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号鸟巢演唱会 运转“鸟巢”



北京奥运会期间,国家体育场(“鸟巢”)作为主会场,所承担的任务不断变换。与前卫的外观设计相比,复杂的内部结构与频繁转变的功能更增添了其运行工作的难度,解剖“鸟巢”的运转或可成为我们观察北京奥运会场馆运行工作的最佳样本。

8月22日,经过多方努力,记者终于有机会进入“鸟巢”核心工作区,近距离观察这个以200多名工作人员为核心的国家体育场运行团队如何运转“鸟巢”。

    ◎魏一平

  8月22日早晨,顺利通过两道交通关卡后,记者来到距离“鸟巢”最近的奥林匹克公园5号入口。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通过奥体公园检票口进入公共区,再通过“鸟巢”检票口进入中心区,接着又通过3道间隔不同工作区间的平行检票口,来到位于“鸟巢”4层的核心工作区。位于西北侧看台正对主火炬的一间VIP包厢,门上贴着“国家体育场运行指挥部”的字样,这里就是负责运转“鸟巢”的中枢。

 8月2号鸟巢演唱会 运转“鸟巢”
  一切从“纸上谈兵”开始

  这间本来就不大的屋子被一张大会议桌占去大半,略显局促,一面墙上挂满了显示屏,显示着遍布“鸟巢”的监控摄像头传来的画面,另一面墙上挂了几张“鸟巢”的结构图纸。虽然运行团队进驻“鸟巢”已经4个多月,“但有时候我们的工作人员还是会把自己给弄丢了,这座体育场太大太复杂了”。从北京市政府副秘书长、西城区区长位置上借调过来担任国家体育场运行团队主任的张建东向本刊记者打趣道。

  “与其他奥运会比赛场馆不同,‘鸟巢’是北京奥运会的主会场,除了举行田径、足球等比赛之外,还要承担奥运会和残奥会4个开、闭幕式的任务,功能复杂,运行更复杂。”张建东介绍,“所有错综复杂的工作都必须同时筹备、交叉进行,只能一切从‘纸上谈兵’开始。”或许,如果不是奥运会的到来,大型体育场馆的运行在我国还是一个近乎空白的领域。秘书长成砚是最早进入这一团队的成员之一,这位毕业于清华大学建筑系的女博士见证了“鸟巢”运行从“纸上谈兵”到“实战”的全过程。

  2002年,成砚进入国家体育场工程部,参与工程设计大纲的制定与方案招标工作。“通俗来讲,就是研究这座体育场未来将承载什么样的功能。”成砚介绍。不同于一般的建筑设计要求,早在“鸟巢”方案中标之前,成砚所在的团队就已经制定了一套详尽的标准,旨在描述各类人员进入国家体育场之后的活动模式及需求,“只有把人放进去,建筑才能活起来”。

  2004年,成砚被派往雅典观摩学习奥运会场馆运作,“当时在国内还没有相关的部门,一切都要从零学起”。被分配到雅典奥运会篮球馆的成砚,每天早早起床,花费两个多小时抵达场馆,夜里回到宾馆已经是凌晨两点,仍坚持写工作日记。如此持续了5个多月,厚厚的几大本日记,连同在雅典经历的一个个被赛事组织者感动的瞬间,让成砚对场馆运行有了全新认识。

  回到国内的成砚加入了新成立的北京奥组委场馆管理部,因为“鸟巢”尚未完工,他们就以北京工人体育馆(简称“工体”)作为示范场馆,开始摸索各种运行方案。“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通过解剖工体这个小麻雀,他们制定了数百个预案,并向其他体育场馆推广。但是,要把“纸上谈兵”真正落实到“实战”中,考验才刚刚开始。

  2008年4月1日是国家体育场运行团队正式进驻“鸟巢”的日子。现在,坐在指挥部里靠近落地窗的沙发上,成砚一边不时地转头看看体育场里正在举行的男子十项全能比赛,一边用略微沙哑的声音轻描淡写当天的情景:“基本上是满地狼藉,刚刚完工留下来的痕迹随处可见,很多同事不得不戴着口罩来上班。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4月18日就要举行‘好运北京’测试赛。”由于“鸟巢”的半开放式结构与工体的封闭式结构差异巨大,运行团队只好将原有方案与实际情况一一对照,有的需要修改,有的需要推倒重来,有的需要从头摸索。经过没日没夜的紧张准备,“一切仿佛就在一夜之间发生了变化”,到4月18日开赛那天,“鸟巢”已经面目一新。

