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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跣 《黑天鹅》在华尔街数以万计的投资家当中，纳西姆·塔勒布大概是唯一的等待灾难来临的人了。在别人都在忙着借用纷繁复杂的数学模型和预测工具，精确算计未来的投资风险与收益的时候，他构造了一项十分奇特的投资组合：大量买入行权价格很低，看似毫无价值的认沽权证，用一种十分独特的方式做空美国股市。 一位数学分析大师听说了他的投资组合以后，大为吃惊，说：“除非有一架飞机撞进我们的办公大楼，否则你的投资就是慢性自杀。”谁都知道，只有在发生市场预期之外的重大灾难的时候，塔勒布手中的权证才可能有价值。 他们的办公楼就叫做纽约世界贸易中心。接下来的事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2001年的“9.11事件”真的上演了一幕飞机撞大楼的惨剧。包括证券市场在内的美国经济遭受重创。而塔勒布和他的投资基金公司则取得了惊人的收益。 在2007年美国次贷危机爆发之前，这位精明的黎巴嫩裔的美国投资家又一次先知先觉，重仓做空，在别人都丢盔弃甲，逃之夭夭的时候，他不仅躲过一劫，而且大赚一笔。 塔勒布的“另类”投资策略成就了美国资本市场的传奇。作为华尔街的“独孤求败”，在他的《黑天鹅：如何应对不可预知的未来》一书中，塔勒布详细阐述了他的独门秘笈：对于运气、不确定性和小概率事件的持续关注。 “不是所有的天鹅都是白色的” 塔勒布喜欢讲一个黑天鹅的故事：在发现澳大利亚的黑天鹅之前，欧洲人认为所有的天鹅都是白色的，“黑天鹅”曾经是他们谈论社会和生活的一个约定俗成的惯用语，它指的是哪些不可能存在的事物或者不可能发生的事件。但是，这样一个似乎是不可动摇的信念，在第一只黑天鹅出现的时候，立即土崩瓦解。而只有在这个时候，人们认识天鹅的视野才刚刚打开。 在《黑天鹅》一书中，塔勒布用“黑天鹅”来指称那些不可预测的重大事件。这样的事件往往具有以下三个特点。第一，稀有性。它属于小概率事件，常常无迹可寻，出人意表，突如其来。第二，冲击性。它会产生极端影响，并且这种影响的事件是长期持续的；第三，事后可预测性。尽管它难以预期，但人们总是能在事后为他的发生找到五花八门的理由，并从而或多或少认为它是可理解、可预测的。 从泰坦尼克的沉没到“9.11事件”，从印度洋海啸到汶川大地震，从金融风暴到次贷危机，从“6.24”暂停减持国有股到“5.30”夜半调高印花税，无论是在自然界还是在社会领域，无论是在商业经济、金融市场还是在个人生活，黑天鹅几乎控制着所有的领域，它无所不在，但又捉摸不定，它出乎预料，但又改变一切。唯一不变的是，人们总是习惯于以有限的生活经验和不堪一击的信念来解释这些预料之外的重大打击，其结果就是对这些黑天鹅视而不见，并最终被一只又一只的黑天鹅击溃。 关于黑天鹅理论，塔勒布举了火鸡的例子：想象一只每天有人喂食的火鸡。每次喂食都使它更加相信生命的一般法则是每天得到“为它的最大利益着想”的友善人类的喂食。感恩节前的星期三下午，“黑天鹅出现了”，这只火鸡大限已到。事实上，火鸡问题可以把“喂你的那只手也可能是拧断你脖子的那只手”的情况一般化。 “你不知道的事更有意义” 在塔勒布看来，黑天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们总是有意无意地忽略黑天鹅的存在，并且只是醉心于观察白天鹅的活动并期望从中找到永恒的规律。当黑天鹅飞来的时候，我们总是措手不及。 不仅是你我这些凡夫俗子，甚至包括那些成就卓著的社会科学家，都对那些可预测性低、影响力大的那些“黑天鹅事件”视而不见，并且自以为是地以为自己所掌握的那些知识或者理论足以把握和衡量那些不确定的事物。