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岩三杰”重新归来,带来的却只有怀旧……
撰稿·何映宇(记者)
大量的听觉刺激、眼泪和异常的心跳,理想泛滥、大脑麻痹,呐喊交织着矛盾,心情是复杂的…… 2008年7月5日19:30,一场名为“树生长的声音”的演唱会在上海大舞台唱响。曾经的魔岩三杰(窦唯、张楚、何勇)和女歌手姜昕,站在上海大舞台的舞台上,没有伴舞,没有花哨的布景,从高处的看台上看去,显得有些渺小,灯光抽打着他们的身体和脸庞,然后是震耳欲聋的音响和欢呼声。 事先从网上看到的照片让人非常担心:张楚明显老了,窦唯没了头发,何勇发福的样子让人心疼,岁月不饶人,他们已经不再年轻,是否还能承担一场必定会拿来和过往比较的演唱会呢? 时髦总是要成为历史 遥想14年前,香港红磡体育馆,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窦唯、张楚、何勇和唐朝乐队,以一种冲锋陷阵般的悲壮表情,他们呢喃、吟唱、怒吼,何勇发表宣言:“四大天王只有张学友会唱歌!”唐朝挥舞着他们的长头发,就像挥舞着一面摇滚的血色大旗,告诉1994年香港的年轻人:什么是北京的新音乐。 一夜之间,也许原本只是为了看个热闹而来到现场的观众用欢呼欢迎他们的英雄。所有在场的人都在沸腾!甚至是本来为了维持秩序的保安。 这是台湾魔岩唱片(滚石唱片的子公司)刚刚登陆内地推出窦唯的《黑梦》、张楚的《孤独的人是可耻的》、何勇的《垃圾场》,并将三个人合称“魔岩三杰”时的情景。三张唱片三个月内发了50万张,成为该年度一个不折不扣的文化事件。 1994年,所有的年轻人都在谈论摇滚,这是一种时髦。 可是时髦总是要成为历史。1996年,何勇在一场工体演唱会结束后,因为口无遮拦说错话而遭禁。1996年6月,窦唯和王菲结婚,第二年王菲产下一女,取名窦靖童,很快两人就因家庭琐事感情破裂,并最终劳燕分飞。在娱乐圈的风暴眼中他浮浮沉沉,忍受着他所谓“阴谋”的折磨,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推出在市场上几乎毫无影响的唱片,然后就是2006年震惊娱乐圈的“火烧新京报”事件。 而在2001年,张楚在魔岩唱片发表第二张具有超现实主义风格的专辑《造飞机的工厂》后回到西安老家隐居,其间曾参与若干次音乐演出活动,但他的状态并不好,虽然他的歌迷一如既往,但他给他的歌迷最大的印象就是:曾经如日中天的摇滚英雄没落了。2004年,何勇复出后在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谈及自己的境遇,不免令人伤感,他说:“连当初的乐迷现在都过得比我们好。”在那次访谈中,何勇说了一句特别一针见血的话,可以来概括当时魔岩三杰生活的窘境:“张楚‘死’了,我疯了,窦唯成仙了。” 2002年,何勇在家中“玩火”殃及邻居,迅速被媒体以“何勇纵火”的新闻报道,那年春天,他在看守所被短暂拘留后直接送进精神病院治疗,很多人说他成了“北京病人”,这是他最消沉的时期。 姐姐,带我回家 这14年中发生了太多太多的过往,14年的青春,留不住太多的记忆,可是这次“树生长的声音”上海演唱会的票房让人们相信,他们并没有被人遗忘。 “票房出乎意料!480元以下外场票和1280元的最高票已基本售罄!580元到880元的内场票目前已经销售近九成。除了林忆莲的专场演唱会目前还没有任何一场演出有能与之相抗衡的票房纪录。”上海大舞台总经理黄钧说,“这超出了我们所有人的预期,绝对是票房黑马!” 本次演唱会主办方树音乐文化传播有限公司的企划执行韩蕾小姐也对《新民周刊》记者说:“本次演唱会的出票情况之好让我们都深为振奋。