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家军的覆灭 北川的覆灭



    用“夷为平地”来形容北川受到的重创并不为过,整个县城新旧城区几乎没有一栋完整的建筑。

    撰稿·杨江(特派记者)

  5月14日,记者前往北川县,从绵阳经安县到北川的行程中,常见从北川撤出的灾民,或乘卡车,或步行,他们的目的地是绵阳市九洲体育馆,灾后,那里已经成为绵阳最大的灾民临时安置点。

  北川方向不断有救护车呼啸而来,每一辆救护车的出现都意味着前方至少有一位幸存者刚被救援队从废墟中挖出。

  过绵阳,刚入安县境内就已经可以明显感受到地震巨大的破坏力了,一路上几乎没有一栋完整的房屋,越往北川,房屋的破损越是厉害,等进入北川境内,两边的村庄就几乎可以用消失来形容了,村民们将帐篷搭在路边,守候在帐篷前。

  灾民们只要对着贴有“我们都是一家人”、“我们都是汶川人”或者“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这样标语的车子招呼一嗓子,就会有有志愿者或爱心车辆停下发放饮用水与干粮。

  进入山区,不多远就可以看到一处塌方,巨石挡道,都是地震时从山上震落的,不过,现在已经被清理至路边了。

  离北川县城3公里时,交警把大家都拦了下来,所有人都必须步行进入北川城,以防车辆大量涌入造成道路堵塞,影响救援。

  一辆救护车从对面疾驰而来,瞬地又停在路边,两名医生飞快地跳下车,拉开后门,将一个七八岁模样的男孩抱下,面孔朝天,平放在路边抢救。

  男孩浑身赤裸。一身墙灰,应该是刚被救援人员从废墟中挖出,未及送至绵阳,半途就已经停止了呼吸。

  医生不愿放弃,不住地给孩子做人工呼吸,但终究未能挽住他幼小的生命,望着男孩未瞑的双目落下了一行浑浊的泪水,一名医生难抑悲伤,对着高山嚎啕大哭,那哭声久久回荡在山谷间。

  我们就这样突然间感受到了北川的苦难。

  废墟前的母亲

  到了任家坪收费站,也就是到了北川县城的门户了,部队战士排着长龙进城,每个人手中都拿着救援工具。

  北川中学门前停满了救护车,面向学校大门的那栋5层教学楼已经在地震中被夷为平地,3辆工程车正在紧张作业,废墟上满是救援的消防人员。

  几个小时前,搜救犬刚在这里搜寻过,发现了两处废墟下有生命迹象。救援人员于是集中对这两处废墟清理,进度看起来好像有点缓慢,轻易不敢动用铲车,以免误伤幸存者。

  一位40多岁的母亲死死地盯着其中一处废墟点,“天啊,菩萨保佑,不要有事啊。”她紧张得在地上不住地跺脚,甚至责骂被埋在废墟下的15岁儿子王海林。

  这栋大楼是北川中学初中至高一年级的教室,每层有4个班级,自上而下分别是初一、初二、初三与高一。

  后面那栋严重倾斜的教学楼则是北川中学的高二与高三部,这座大楼原本也是5层,强震导致整个大楼下坠,底下两层全部压为废墟。

  两栋教学楼两千多名学生中估计至少有1200名师生生死未卜,王海林是初二(2)班的学生,母亲一边流泪一边恨恨地骂:“你这个龟儿子噢,地震发生的时候,老师让你蹲下,你怎就这么听话啊?!”

  初二(2)班在地震发生的一瞬,有6名学生没有听从老师要求蹲到桌子下的指令,而是跳窗逃生,因而幸免遇难。

  “你这个龟儿子噢,你的座位靠近窗子,一抬腿就可以出来了嘛……唉……唉……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办啊,菩萨保佑啊……”

  母亲又在跺脚,一边跺一边望着废墟抹眼泪,她的丈夫现在还被埋在北川城内的废墟中,“尸体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啊!”她又开始哭诉。

  “我在云南打工的啊,要是我不在外面打工,也在北川,一起被地震砸死也就罢了啊!”