这些所谓的专家们，尽管拥有复杂的数据和丰富的经验，但并不比普通大众更了解相关问题，他们只是更善于阐述，甚至只是更善于用复杂的数学模型把你弄晕而已。例如，就金融市场而言，人们总是相信有规律可循，并且不懈努力去建构各种模型以追求利益最大化。在股票市场，人们有“波浪理论”，有“周期理论”，在投资银行领域有所谓的“风险价值模型”。诸如此类。不管是什么样的理论，其共同点是“让历史的数据告诉我们未来的收益”。按照塔勒布的观点，如果可以通过建立一个模型来预测金融产品价格未来波动的话，无异于建造了一台合法的印钞机，可以源源不断地从市场上赚取交易利润。而这样一台印钞机又与“永动机”何异？只不过，永动机试图一劳永逸地解决能源问题，而印钞机试图一劳永逸地解决财富问题。这样的企图显然是要碰壁的。塔勒布指出，金融市场是由意外的突发事件主导的，因为那些可以预料的事情早就在市场中消化掉了。与此同时，对于代表灾难的“黑天鹅”，人们总是忘记、忽略甚至不屑一顾。 事实上，不仅是金融市场，就我们生活的整个世界而言，它不是依靠某种确定性得以建立的，恰恰相反，它是少数重大事件的累积结果。历史与社会不会爬行，只会跳跃。它们从一个断层跃上另一个断层，中间只有很少的摇摆。错误地把过去的天真观察当作某种确定的东西或者代表未来的东西，是我们无法把握黑天鹅现象的唯一原因。正是从这个角度，塔勒布警醒地指出：“我们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太当回事了”，“黑天鹅的逻辑是，你不知道的事比你知道的事更有意义。” 黑天鹅甚至更美丽 既然黑天鹅事件是不可预测的，那么我们怎样才能真正认识这个社会的运行方式？怎样才能防范风险，尽量避免小概率事件可能带来的重大损失？又怎样才能在充满不确定性的世界中占得先机？ 在塔勒布看来，既然黑天鹅事件是不可预测的，我们就必须正视并适应它的存在，而不是天真地试图去预测它们。正确的策略应该是，避免从众，尽可能多地做尝试和尽可能多地把握黑天鹅机会。这时候，你会发现，黑天鹅也有黑天鹅的美丽，甚至更美丽。塔勒布建议，如果我们能够专注于反知识，也就是我们所不知道的东西，就会有许多事情可做。比如，你可以通过最大限度地置身于正面的黑天鹅事件的影响下，来享受黑天鹅的好处。实际上，在某些领域，比如科学发现和风险投资领域，不确定性的东西可能为你带来大得不成比例的回报。塔勒布提出了很多具体的方法。比如，思想以怀疑为基础，而不要以信念为基础；关注前提，不必关注理论；宁愿在大的范围内做得正确，也不要在精确的地方犯错误；尊重有勇气说“我不知道”的人，也不要拜倒于各种现成的模型。 事实上，黑天鹅理论算不上新鲜。在很大程度上，它是把“归纳法”这样一个逻辑问题上升到了经济、历史和社会的层面。谁都知道，归纳法是一种以偏概全的思维模式，但是谁又能够保证，在我们见到了100万只白天鹅的时候，我们还能够时刻提醒自己下一只天鹅可能就是黑色的？就像是在股票市场上，所有的股民都知道恐惧和贪婪是投资失败的根源，所有的股民都知道挣钱的只是少数人，所有的股民都想摆脱恐惧和贪婪的阴影，都想成为股市中的“少数人”，但结果永远只能是“大多数人最终还就是大多数人”。而大多数人最终还就是大多数人的根本原因就在于他们没有认识到，这个世界不受常识和平均律控制，而是受未知、随机性、不可预测性主导。对这个世界真正产生影响的,不是尽人皆知的白天鹅，而是出人预料的黑天鹅。 苏格拉底说，唯一真正的知识是知道自己的无知。塔勒布在很大程度上是以自己的方式揭示了苏格拉底这句话在现代社会中的新的内涵。在充满着不确定性的今天，面对着建立在对白天鹅的观察基础上的信息爆炸，把握黑天鹅并发现和利用它的美丽，也许更为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