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作者:本刊特约作者 成煜/文 5月15日天未亮，我和同行的伙伴就背起装满水、食物和药品的背包，从成都坐上去往都江堰的巴士。都江堰经映秀镇到汶川县城的公交车已经因断路而停运，我们找到两个摩的，坐着摩的在凄怆的雨中晃晃悠悠地前行。 都江堰市道路两旁倒塌的一堆堆废墟映入眼帘，旁边是忙碌的武警战士和咆啸的重型挖掘机械。这灰冷的砖石下面埋着生命？不敢想象。都江堰市尚且如此，50公里外的映秀镇又将如何？ 最终，摩的把我们送到紫坪铺大坝东端。此时大坝西端山上的公路让我大为吃惊，悬崖峭壁的中段，一条灰色的细线被垮塌的土石拦腰截断，两辆挖掘机在落下的土石堆上奋力地挖掘，灰色的细线向两边延伸，上面停满了各种小如蚂蚁的车辆。雾气笼罩，增添了几分雄壮，也增添了几分悲凉。 在大坝东端，眼前是一辆辆军绿色的卡车、一队队身着白衣的医生、一堆堆烧开水的篝火，我们上前打听，得知前方可能再没有路可以让车辆通过了。登上坝顶，看到上面的护栏已经全部倒塌，大坝顶部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裂痕，往日看来如此雄伟壮观的建筑，也在此时显得老态龙钟了。 在我们徒步去映秀镇的路上，不断有人从镇里的方向与我们迎面而来，看样子都是映秀镇居民。时不时地有几个人抬着用竹竿和棉被自制的担架，上面躺着满身是血痂的人，抑或是浑身打着绷带的神智不清的人。一个红着眼眶的妇女一手捂着嘴哭泣，旁边一个同样红着眼眶的男子架着她，步履蹒跚地走下山来，口中念叨着：“我的儿子” 每隔一个小时或半个小时，我们就能看到一个解放军通讯员，他们只背一个挎包，一个水壶，一路跑步下山来，面色通红、汗流浃背，打听后才知道他们是靠跑步传递灾区的消息的。
也有很多当地人与我们同行。有的人告诉我，他已经是第二趟走进映秀了，前一天曾救了些人出来，但是自己还有亲属埋在废墟中，无论如何要找到他们。一个在重庆上学的大学生，在我们身后走着，沿途遇到乡亲就打听自己的亲人，一直走了四五个小时，他都没有听到关于家人的一点点音讯，只知道他家的房子塌了 在路上，有被落石砸扁的汽车，有泥石流肆虐的遗痕；我们要跨过悬崖边泥泞的小路，下面是湍急的江水，也要穿越大山里漆黑的隧道，里面是塌落的碎石。十个小时的徒步穿越，一路上听到的各种噩耗，一路看到的各种惨状，让我在脑海中不断拼凑映秀镇的模样。湍急的岷江水在脚下发出哀号，却没有告诉我一点点关于映秀的消息。 经过一个垮塌的高架路，再转个弯就到映秀镇了，此时夜幕已经降临。 到映秀镇的江堤上遥望映秀镇，夜幕中“漩口”两个大字顶在漩口中学的房顶上，我很奇怪，这个四层的楼房不是挺好的么？这里是映秀么？一个偶然遇到的漩口中学的老师说，这个“四层”的楼房原来是五层的，最下面一层已经完全垮塌了。震惊！ 当夜，这个漩口中学的老师坐在临时搭建的防震棚里给我讲述了她所经历的这场地震。 当时，第一次地震大约两分钟，教学楼还没有塌，只是旁边的试验楼塌了。实验楼和教学楼是连在一起的，实验楼塌下去扯得教学楼也倾斜了。第一次地震过后，就有老师紧急组织学生们排队往外逃，大家秩序井然，没有推搡，刚刚跑到外面的坝子上，马上就又震了。这次，实验楼就完全垮掉了，教学楼也垮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一层完全没了，上面的楼板落下来，五层变成了四层。 这位老师还说，哪些孩子出来了，哪些后来被救出来，哪些被家长接走了，每个班主任都有详细的记录。明天早上政府安排我们坐船把孩子们带到都江堰安置 当夜，我和同行的伙伴被当地人“收留”了，和他们聊天才知道，原来他们都是在外地上学的大学生，家住汶川县城，至5月15日晚，从映秀到汶川县城的路还被垮塌的大山所阻截，外界无法通过陆路进入。这5个大学生没有太多话，只对我们说，不论如何，他们要回家，要知道父母怎么样了。 次日天蒙蒙亮，这5个孩子背起被褥，带着几个生土豆和萝卜，向北走去，他们或许将花费两到三天的时间，才能穿越崇山峻岭，找到他们生死未卜的家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