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反映“港人心态”的电影超级多,它们可以统称为“香港十日谈”。
撰稿·孟静 专栏作家
去年有一部电影叫作《性工作者十日谈》,讲述一个帮助弱势群体的社工记录下的夕阳产业——某夜总会倒闭前的最后十天,里面鸡鸭、人妖俱全,听起来很不严肃,主题却正经得很。这部片子很像上世纪的港片,热辣的俗气,认真、励志地讲述大道理,正因为那些道理太浅显了,你才会觉得这认真既好笑又可敬。里面有两段经典段落,都是“北姑”的发言——她们是内地通过“自由行”去香港打短期工的妓女——看了这个片子,你会觉得这个称呼是歧视,她们就是普通劳动者,正确的称谓应该是性工作者。 一段是东北和四川去的女孩子讲家乡的男友在等着她们:“我们最大的骄傲,就是把钱寄回家,为家乡建设做贡献。”东北女孩的男友敬佩这些在外面讨生活的女人,名字叫“HAPPY”的女孩要做一部快乐的性机器,勤勤恳恳,时刻斗志昂扬,她把收入寄给男友,他在家乡盖了所小学当校长,等她一退休就回去做副校长。当她可能被患有梅毒的女同事传染时,她异常悲愤地长篇独白,讲述她的人生追求,她的任劳任怨,她无瑕疵的工作记录,眼看就要被女同事在游泳池里朝她撒的一泡尿浇熄。你不会觉得导演在反讽搞笑,而是很用心地鼓舞人心,尤其在金融海啸的现阶段。 香港人不太理解北方人的幽默,但他们有自己的有趣。他们有不安全感,但又不是台湾人的孤岛心态。这个城市让他们无比骄傲,亦舒有部中篇叫作《心慌的周末》,讲述九七前香港人的移民潮。亦舒自己是移居到加拿大的,但在这小说里她的立场极其坚定:移民的人多半没有获得安乐窝,必须灰溜溜地回来;固守本土的人指定得到了圆满,那些嘲笑香港的人都是丑角,这里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福地,在一个如此缺乏资源,如果掐断珠江水就会渴死的地方,香港人一方面发愁得转圈子,一方面又比同样生活在岛上的日本人要乐天得多。这种反映“港人心态”的电影超级多,它们可以统称为“香港十日谈”。香港导演甚至会用一个三级片的壳去讲一段香港地方志,在经济衰退期鼓励人民重新振作,比如《金鸡》,还有这部《性工作者十日谈》。当年《金鸡》用一个妓女的几十年讲香港变迁,很多人觉得新鲜,其实类似的方式早就使用过。高志森拍过一个电影《年年有今日》,两个各有配偶的有情人相约每年在初次相识的地方聚会,表面上是一个爱情故事,内核还是香港历史,股市暴跌、移民潮、回归、大明星去世,横亘20年,香港的兴衰影响着这对恋人的命运。 香港人大概是世界上最关心政治的公民,它太小了,以至于任何风吹草动都可以影响到每一个人,躲都无处躲,即使是摆摊小贩,也要烧香为香港经济祈福。不管他们如何牢骚满腹,对英国人、对大陆人,一定会恩怨分明,谁对他们好就报答谁。每次内地遭灾,香港人捐钱的热情最高,而且金额绝对和热情成正比,从不耍嘴皮子功夫。 北京人管香港人叫“港怂”以显示大地方、聪明人的优越感,作为同样享受中央特殊优惠政策的地区,北京和香港对国家的反哺,一个理直气壮,另一个心存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