窦唯的新专辑刚刚出版发行,接下来,张楚的新专辑计划下半年可以推出。” 而演出现场可能会让主办方更加满意,上海大舞台人头攒动,连过道里都站满了人,体育馆现场的一位工作人员吓了一跳,他向记者打听:“周杰伦的演唱会都没有这么火爆,这四个人都是谁啊?!” 人们迫切地期望着,当年那些听盒带不谙世事的青年们已经长大、成熟,当年两手空空孤单的人们而今也许已有了他们的爱人和孩子,于是,他们将如何向自己的孩子解释昨天的热血青春,又将如何跟他们的爱人、孩子解释滑过脸颊的泪水? 首先出场打头阵的是窦唯。“呜哩吗啦……”唱的是完全听不清歌词的新歌,再加上音响效果似乎不尽如人意,虽然电子音乐够POP,但是窦唯全场和观众的交流就是两个字“谢谢”,让那些特别希望在现场听到《黑色梦中》、《哦,乖》、《山河水》等魔岩老歌的粉丝把失望都写在脸上。 第二个出场的姜昕和超级猴子乐队显得有些不自然。观众并没有做好接受一位窦唯前女友的准备,并且她顶替的又是已经被神话了的唐朝乐队。鉴于窦唯和唐朝主唱丁武之间在2006年的口水仗,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出现弥合的讯息,所以,丁武不可能来,而姜昕被完全为怀旧而来的歌迷冷落了,尽管那天她是那么尽力,新歌也显得非常动听。 当何勇终于出现在观众面前,并且唱响《姑娘漂亮》时,演唱会才真正出现高潮。红磡体育馆的一幕仿佛又在重演,千百双手在为他挥舞。人们一遍又一遍地高喊着何勇的名字,把心中激荡的青春期热情都从胸腔中倾泻而出:大合唱。 何勇没有想象中的胖,大概做了一些减肥方面的工作,形象上很对得起观众。正如事先了解到的,唱《钟鼓楼》时,他的父亲何玉声抱着三弦又坐在舞台上,从远处看,脸上的皱纹并不比14年前在红磡体育馆时更多,只是当年去香港的时候,想必内心只有喜悦,而今天,经历了太多的悲欢,他的表情只有淡然。 “请大家耐心等待,因为张楚在路上。”人们没有想到,何勇再次返场竟然是以这样一种方式——为姗姗来迟的张楚辩解,而记者看了一下手表,当时的时间是22:00整,是什么样的原因让这位习惯了漂泊的歌手在深夜中继续行走? 歌迷并不买账,他们将大舞台的地板踏得“砰砰”直响,以此表示自己的不满。幸好,这场等待并没有持续多久。张楚的登场立即赢得了人们的谅解。但是,在演唱《孤独的人是可耻的》之前,他说的冷笑话让人哭笑不得。 他说:“接下来是《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掌声,人们都站了起来,等待着熟悉的小提琴的声音再次响起。 然后,顿了顿,他说:“开个玩笑。” 这也许是中国摇滚乐史上最无聊的玩笑,因为之后响起的正是《孤独的人是可耻的》的伴奏。 张楚在现场问:“你们多少人是因为这首歌而恋爱的?”然后并不自然地笑了笑。 带着一种自信和自嘲,他领唱全场。这一回,他和以往一样腼腆,没有何勇来得放,声音也更沙哑了,唱不到最高音。只是,今晚,人们并不需要一个完美的张楚,他们需要从音乐中得到慰藉,反抗的是孤独。 今晚,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姐姐!”“姐姐!”……一声高过一声的声浪在张楚唱完《蚂蚁蚂蚁》之后欲罢不能,也许这是这些来现场的观众听过的张楚的第一首歌,那时他们还年轻,如今他们在各自的岗位上按部就班地工作和生活,流浪、反叛、摇滚和大学生涯似乎都成了过眼云烟,只是这首在大学的盥洗室中传唱一时的水房歌曲《姐姐》还深埋在他们的心底: 这个冬天雪还不下,站在路上眼睛不眨, 我的心跳还很温柔,你该表扬我说今天很听话。 …… 姐姐,带我回家,牵着我的手,我有些困了, 姐姐,我想回家,牵着我的手,你不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