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节就是将平淡无奇的细节都隐去的一出大电影。
BY聂伟
SIFF-ISSA是上海国际电影节国际学生短片大赛的英文简拼。电影节去年正式启动这个项目,委托给我就职的上海大学影视学院具体承办,接下来一帮年轻人就被精力充沛的金冠军火线培训成疲倦不堪的WorkerBee。眼看着参赛学生的国籍从去年的亚欧美板块迅速扩大到今年五大洲的24个国家和地区,在参赛数量这个技术指标上丝毫不亚于金爵奖正式竞赛单元,也真算是名副其实的国际化了。 午饭面对满桌美食无心恋战,胡乱扒拉了几口便拖着学生冲回会场试碟。偌大的展映会场人气指数颇高,来宾们戴着隔壁夏威夷电影节答谢酒会上分发的花环,相互“Aloha-Aloha”地打招呼。夏威夷电影节的执行主席ChuckBoller照例在前排正襟危坐等候开场,评委会主席谢飞导演胸有成竹地与金冠军展开热烈讨论,建议上海电影节将这项赛事的规格提升、再提升。那些来自五湖四海的未来电影大师们神色各异——2000美元的首奖虽然不是一个大数目,却也足够一个人的国际旅费了。还有一大帮更年轻的学生拿着宣传册,叽叽喳喳地讨论故事梗概。 坐在后台揣摩现场观众的集体情绪反应,确实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展映之前的大量事务性工作都琐碎不堪,毫无美感可言,而且每一部入围短片的情节内容也早就烂熟于心,很难有初遇时的新鲜惊喜。然而如何将这些类型不同、风格多样的短片搭配在一起放映,就要考验Instructor的审美组合能力了。看一看现场展映的片单,瑞士电影《阿瑟的真实生活》的白日梦幻,墨西哥电影《真实秀》荒诞的时间体验,德国电影《离歌》的意识流气质与偏色风格,《鸭子和大雁》的韩式闹剧,印度电影《红鞋子》的散文化叙事,西班牙动画片《客户服务》中的中国功夫,保加利亚《飞行能手》的绝妙想象,中国电影《坑》辛辣的人性反思,美国电影《看管我兄弟的人》的黑色故事,每部短片都自成一体,在编排放映次序时却颇伤脑筋。除了要考虑时长组合,还要对现场观众的情绪点进行预判和引导。观众大多是艺术至上主义者,评委会同样偏好欧洲作者电影风格,好莱坞工业化电影美学在这里似乎沦为边缘。然而作为组织者却不敢沉醉于欧洲式的静观,我得尽力把这场展映变成一出抑扬顿挫、峰回路转的好莱坞式情景剧。我需要提前设定好与观众心照不宣的游戏程序,接下来等着验收,第N分钟现场是否会有骚动,会有笑场,会有叹息,会有泪水或者击掌。每到这个时间点,我都会向《天堂电影院》里欲擒故纵的老放映员阿尔弗雷的在天之灵脱帽致敬。 不要忘了,电影节本质上就是一出狂欢节,它规定了展映现场的情绪浓度,它要求有序曲,有铺垫,有两次以上的情节转折点,还要有情绪高潮。当然,短暂的高峰体验过后,如果不能抚平曲终人散的阑珊意兴,就显得虎头蛇尾,因此还得让观众有足够的耐心与风度用掌声配合此后的颁奖仪式。一场成功的影像展映活动就是一部可供现场调度的活电影。希区柯克说过,“电影就是将平淡无奇的镜头都剪去以后的人生”。这话一点都不假。不过我还是想另加一句,“电影节就是将平淡无奇的细节都隐去的一出大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