向来萧瑟处,既无风雨也无晴。我们牺牲掉了我们谈场美丽初恋的黄金岁月,换来了一纸纸证书文凭。 当我们大学毕业,一个时代曲终人散,社会开始重新焕发光彩,酒楼里也慢慢人声鼎沸。我们终于凭借着知识的文凭迈入返工放工的循环人生,却陡然发现“香港更美好”的愿景前程似乎一去不返,将其取代的,是“香港边缘化”的醒目招牌。我们不得不开始整天检讨香港的出路,要和上海做比较,要和新加坡争高下,日日在边缘化的危机意识下,心忧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被“边缘”的对象,又哪里有心思和时间谈场香港式的恋爱呢?黎明舒淇在《玻璃之城》下的绝美爱情,早已经成为过往云烟,在影像中被香港前行的轰鸣声所覆盖,继而成为印记里永远不可能实现的香港梦。 就在人人边缘化的浪潮下,却怎奈不期然地培养出一个又一个高学历、高收入、高标准的“三高”港女。金像奖影帝周润发早在廿多年前的《秋天的童话》里便若有所悟地道出一句爱情的真理:女人,你的名字是茶煲(trouble)。我的身边,永远围绕着那些性格骄傲、美丽虚荣,在名牌手袋、声乐场所里糜烂,又自负地幻想“我是公主,追我的一定要是王子”的香港女仔,或者就是坚韧聪明、干练洒脱,在激烈商海中捱更抵夜、南征北讨,又自信地期许一幕幕“闵大人”呵护“大长今”的香港女高管;我的身边,也永远是如我一般,愁眉苦脸,无从入手,熬到三十岁依旧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香港男仔。就连香港统计署都不得不承认,香港男女比例失衡,港女唔易嫁,港男娶唔易。 香港的经济重新回到了轨道,港男港女配却愈发凋零成为明日黄花。我们无法当个为搏红颜一笑而一掷千金的“观音兵”,也难以出落人前做个高薪厚酬的豪门公子。虽然我们不会为了结婚而结婚,也不会为了爱情而结婚,甚至在未来可预期的工作压力下,连结婚的念头都没有丝毫闪过,可我们依然渴望着一段才子和佳人拍拖的爱情故事在我们身上上演。 走在铜锣湾,空气中飘散着都是各种口音的普通话。我并不伤心,也不失望,更不会因此而丧失恋爱的信心。既然香港的爱情如此难求,我大概也会跨过罗湖的口岸,加入“北上”的大军,成为香港男仔配大陆女仔戏剧中的又一名入戏新角。她们受过良好的教育,却也性情卑谦;她们拥有姣好的面容,却也略施粉黛。也许,比起那些娇气、傲慢又难以伺候的香港女,大陆的女孩子才更加容易明明白白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