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险商的任务是分散风险,但该公司将宝全押在房价上,风险过于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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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联邦政府贷款850亿美元救赎美国国际集团,引发的争论虽见仁见智,但有一点清楚无疑:这家在全球保险业堪称龙头的公司在管控自身风险方面的技艺可远不够娴熟。虽然坐拥资产逾万亿美元,年销售额1100亿美元之巨,然而在9月16日,美国国际集团还是走到了破产边缘。公司管理者曾试图游说纽约州监管部门解除部分保险法规,使其自身能够调用子公司的资金救急,并且试着通过华尔街筹款750亿美元。然而这些努力显然徒劳,就在美国国际集团忙着脱困的同时,该公司股价从最近52周的高点70美元一路狂跌到1.25美元。由美国纳税人出资的救援计划虽将其80%股权收归美国政府,但终究无法挽回股东权益在过去不到一年中蒸发1840亿美元(相当于股东权益的97%)的事实。 何来如此?一切似乎可以追溯到美国国际集团前任首席执行官莫里斯·“汉克”·格林伯格(Maurice R. “Hank” Greenberg)任内。在他就职的40年间,格林伯格将公司打造成了全球保险大鳄,其方法之一就是向复杂业务领域进军,承保鲜有人敢碰的风险业务。格林伯格因涉及会计丑闻而于2005年被迫下台,但他仍是公司最大的个人股东,并强烈批评继任者马丁·沙利文(Martin Sullivan)以及今年6月才接任的罗伯特·维勒姆斯塔特(Robert Willumstad)对集团的管理。依照美国政府的救援计划,另一保险商好事达(Allstate)公司的前首席执行官爱德华·李迪(Edward M. Liddy)将取代维勒姆斯塔特入主美国国际集团。获救后,公司董事会发表声明称,联邦贷款将保护该公司保单持有者的利益,缓解信贷评级机构的忧虑,并“为公司有序地出售资产提供必要的时间”。 格林伯格9月17日对《商业周刊》表示,美国政府的措施过头了,公司需要的不过是一笔短期贷款,以弥补因过去一年损失过大而造成的资金短缺。格林伯格还坚称,如果今天依然是他掌舵,美国国际集团的形势就会大不相同。“我不会任由形势演变至此,”他说,“我们有很严格的风险管控机制,但显然没好好执行。” 就在救助计划宣布前数小时,以格林伯格为首的部分投资者还告知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他们打算收购美国国际集团资产或接管该公司。不过美国国际集团表示,公司的财务问题恰恰起源于2005年及之前的一些决策,那时正是在格林伯格在任。“他冒了太多风险,”《Shiff‘s Insurance Observer》总编戴维·希夫(David Shiff)评论道。他长期以来始终对美国国际集团颇有微词。 盛誉有价 美国国际集团于1987年起介入衍生品市场。10年后,一种为借贷各方转移或对冲风险的衍生产品信贷违约互换(CDS)问世。美国国际集团凭借极佳的信贷评级成为这一市场的主要参与者。它经常针对他人的信贷合约提供保险,用自己的优良评级为别人的债务抵押债券(CDO,即以一揽子贷款作抵押的证券)作担保。这些担保后来成了它的梦靥。用IDX Capital首席执行官杰米·考利(Jamie Cawley)的话形容:“他们把自己的信贷评级变现并出租。” 美国国际集团还通过其他途径涉足美国住房信贷市场:其下属美商联合保证保险股份有限公司(United Guaranty)专做抵押保险,从2007年起陷入巨额亏损;对抵押担保证券(MBS)的投资,也在过去一年里因资产大幅贬值而付出了120亿美元成本——美国国际集团为保证旗下各保险公司满足法律严格规定的资本金要求,而必须向子公司提供的注资。