 在张建东主任看来,“设备稳定是‘鸟巢’运行的重中之重,因为其他问题可能是局部的,电力、灯光、音响等设备一旦出了问题就会影响全局”。因为每天的工作都千头万绪,成砚只能依靠翻阅工作笔记才能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一本16开的大笔记本上记录着每天工作中遇到的问题,翻到8月8日开幕式那天,大到散场后的人员疏散,小到开幕式演员的如厕问题,密密麻麻两大页。成砚告诉记者,这已经是问题很少的一天了,“大部分问题都在开幕式排练期间处理了,单单是电力保障方面的问题就有1000多个,最后一一排查,做到全部归零”。

  即便已经转入实战,“纸上谈兵”的功夫也不能丢。一切可能在运行之前都要在文字上全部做好,这是张建东对运行团队提出的要求。面前的会议桌上摆着一大本运行方案合集,足足有七八厘米厚。“不管出现什么情况都能随手查阅到,是吗?”记者问到。“那怎么行?!必须全部记在脑子里,烂熟于心。”张建东的回答很干脆。

  欢呼声中的会议室

  墙上的欧米茄挂钟指向10点半,窗外传来了观众们的欢呼声,男子50公里竞走的运动员已经走进“鸟巢”,准备冲刺。屋里,运行团队有关第二天中午足球决赛转场工作的会议刚刚结束。虽然身处观赛位置最佳的包厢,但他们很少有机会静静欣赏竞技场上的精彩比赛。“运行团队的成员来自四面八方,最远的有西藏、新疆的,不同行当的人汇聚在一起,如何提高自身素质和凝聚力非常重要。”张建东向本刊记者介绍,“我的工作就是跟进执行进程,及时协调,不停地开会再开会。”

  “国家体育场运行团队有30多个部门,从看得见的观众服务、安保,到听得见的体育展示,再到默默无闻的指挥通信、电力保障、兴奋剂检测等等,200多名核心成员,3000多名志愿者,还有包括600多名清洁工、1000多名餐饮工作人员在内的合同商工作人员,共计六七千人,单单是人员的管理就是个不小的挑战。”成砚戏称自己的工作有点像“人贩子”,“就是不停地把一拨人捣鼓进来,再捣鼓出去”。

  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每个工作人员胸前的黄色证件卡上都贴有不同颜色、不同标识的圆形图标,不同时间段进入不同区域的人员都有严格限制。虽然成砚进行了长达5分钟的介绍,但记者仍未能搞清楚以阿拉伯数字和以英文字母区分的不同区域有何差别。“这座体育场庞大得让任何一个初来乍到的人都感到困惑,但对观众来说却很方便,这就是它的奇妙所在。”

  成砚所说的便捷在人员疏散中表现最为明显。“鸟巢”按照9.1万个坐席容量设计,除去媒体区所占的1.1万个自然坐席之外,观众坐席达到8万个。在此前的运行设计中,观众疏散一直是让各级领导颇为关心的问题,从按区疏散到按排疏散,各种方案一应俱全。但在7月30日首次大规模彩排那天,散场后的情景却让成砚有点出乎意料,“几乎没有什么引导和控制,看台上一下子就空了”。原来,“鸟巢”采用半开放式的结构设计,其看台被分为上、中、下3层,相当于将8万名观众分割成3个不同的体系同时进行疏散。12座钢结构楼梯直通中层和上层看台,为了避免人流拥挤造成踩踏事故,楼梯特意设计成曲折形,散场时会有专门的志愿者负责疏导。此外,看台上密布着近百个观众通道,每个出口实际涵盖的人数均在1000人以内,大大减轻了疏散压力。“按照电脑模拟,观众最快可在8分钟内疏散完毕,现在干预不多的情况下,15分钟疏散完毕,我们心里有底了。”成砚说。

 “以竞赛为中心,以场馆为基础、以属地为保障”是北京奥运会场馆运行的基本原则,这一点在团队人员配置中体现最明显。按照张建东的介绍,他之所以被任命为运行团队的主任,并非因为担任西城区区长一职,而是此前他在担任北京市政府副秘书长一职时分管体育工作,曾负责组织了北京国际马拉松大赛、雅典奥运会火炬传递等一系列大型体育活动。而运行团队常务副主任兼竞赛主任沈纯德,此前曾担任国家体育总局田管中心副主任一职。此外,还配备了专门分管开、闭幕式工作,电力保障和属地协调等工作的多名副主任。“由于田径比赛要有多个项目在同一场地、同一时间内举行,‘鸟巢’的运行是个系统工程,方方面面的专业人才都很需要。”张建东感慨道。

