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成远 面对5·12大地震中逝去的生命和倒塌后的废墟，面对即将到来的奥运会上投入使用的体育场馆，面对多年来代表中国经济成长的大大小小的标志性建筑，再来阅读隈研吾先生的《负建筑》一书，也许会给我们带来不一样的启发。这本书与其说是对建筑的危机的一种阐述，不如说是对现代性的危机以建筑为缩影的一种考察和反思。 圈地运动和泡沫经济 现代世界已经发展出一套方法体系来处理不断膨胀所引发的种种问题，隈研吾认为这和建筑的方法是同质的，即“圈地运动”。 所谓圈地，从建筑或者环境规划的角度说，对外它是封闭的，对内又是透明的（例如整体规划的集休闲娱乐购物于一体的ShoppingMall，还有由于大量采用钢结构和玻璃而变轻变透明的摩天大厦）。在圈地空间的内部，可以体验到形形色色的都市要素之间相互碰撞和相互依赖所产生的勃勃生机，但在空间外部是用行人无法通过的高架桥、快速路割裂开的远离都市中心的死寂的地带。这种超大建筑物的出现正是为了解决不断拥挤的都市中心问题而产生的，但这种方法必然走向悲剧，甚至是恶性循环。 都市建筑和规划只是现代性问题的一个缩影，现代性应对膨胀惯于采用的方法是，在原有紧张不堪的中心外“圈地”再造一个中心。这种方法的弊端是过度依赖视觉（建筑和摩天大厦崇拜等），过度依赖物质（泡沫经济中的金钱游戏、住宅按揭等金融工具），结果造成了向心的、结构性的、分阶层的，与外界隔绝、内外边界分明的现代建筑体系。这种方法在“圈地”占整体空间的比例较小时不会出现问题，当圈地超过某个临界值时，这一体系就会出现破绽。 几乎在现代世界的所有领域，“圈地运动”方法指导的实践都出现了危机。经常出现漏洞的世界金融体系实际上也是通过“圈地运动”规避风险。具体操作手法是把金融风险作为商品，通过投入更多资本购买这些“衍生金融商品”来分摊风险，其结果是让风险不断膨胀。20世纪盛行的凯恩斯经济学则是经济方法和建筑的天作之合，通过兴建大型建筑，延迟危机的爆发。当被人问及“你的方法短期有效，长期没有解决根本问题”时，凯恩斯狡黠地回答：“长期来看，我们都已经死了。”但实际上，长期来看问题确实一次次重复上演，包括阴云未散的“次贷危机”。 大众、战争逻辑和输的哲学 将已经过去的20世纪称为大众传播或者大众媒介崛起的世纪一点也不过分。“大众”这个词确切地说诞生于一战之后，经过工业革命以及帝国主义战争对权力格局的重新分配，世界主要国家的社会结构中出现了“大众”这一阶层。两次大战后，现代资本主义经济进一步发展，在西方发达国家，占据社会主流的中产阶级成为了“大众”。 公众舆论会自然发展变得威力无边。“大众喜欢简单易懂的商品，对那些复杂的、有内涵的商品往往敬而远之。”隈研吾详细介绍了建筑设计师密斯和柯布西耶等人如何利用“大众”的特性和媒介（比如编辑刊登到建筑杂志上的照片使之看上去更美的方法）抓住了“大众”市场崛起的机会，击败了早期现代主义风格派的建筑师们。 隈研吾说：“在这样的现实当中，如果人们对艺术还有所追求的话，大概也只剩下空间和影像了吧。”在日本，人们经常可以听到阪神大地震受害者的感受，他们所希望的是“给我一个家，让我看电视”。当一个人失去温馨舒适的家之后，相信没有人会奢望把“政治正确”的象征物作为艺术品挂到墙壁上，人们首先期待的是重新建构一个空间（给我一个家），其次是希望通过影像，以具体的视觉形式及时了解信息（让我看电视）。 应该说，处于艺术外围的影像、媒介和空间、建筑的变化已经让我们穿透了艺术和建筑的边界，走到一个不再有温暖和舒适的房间的世界里。