至2008年年初,美国国际集团所持衍生产品加速贬值的态势已非常明显,审计公司普华永道(Pricewaterhouse Coopers)遂责令其下调对这些产品的估值。这引起了Gradient Analytics投资顾问公司分析师唐·维克瑞(Donn Vickrey)的注意,他开始质疑美国国际集团的盈利能力。维克瑞查阅了该公司申报给美国证交会的材料,记录下了该公司衍生产品逐步贬值的全过程。结果显示,2007年9月30日时还只有3.52亿美元的累计亏损,两个月后已膨胀到60亿美元。(这一数字现在有多大,维克瑞称还“不得而知”。)因为曝出会计丑闻、修改财务报告以及为安抚监管部门而撤换首席执行官等事件,美国国际集团已曾向监管部门缴纳了高额罚款。现在,它再次成为众目睽睽的焦点。 春季,公司股票持续下跌。6月,前美国国际集团董事伊莱·布罗德(Eli Broad)会同两位重量级投资人——戴维斯精选顾问公司(Davis Selected Advisers)的谢尔比·戴维斯(Shelby Davis)和Legg Mason公司的比尔·米勒(Bill Miller)——致函公司董事会,要求任命临时首席执行官取代沙利文。此外,今年头两季美国国际集团的亏损额达到创纪录的130亿美元,不断攀升的次贷损失是原因之一。格林伯格也致信曾被认为是其门徒的沙利文,提出了类似的批评,并指出,公司管理层已彻底失去了信誉,公司已“陷入危机”。如此的评价来自格林伯格,形同诅咒。(打到沙利文位于纽约州查帕瓜住宅的电话全被转到公司的公共事务办公室。)曾任花旗集团高管的公司董事长维勒姆斯塔特随即获任首席执行官。 美国国际集团的信贷评级是支撑其度过整个夏季的关键因素。即便收益下滑,其评级仍居高不下。无论存在多少问题,没有人怀疑它的偿债能力。毕竟它是全球屈指可数的大公司、大品牌,毕竟在130个国家开展有业务,其让人生羡的信贷评级仍支撑着下属子公司以优惠的条件借贷,例如专营飞机租赁业务的国际租赁金融公司(International Lease Finance Corp.)等。对于这些子公司而言,没了这个条件,也似乎就没了留在美国国际集团的理由。因此当美国国际集团在8月份公布亏损53.6亿美元后,脱离它的呼声也渐行渐高。 几近消亡 随后,华尔街的伤亡日渐惨重,雷曼兄弟破产了,美林把自己卖给了美国银行。如果这时美国国际集团还需要钱,它还能去哪里找呢?美国政府已经说了,金融机构要自谋生路。 9月15日,众评级公司开始下调美国国际集团的评级,触发该公司所持衍生品合约中的条款,迫使公司必须追加145亿美元的资本金。鉴于它刚在5月份通过股市和债市融资200亿美元,又在短短几周前获得了一笔40亿美元的私人投资,再度获取资金的渠道已非常有限。随着其股价跌破曼哈顿地铁票价水平,美国国际集团看上去真是离死不远了。 9月16日,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终于无奈地承认,它不会坐视美国国际集团倒闭。后者名下管理着总值4410亿美元的信贷违约互换资产,关系着全球主要金融机构的利益,已大到不能倒闭。然而美国政府似乎并不想长期与之结盟,提供给其的也只是2年期利率可调节贷款,起始利率大致在11%。9月17日,公司股票持有者在不完全了解政府救援计划的情况下,出于害怕股权摊薄的心理,再度抛售,将公司市值再砍去46亿美元。 保险商的首要任务是将风险分散。然而将赌注大举押在房价上的做法使美国国际集团承担的风险过于集中,以至时局转淡时不堪一击,付出惨重代价。而对于美国纳税人而言,问题则在于它的窟窿有多深,该公司还需多久才能脱困,还有就是850亿美元够不够用。专家们认为,较之惯常的牵线搭桥,美国政府此次的风险要大得多,直接承担了单个公司资金短缺升级的风险。“我认为,没人知道这风险到底多大,” 维克瑞说,“说知道的,都是信口开河。” 作者:南妮特·伯恩斯(Nanette Byrnes) 翻译:李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