  她不住地拉着路过的医务人员、救援人员,“你说,我儿子还有希望吗?”

  没有人知道该去怎么安慰她,按照她所指的儿子的座位方向,已经没有生存者的可能,一来搜救犬在那里没有搜救到生命迹象,二来,教学楼正是朝这个方向倾斜塌陷的,5层楼在这个方位挤压得不到2米。

  她站立的位置距离倒塌的教学楼有10米远,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到残垣之中横七竖八被混凝土柱子或者水泥预制板压得严重变形的孩子们的尸体。

  “这边有一个,啊呀那边也有一个,怎么这么多啊,啊呀,我儿子那边也有几个,天啊,龟儿子啊,你不要吓唬我啊。”母亲又开始跺脚。

  “医生!”“医生!”

  废墟上,来自泸州消防的救援人员突然兴奋地叫喊起来,他们发现了一名幸存者。

  医生小心翼翼地踏上废墟,俯下身来对着一个空隙里对话,看她的神情,幸存者状态还算不错。

  此时是5月14日的下午2点,距离汶川大地震48小时,还未过救援的72小时黄金时间。

  救援人员开始在发现幸存者的点集聚,救援速度却慢了下来,大家开始仔细观察幸存者的周边环境,研究营救方案。

  护士下来替幸存者拿饮用水了,母亲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去,“是男孩吗?”

  “好像是女孩”,护士边说边返回废墟上。

  母亲开始不安起来,她开始顺着坍塌的教学楼转悠,在教室右侧的混凝土柱子下,她看到了三双孩子的脚和一个孩子的手。

  在教室的后面废墟中,她又看到了两个被压住背脊和下半身,早已死去的孩子。

  “啊呀,我不敢看了啊,龟儿子啊,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啊。”

  幸存的女孩

  现在的清理进度才到了第四层教室,所有人的精力都集中在营救幸存者上,因此暂时还不会专门来把裸露在外的那些遇难者遗体清理出来,尽管这些遗体已经开始发出异味。

  记者爬上了废墟,脚下是更多遇难学生的遗体,他们有的拥抱在一起,有的卧在废墟上,双手朝前伸,几乎所有遇难者的表情都是一致的:头使劲向前探,眼睛紧闭,嘴唇大张,满脸惊恐。

  废墟上孩子们的作业本、文具盒散落在砖砾中,混凝土的碎块像豆腐渣一样,拿起来往地上随便一扔就会碎开。

  一个男同学和一个女同学面对面而终,“睡”得很安详。另一个男同学手中还握着一支圆珠笔。

  发现幸存者的地方应该是初二(2)班的位置,当然也可能是楼上高一(7)班的。幸存者应该就在两块混凝土预制板下。

  所有人都替她捏把汗,压在女同学上面的废墟开始逐层清理,巨大的混凝土块被一边的工程车一块块吊走。

  幸存者身边的一些遗体露了出来,救援人员于是叫来搬运尸体的人员将遇难者装进尸袋运出去。

  接连三具压在幸存者上面的遇难者遗体被清理走,每清理出一具,救援人员都用废墟上的书本帮这些孩子把脸遮盖起来。

  王海林的母亲,还有其他一些母亲这个时候总是最紧张的,眺望遗体的衣服,辨认是不是自家的孩子。

  遗体被抬至30多米外的一块空地,那里已经并排放了50多具遇难者遗体,应该是法医,在给每具遗体拍照,然后取生物样本,按照编号存放好,防疫人员再在尸袋上喷洒药物。

  记者了解,对于遇难者遗体,北川最初采取的方式是待家属认领后火化,北川的火葬场已经在地震中损毁,因此所有尸体只有运往绵阳,这些天,绵阳火葬场的7台火化机昼夜运转,40多名员工集体出动,每天也只能火化150具尸体,而仅北川就已经有8000多具遗体。