这意味者，现代性从发达国家的现代体系内部瓦解了，我们需要的是一种新的媒介和方法来看待和解决不断膨胀的世界的问题。 隈研吾认为，“支配20世纪的是战争逻辑。根据这个逻辑，不同性质的空间，不同性质的文化被弱肉强食的自然规则强行结合到了一起......在这里输赢是由极简单而无聊的逻辑来决定的，简单而敏锐地东西战胜复杂而脆弱的东西就是战争理论。”密斯和柯布西耶战胜风格派建筑师们凭借的是“现浇混凝土”技术，这能够根据模型的需要瞬间创造神秘的造型，而技术本身一点也不神秘。 20世纪90年代普及的电脑辅助设计，让更为天马行空的造型方案可以变成现实，混凝土预制件，钢结构和玻璃的使用，让建筑更容易建造，也让“大众”更容易获得。这不可避免地将建筑活动推向了20世纪的重要议题──民主主义问题。由于建筑变得更轻，更容易得到，以及冷战后集权国家相继衰落，建筑师和房地产商等供给的一方和使用建筑的“大众”出现了权力的倒置，建筑师成了辅助使用者建造房屋的专业工作者，而不再是过去的权威角色。
在冷战时代结束的世界里，“邪恶势力”已经消灭，“赢”的信念失去了其存在的理由，取而代之的是“输”的信念开始解释一切，这种信念强调供方必须输给需方。“输”的信念的普及意味着原来权威集团的内部瓦解，隈研吾同时提醒人们，“输”是一种策略，在战争逻辑主导的世界，输是为了赢。表面上输给需求方的建筑师，实际上并没有改变建筑一经建成就对人们的生活和心理产生不可逆转的影响这一事实，建筑对于个体而言是一种“赢”的存在。 面向对象的融合 以上种种棘手的问题都是隈研吾在《负建筑》中提出的。本书的主题可以概括为：“不稳定的状态波及到整个建筑领域。作为应对世界不断膨胀的有效手段，20世纪的公共投资和住房抵押贷款政策在与凯恩斯经济学和风靡20世纪的民主主义相互影响的同时，也发挥了它们的作用，但是，世界的膨胀已经超出了这些手段所能控制的界限。我认为它们并不是一个个单独地失去效力，而是出于某种相同的原因，使得所有这些为了控制世界膨胀而开发出来的现代体系同时全面失效。” 隈研吾指出，所谓相同的原因是指所有这些体系都是建筑类型的体系，它们的特性是过度依赖视觉，过度依赖物质，它们是向心的、结构性的和分阶层的，与外界隔绝的封闭体系。假如有可能利用各种非建筑的系统来改变目前的建筑的存在方式，一定会让我们异常兴奋。这种新的方式，隈研吾将其描述为“不是向心的，也不是结构性的，并且界线模糊，不会成圈地效应的、样式灵活的建筑模式”。这可能就是该书为什么取名“负建筑”的另外一层含义，不仅是“输给需求方”的建筑，而且有把建筑的方法归为零以下的意思。 在书中虽然隈研吾没有给出特别明确的答案，虽然他认为现有的网络体系并不完善，但计算机技术带来的一些新思维会是有启迪的。例如编程中的一个重要思想就是“面向对象”的方法。这种方法的高明之处就在于它否定了函数和变量的分类，比如在一个计算机操作系统软件中，变量不是代入函数的数，而是与函数等价的一个数。因为这样一种设计，计算机的运算能力获得了质的飞跃。这种方法的本质其实是将函数和自变量都看作“对象”（客体），避免了过去函数套函数，引发更复杂计算的问题。计算量越大，这种方法的优势越明显。 这种方法已经引入建筑设计领域，譬如空间和物品的界限正在模糊，原有的空间包含物品的思维方式被打破，环境、空间（建筑）、物品（家具）被视为等价的元素，在信息技术让他们变得更轻盈、虚拟和碎片化的世界中，这些元素开始以更加自由的方式排列组合，甚至是模糊、混合到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