  8月15日是“鸟巢”的首个比赛日,田径比赛的“第一枪”顺利鸣响,让运行团队心里的又一块石头落了地。但是很快,“鸟巢”便迎来了它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危机考验——8月18日,刘翔因伤退赛。负责媒体运行的陈树勋记得他当时所在的位置恰好是终点线附近,当他看到刘翔在8万多名观众的呼喊声中并没有走回起跑器,而是向着运动员通道走去时,就预感到“大事不妙”了,“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要召开新闻发布会”。果然,现场广播里的宣布顿时让看台炸开了锅。陈树勋拉着竞赛主任沈纯德马上找到了中国田径队总教练冯树勇和刘翔的教练孙海平,仅仅10分钟后,新闻发布会开始。让成砚感到欣慰的是,观众并没有出现预想中的情绪过激,“反倒是我们很多工作人员和志愿者哭了,他们为刘翔感到遗憾,也为自己不能在‘鸟巢’中见证刘翔比赛而遗憾”。

  考验仍在继续。8月21日早晨,接连下了几个小时的雨仍没有停下来的迹象,除了少数几个田赛项目受到影响外,大部分项目都照常进行。为了保证跑道不积水,运行团队临时从网球场急调了除水用具,志愿者们还用毛巾把每一块积水的地方擦干。“任何可能发生的情况都要尽量计划周全,这样才能保证遇到突发情况时临危不乱。”张建东告诉记者。

  随着比赛一天天进行,国家体育场运行团队的工作已经转入常规。“记得第一个比赛日结束的时候,我们的晚例会开了1个多小时还没结束,但现在每天用不了半小时就能把所有的问题落实。我甚至敢把对讲机的耳机摘下来一小会儿了,这在前几天是不可能的。”成砚正跟记者说着,一名在隔壁通信指挥中心的志愿者走进指挥室,悄悄告诉她“工程部有人呼叫你”,她又马上把耳机塞了回去。

  即便是已经驾轻就熟,面对这座堪称世界上结构最复杂的大型体育场,运行团队仍不得片刻停歇。时针指向13点钟,刚刚在会议室吃过盒饭的张主任便马不停蹄地赶往零层指挥中心,在那里,一场有关闭幕式转场的专题会议即将开始。

  喧嚣散去,工作开始

  原定于15点就结束的比赛直到将近16点钟才全部完成,这让负责观众服务的孙智利有些着急。他不断地用对讲机与各个看台的志愿者和安保人员联系:“请观众配合尽快离场,1个小时之后晚间比赛单元的观众又要入场了,准备工作很紧张。”孙智利与团队中的另外10余名成员负责指挥调度1951名志愿者。虽说都是检票、验证、引导、服务等琐碎的工作,但任何一个环节都不敢马虎。“观众的要求五花八门,志愿者每天两班倒,仍然累得够呛。”

“从去年10月份接受任务开始就知道担子重、压力大,‘鸟巢’是北京奥运会上全球瞩目的焦点,出不得半点差错。”张建东与他的团队成员每天早晨最晚6点钟上班,一直到晚上例会结束后回到家已经是凌晨1点多。前段时间他还可以每周回到西城区参加区长办公会,但自从开幕式后就一直没回去过。不需要多问他们的工作强度,单从每个人眼中布满的血丝便可窥见一斑。“能够参与这样一项意义深远的工作,我们深感使命光荣。越是到现在,越担心队伍因为过度疲劳有所松懈,我的任务就是不断给大家鼓劲。”张建东说。

  16点多,趁着比赛结束的空当,运行团队副秘书长孙劲松终于有机会坐下来跟我们介绍一下他所负责的转场工作。“从4月份的‘好运北京’测试赛一直到9月份的残奥会闭幕,大大小小的转场共有9次,其中,奥运会最后一项田径比赛结束到闭幕式只有8个小时,残奥会开幕式结束到比赛开始只有31个小时。”孙劲松介绍道。

  最大规模的一次转场是在奥运会开幕式之后。花费2个多月时间搭设的开幕式场地必须要在3天之内完成拆除,并且还要放置好闭幕式设备,完成草坪铺设和跑道清洗,所有工作必须在12日中午12点之前完成。“按照各个部门报上来的作业时间,如果简单相加的话时间肯定不够,我们只能用空间换时间,不断优化作业流程。”孙劲松告诉本刊记者。开幕式结束后不到1个小时,在场馆外集结的第一批650名工作人员就开始打响了转场战役。