  16日左右,因为北川城内的遇难者遗体实在太多,绵阳的火化能力、储存尸体的场所都很有限,同时也为了防止疫情,只得就地挖坑,消毒后深埋。

  废墟上的救援很快取得了进展,至下午5点半已经可以看到女孩子的脚了,她的脚蜷缩在几张椅子架起的空档内,似乎没有受很大的伤。

  预制板很快也被吊走,至6点,人们已经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女孩子的全部情况,应该说确是一个奇迹,四五张椅子堆挤在一起,正好架起了一个空间,把女孩子“锁”在里面,女孩因此幸存。

  消防人员拿来电钳,为防止伤害到女孩,甚至把自己的手垫在女孩的头上,然后再剪椅子的钢腿。

  25分钟后,女孩被抱出废墟,用担架飞速送至废墟附近的绵阳第二人民医院医疗帐篷。

  “我叫雷小凤,高一(7)班的。”女孩声音清脆、响亮,除大腿似乎受伤外,并无大碍。

  此时距汶川大地震已经52个小时,医务人员赶紧给她的手臂、口腔消毒,然后准备输液。

  虽然眼睛被纱布蒙着,女孩还是意识到了可能要挂点滴,“叔叔,是不是要打针啊,我最怕打针了,不要啊。”

  “叔叔,我的腿很疼,是不是要手术啊。”这位16岁的花季少女不肯停住话匣子,“地震时,我想哭的,可是我怎么哭不出来啊。我记得我在家里睡了一觉,醒来怎么还是在学校呢?”

  “姐姐,你能不能帮我把衣服往下拉一拉啊,我身上的血不是我的,都是我的同学的。啊呀,她们是不是很多人都已经‘走’了啊?”

  一位老师走了过来,雷小凤听出他是副校长,“校长,曾茂华老师怎么样啊,他们说曾老师死了,我好害怕啊。”

  “没有,曾老师还活着。”校长说。

  北川的孩子

  雷小凤把她父母的电话号码给了记者,但都未能打通,或是因为北川城里通讯设备因地震损毁,信号中断的缘故,当然,也有可能她的双亲已经遇难。

  救护车将雷小凤送回绵阳市第二人民医院进一步深入治疗,现场的医疗点只是做一些初步的伤情处理。灾区更多的伤员在源源不断地送往周边的城市。

  来了几辆卡车,解放军战士帮忙将这一天清理出来的尸体抬上卡车,应该是运到绵阳的殡仪馆或者其他冷库。

  39岁的母亲母子会扫了一眼运尸车,神情紧张地继续盯着废墟后露出的一个可以容纳一个小孩钻出的洞。

  母子会的儿子王磊也是初二(2)班的学生,地震后第二天,母子会对着废墟喊儿子的名字,居然听到了儿子的回音,母子会的那份惊喜有如得到重生。

  儿子说,他周边还有四五个同学都活着,但是身边的尸体也很多,味道很大,“受不了”。

  母子会于是把情况告诉了救援队,为防止幸存的孩子缺氧,救援队专门往废墟里插了输送氧气的管道。

  母子会和另外一些家长前一天晚上,因为焦急,先徒手挖了一个洞,但是不敢再挖了,因为如果冒失行动很可能导致废墟下沉,反而可能害了儿子。

  废墟只能一点点逐层清理,母子会夫妇也只能耐着性子等,但儿子下午又跟她抱怨了,“妈妈,你什么时候救我出去,里面味道更大了。”

  王海林的母亲请求母子会让王磊帮忙问一下废墟里的孩子有没有王海林,结果,王磊传出来的消息是:“叫了多少遍王海林,也没有人应答。”

  5月17日,记者再次来到北川中学,废墟已经清理到尾声,王磊最终获救了,王海林的名字没有出现在幸存者的名单中,随他的名字一起在废墟中消失的还有他母亲的身影。

  北川中学具体有多少孩子在此次地震中遇难,现在还没有公布,在另一栋教学楼,倒塌的最下面两层,因为清理难度大,绝大多数尸体还没有挖出,救援人员反复探测了好几次,也没有发现生命迹象,反倒是,楼底废墟中传出的异味倒是越来越大。

  废墟中孩子们的照片散落在各个角落,天使般的笑容已经成为了记忆。一位从成都赶来的中年妇女掏出香火、纸钱,对着废墟祭奠亡灵,她说,这里没有她的骨肉,但这里埋的都是北川人民的儿子,都是四川人民的儿子。

  “深埋在此的北川中学的孩子们,你们一路走好,天堂里,没有地震。”她对着废墟深深一拜。

  此时的雷小凤正躺在绵阳市第二人民医院住院部的病房上看着《读者文摘》,她的大腿骨折了,开刀虽然有些痛,但女孩依然坚强。她从记者的声音中认出了就是那位帮她联系父母的记者,突然报以一个微笑:“活着,就是最大的幸福。”

  5月12日,教室坍塌后,雷小凤的父亲也曾到学校寻找女儿,但他看到那堆惨烈的废墟时,就绝望了,悲泣而去。

  雷小凤的父亲告诉记者,雷小凤的母亲很可能已经遇难,只是,雷小凤还被蒙在鼓里。

  回忆:地震了!

  在病房内陪雷小凤的是他的表哥牛健宇,这是一个腼腆的男生,与雷小凤同为16岁,北川中学高一(4)班学生。“我们都被埋进了废墟,居然都奇迹般存活了。”

  5月12日下午2点28分,正在五楼上课的牛健宇突然感到教室在剧烈摇晃,“地震了,快躲到桌子下!”老师惊呼。男生石先军反应迅速,立即冲出教室,刚走到楼梯口,教室突然开始猛烈下沉,石先军一把抱住楼梯的柱子,跟着下坠。

  同一时刻,教室内的牛健宇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埋进了一堆废墟中,“天花板塌了,到我头顶裂成两半,正好贴着我的头皮,只要再下来一点,我就遇难了。”牛健宇说,石先军也幸存了,但听说他成了孤儿。

  牛健宇的身边到处是同学的惨叫,一名女生上半身卡在废墟里,下半身已经踩着楼下同学的尸体。

  四楼,高一(7)班发生地震时正在上物理课,24岁的老师曾茂华是一名刚调来的大学毕业生,深得孩子们的喜欢。

  雷小凤也是突然感到教室在摇晃,“快躲到椅子下!”曾茂华大喊,“地震了!”

  雷小凤并没有觉得害怕,“我一开始都没有躲,心里还在想不就是地震嘛,你们胆子这么小!”

  不过数秒钟,教学楼开始发出撕裂的怪声,雷小凤想到躲到椅子下,脚底却突然间落空,教学楼开始往下坠了!周边的椅子全被挤到雷小凤身边,正好将她裹进隔出的空间。

  雷小凤周围有三个女生,两个当场被水泥板砸死,只剩一个女生刘仁村在痛苦地呻吟。

  刘仁村的双手被废墟死死压着,她觉得衣服遮在了自己脸上,呼吸困难,请雷小凤帮她把衣服拉开。雷小凤从椅子缝隙中伸出手,在漆黑中摸到了刘仁村的脸,没有衣服遮着,她还在奇怪,刘仁村的声音就越来越轻了,“不久,我又摸了她的手,觉得很快就凉了。”

  雷小凤的头顶压着两块预制板,幸运的是椅子替她挡住了头顶的压力。“我一开始来不及害怕,后来也就没办法害怕了,觉得害怕没有用。”

  地震发生两小时后,牛健宇用双手从断裂的天花板上抠出一个洞爬了出来,双手因此血肉模糊。此时,村民们也从惊魂中意识到大地震发生了,人们看到学校塌了,都涌了过来。

  牛健宇开始和村民们一起展开营救,班上一共70名学生,一共救出了近20名,他开始寻找四楼的表妹,找了大半天没有找到。“我想,小凤肯定也没了。”

  没有人知道雷小凤还活着,压在牛健宇头上的天花板被救援人员拿掉后,雷小凤的头顶上方出现了一条缝隙,借着微弱的光线,她看到身边都是惨死的同学。

  “13日下雨后,我就开始闻到尸体发出异味了。”雷小凤甚至都没有在废墟下叫喊,天性乐观的她认为只要自己活着,就一定能获救。

  52小时后,她终于迎来了生命的曙光。

  “死城”北川

  北川中学在城外一个较高的平地,沿着公路往下走3公里左右才是北川县城,不过,从北川中学的教学楼上,当初是可以眺望到县城的全貌的。这座袖珍的山城,三面环山,一面环水,青山绿水,景色怡人,据说是大禹的出生地。因此北川人都将这里叫做大禹故里。