  为了节省时间,“鸟巢”被划分为若干个作业区域。地板拆除首先从西边开始,在开幕式表演中大放异彩的LED屏连同各种电线错综复杂,为了保护跑道,最下面还铺有特制塑料和胶毯,只能四五个部门同时作业。“拆完一个区域,就要安装一部分闭幕式的设备,再马上开始铺草坪。”孙劲松介绍,“雅典奥运会的草坪铺设用了60多个小时,我们只用了24个小时。”工作人员事先给5460块1.159米×1.159米的小草坪都编上号,放在指定位置,待到转场时,从培植基地的起装到运输再到“鸟巢”里的拼装,实际上变成将总重达4600吨的草坪整体换个地方,且要保证每块小草坪间的距离只有4毫米。

  12日早晨6点钟,转场工作提前6小时基本结束。利用剩下来的6个小时,又组织了100多名工作人员对跑道进行了人工清洗,“就是一人一块毛巾,跪在地上擦出来的”。13个单位、5000多人、1100多车次,连续84小时的不间断作业,转场工作才得以顺利结束。孙劲松禁不住向记者感慨:“这都是无数次测算、演练的结果。”现在,他的手上又拿到了第二天中午就要举行的男子足球决赛和后天晚上闭幕式的转场方案,每项工作都以分钟为单位计算,‘鸟巢’的转场战役又要打响了。

  19点钟,夜幕降临的“鸟巢”再次喧闹起来,当晚将上演的4×100米接力决赛和男子撑竿跳决赛无疑是田径项目中最具观赏性的赛事之一。匆匆吃过晚饭的张建东主任来到包厢前的看台上,“对面还有零星的空座位”,他似乎对今晚的上座率并不十分满意。但这种担心显然是多余了,没过10分钟,放眼望去,浩大的“鸟巢”中已难再看到空位。起初让奥组委领导担心的田径比赛上座率的问题,自开赛第一天起就已经烟消云散。“就连外国人都惊奇,中国观众对田径的热情超乎想象。”成砚向记者介绍,“‘鸟巢’的上座率在所有奥运场馆中应该是最高的。”

  不可否认,有些观众是抱着体验“鸟巢”的目的来观赛,但如果不是真正坐到里面,你或许永远也不能体味到这座竞技场的神奇所在。由于采用了马鞍形的观众席设计,使得所有观众的观赛距离均在140米之内,即便是坐到顶层看台上也能看清运动员的一举一动。屋顶的膜盖起到了一定的收声效果,8万多人发出的每一声欢呼和叹息都足以撼动大地。运行团队的各个部门已经各就各位,会议室里只剩下张建东主任和成砚秘书长在紧盯着墙上的大屏幕。旁边隔间就是通信指挥中心,志愿者们忙着应对此起彼伏的呼叫转接,窗外再大的加油声都似乎非常遥远。

  22点刚过,当身穿黄色队服的“世界飞人”博尔特站在跑道上时,“鸟巢”迎来了它一天中最亢奋的时刻。运行团队的几名工作人员也来到看台上,张建东主任还饶有兴味地拿起一架单反相机开始面向场内拍照。就在当天中午,面对本刊摄影记者的镜头,他还在感慨:“在‘鸟巢’这么长时间了,还从没拍过一张正儿八经的照片呢。”

  安静,枪响,爆发。在牙买加最后一棒选手鲍威尔冲过终点线后,“鸟巢”沸腾了。37秒10,保持16年的男子4×100米接力世界纪录被踢进历史。46岁的张建东与年轻小伙子们一起欢呼着,或许,这是他们疲惫的一天中仅有的放松一刻。

  时针已接近22点半,但仍有1/3的观众不肯离去,他们在等待澳大利亚男子撑竿跳运动员胡克从地上站起来。由于过度疲劳,他在向奥运会纪录5米96发起冲击的最后一跳前,累倒在地上躺了足足5分钟。张建东站在看台上,他不必再为观众疏散的问题头疼了,另外2/3的观众已经跑到“鸟巢”外面忙着拍照留念去了。

  最后时刻,胡克没有让留下来的人失望,他在一片惊呼声中越过了横杆。张建东转身回到会议室,收拾起笔记本和会议材料,赶往零层的指挥中心,那里还有晚例会在等着他。走出“鸟巢”的时候,看到上百名清洁工正进入体育场,4层的工作区依旧灯火通明。喧嚣散去之后,他们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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