  但是现在教室倒了,县城也几乎被夷为平地了,山脚下,当初茶馆林立的小城,现在已经成为一座死城。

  北川原本是一个有着1000多年历史的古县,1951年之前,县城在如今的北川羌族自治县禹里羌族乡,因为当时禹里处于龙门山断裂带的深山里,地质条件恶劣,1951年,县城从禹里搬迁到如今的曲山镇。曲山镇更靠近关外平原地带。在这里,北川县城得到了发展。

  1976年唐山大地震后,有地质专家专门来北川勘察,指出北川县城处在龙门山的地震断裂带上。北川县城一边正好是喜马拉雅山余脉,一边是龙门山余脉,而且两边都是页岩。

  现在,中国地质调查局初步监测和评价认定,汶川地震是印度板块向亚洲板块俯冲,造成青藏高原快速隆升导致的。高原物质向东缓慢流动,在高原东缘沿龙门山构造带向东挤压,遇到四川盆地之下刚性地块的顽强阻挡,造成构造应力能量的长期积累,最终在龙门山北川——映秀地区突然释放。

  实际的灾情也印证了这一认定,事实上,北川在灾后很快被人们发现灾情属于最严重的,甚至超过汶川。

  用“夷为平地”来形容北川受到的重创并不为过,整个县城新旧城区几乎没有一栋完整的建筑,80%的建筑都有不同程度的坍塌。县城常住人口2.2万人,地震发生时,及时逃出的人只有2000多人,截至目前被埋6000多人,已死亡3000多人。

  在这次地震中,北川县常务副县长杨泽森遇难,很多政府部门也几乎是全军覆没,县长经大中的6个亲人中也有4个遇难,2个下落不明。

  5月14日,记者第一次去北川,远远就可以看到县城上空烟雾弥漫,一片残败,从学校到县城的那条3公里长的公路被地震后的滑坡阻断,巨大的山石堆积在路面上。因此,解放军、武警、地方政府救援力量以及民间志愿者等组成的救援队伍只得冒着生命危险爬过巨石,然后再顺着一根捆在树上的绳子下陡坡,再徒步进县城。

  因而,14日那天,在县城里看不到任何大型的挖掘设备,救援人员只能徒手或者靠简单的工具从废墟中救人。

  陕西救援队也是在5月14日进入北川的,他们告诉记者,“被地震摧毁的建筑非常脆弱,一不留神就容易导致再次坍塌,没有设备,营救非常艰难。”看着废墟下虚弱的生命,他们干着急,直跺脚。

  北川县城的大规模营救,实际就是在15日晚上通往县城的那条3公里生命线被打通后才得以有效进展。

  15日,温家宝总理在北川慰问灾民时指出一定要组织精干力量尽快打通这条生命线,把群众救出来。这条长近3公里的生命通道经二炮千名科级精兵12小时的艰苦施工后,终于贯通,大型工程设备陆续入城。

  现在,来自台湾与日本的救援队也已经进入北川城,尽管来自各方的救援队员至今仍未放弃搜救幸存者的努力,但毕竟随着时间的推移,幸存者生存的希望也越加渺茫。

  废墟上,不时看到丧家狗在废墟上寻找自己的主人,县城内也已经散发出明显的异味,尸体腐败后的污水已经污染了城内的河流。

  因此,抗震救灾指挥部建议灾民撤离灾区,投奔亲友或者到绵阳市的灾民安置点。

  跪拜的女人

  5月17日,当暮色跨过远处的山峰向废墟中的北川城逼近时,一个30多岁的女人踉跄着跨过碎石与瓦砾走了过来。一双沾满泥土的旅游鞋,一条不知被什么硬物钩了一个大洞的牛仔裤,一件沾满血迹的T恤,女人脸上带着伤,神情悲伤以致有些呆滞。

  没有人知道她叫什么,从哪里来,因为她独自踉跄地朝废墟走着,丝毫不理会旁人的关照。

  “快回头吧,姑娘,上面的水库随时可能绝堤。”一位扛着救援器材往城中走的消防战士提醒她。

  女人没有回应。她绕过一块横在一栋居民楼前的巨石,巨石下是一辆自行车的后轮,还有两条已经开始腐败的人腿。

  由于大型起重设备进不了城,这块巨石无法搬移,压在下面的遇难者也就无法被救援人员抬出县城处理。5分钟前,来自江苏疾控中心的几位志愿者在这里喷洒了药水。

  来自北川抗震救灾指挥部的消息是,目前不可能将北川城内数以万计的遇难者遗体都清理出来,对于一些裸露在外而又暂时无法清理的遇难者遗体,防疫人员只得暂时每天喷洒药水以防疫情出现。

  巨石下惨烈的一幕,没有止住女人继续向县城深处前进的步伐,在两栋已经倒塌近半的居民楼前,她终于站立不动了。这里还是新城区,穿过这两栋居民楼间的空档,正好可以看到远处的旧城区,确切地说,女人看到的是一堆乱石冈。

  5.12汶川大地震,紧贴旧城区的王家梁山崩塌了近一半,乱石瞬间将几乎半个旧城区填埋。北山县人民医院与矛坝中学还有幼儿园以及其他一些建筑都被埋在这座山下,巨大的乱石冈俨然一个巨大的坟包。

  根据北川县县长经大中的介绍,医院150人,只逃出来4人,茅坝初中240多名学生,除20多个上体育课的逃出来了,剩下全部被塌方的山石掩埋。幼儿园500多名孩子,被滑坡气浪推行20多米,全部被埋,只有20多人生还。

  女人就这样望着“坟包”,突然间双膝扑通一声跪倒在水泥地上,无声抽泣。她就像一座碑一样,久久跪在那里,对着远处的“坟包”。

  这一幕震撼着路人的心灵,大家都停住了脚步,一起陪她遥望,没有人问她是在跪拜哪位亲人或者哪些亲人。

  不一会,旧城区方向,乔余权、乔余强两兄弟抬着一个沉重的尸袋从连接旧城区与新城区的桥上走了过来。尸袋中是他们的哥哥乔余德,地震发生后,乔余权与乔余强在旧城区的废墟中整整找寻了5天才找到了哥哥的尸体。

  “还算很幸运的,好在大哥家在旧城区靠河的一边,否则也被埋进乱石,死不见尸。”乔余权说。

  他这是要将哥哥的尸体运出废城,祭奠、埋葬。尸体已经高度腐败,散发出刺鼻的异味,尸水已经渗出尸袋,甚至沾到了乔余权的衣服上。但乔余权似乎没有闻到这异味,路过的灾民也没有避让。

  女人还在那里跪着,乔余权兄弟扛着哥哥的遗体路过时,也停顿了几秒,对着这个陌生的女人叹气。

  “请问……”,终于,一个记者打破了这里的沉静。

  女人没有理睬,抽泣开始变得急促,突然间,她猛地弯腰磕了一个响头,起身,捡起一块山上飞下的碎石揣进裤兜,头也不回地汇入撤离的灾民的队伍。

  不死的北川

  很多人惋惜,北川被毁了。但县长经大中却口气坚定地回答:“县城终归是有的,我们有信心。”

  不过,北川城是不可能在原地修复了,北川县委书记宋明说,作为全国唯一的一个羌族自治县,北川城肯定要异地重建,县城的废墟将保留,北川的亲人来祭奠亲人,也将共同使用这座集体纪念碑。

  5月17日,大量灾民响应政府号召,撤离灾区,他们中的很多人只揣着从废墟中捡起来的亲人的照片向灾民安置点迁移。

  走过北川中学门前的路时,很多人回头遥望曾经的故土,满含沉痛的泪水。

  以纪念碑的形式保留这个城市的过去,记录这份让举国共咽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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