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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翎 红周刊 金钱隘与桃花劫 2008年2月，正是中国农历新年辞旧迎新之际，“香港三宝”却没能成为“吉祥三宝”。所谓“香港三宝”，指的是香港足球名宿、“香港之宝”姚卓然，著名艺人、“欢乐之宝”沈殿霞，以及著名银行家、人称“宝Baby”的东亚银行主席李国宝。姚卓然和沈殿霞分别于2月2日和2月19日辞世，而2月6日除夕之夜，美国证监会（SEC）所谓“达成和解”的一纸公告，不仅没能给李国宝带来祥和安宁，810万美元的巨额罚款反而成为香港业界理解为李在“道琼斯内幕交易案”中难辞其咎的反面注解。 随后，港交所董事戴维·迈克尔·韦伯在其个人网页上发表《辞职吧，李先生》一文，呼吁李国宝辞去其所担任的三个重要职位并发起网络投票。2月15日18时投票结束，结果显示，93.4％的网友认为李应辞去香港行政会议成员职务，89.4％的人认为应辞去立法会议员一职，67％的人认为应辞去东亚集团主席职务。 次日，在先前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李国宝突然宣布辞任行政会议成员并获香港特首批准，瞬即成为香港媒体追逐的焦点。李“为逃避记者追问，更在中环闹市不顾红灯闯过马路，情景险象环生”。 李国宝素以低调示人，上一次“领教”无孔不入的香港媒体的“死缠烂打”还是在6年前，那个“宝Baby”的称谓，也正由此而来。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如果说李国宝此次为传媒聚焦乃因遭逢“金钱隘”，那么上次则是因为一桩“桃花劫”。 那是在2002年的5月2日，刚刚游历完巴黎的李国宝一早醒来，发现自己登上了香港各大报纸的头条，不仅“与廖碧欣揽腰游巴黎”的照片曝光，《苹果日报》更是用了3个版的篇幅，将4月22日至27日“李廖巴黎相聚”的细节，一一记录在案。 廖碧欣是香港廖创兴银行家族后人、廖创兴银行主席廖烈文的长女，时年单身，论起辈分来，李国宝是其世叔伯。这段风流韵事曝光后，廖碧欣对李国宝的私谓“宝Baby”从此传遍香江，李国宝由此“荣登”“香港三宝”之列。 清誉与丑闻 虽然绯闻成为了香港市民茶余饭后的谈资，但在政治和社会服务上奉行“只做不说”信条的李国宝，在香港业界中有着“一生清誉”的美名。他为人谦和，尽管身居高位，但在公众场合，大家多见到的是他主动与人握手，很少摆名人的架子。最为人感动的一则轶事是，曾有一位年轻的香港记者采访他，稿子出来后不久即收到李国宝的亲笔回信，落款竟是“国宝弟”。 李国宝1939年3月13日出生于英国伦敦。1969年加入东亚银行，1981年起出任总经理。1993年他进入道琼斯公司的董事会，成为该公司首位非美籍董事。在李国宝的手中，东亚银行传统的家族经营方式被打破，逐步成为香港最大的华资银行，也是目前在中国大陆营业网点最多的外资银行。2008年2月15日，东亚集团披露的年报显示，税后盈利42.21亿港元，同比增长21％，为此前市场预期的上限。在次贷风波席卷全球金融业的背景下，这已是一份相当不错的业绩。 李国宝2001年获香港特区政府颁发的金紫荆星章。2005年6月，被英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册封为爵士，当年10月他为加入香港行政会议而放弃英国国籍，不再使用“爵士”的专称，但仍为英国的“荣誉爵士”。 然而李国宝的“一生清誉”，却从2007年4月始，几乎毁于一旦。 2007年4月底，一位美林证券香港办事处的员工注意到了一些非正常交易的迹象。从4月13日至30日，一对从事电信工作的夫妇——王勤竞和梁家安开始大量买入道琼斯公司的股票。 根据SEC的材料显示，梁家安的父亲——香港商人梁启雄在这笔交易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4月13日至17日，梁启雄在王勤竞的协助下，通过王的美林账户，分别以34.849美元、35.048美元、36.71美元购入74400、17000、108600股道琼斯股票，合计20万股，耗资717.5万美元。 4月18日，一笔310万美元的巨款从梁启雄的户头划到了梁家安的账户里。而4月20日至4月30日，还有两笔总计690万美元的资金从摩根大通驻布鲁塞尔机构开立的一个账户上划出，这笔资金全部被王勤竞夫妇用来购买道琼斯股票。 4月30日，王勤竞在梁启雄的指示下，通过其美林账户，以每股36.374美元的价格，再次购入215000股道琼斯股票，总计784.8万美元。 在此之前，王勤竞一边帮岳父购买道琼斯的股票，一边也通过自己的另外一个账户购入2000股道琼斯股票，合计71464.36美元。 5月1日，道琼斯公告称接受美国新闻集团以每股60美元的价格收购道琼斯的请求，当天道琼斯股票飙升至56.2美元，暴涨54.1％。 5月4日，王勤竞将1502万美元买入的41.5万股道琼斯股份抛售套现，这也意味着，仅仅半个多月时间，梁启雄买入的道琼斯股票净获利就高达810万美元，王勤竞也有超过4万美元的获利。 然而，一家人还没来得及庆祝这辉煌的胜利，警钟已经敲响。一位知情人士表示，那位注意到非正常交易迹象的美林员工就此事询问王氏夫妇时，两人闪烁其辞，这位员工遂将此事向上级做了汇报。 5月8日，SEC向纽约曼哈顿地方法院提交民事诉讼，控告王氏夫妇涉嫌以内幕消息买卖道琼斯股份。由于王氏夫妇及梁启雄均非投资行业的专业人士，梁启雄的密友、身兼道琼斯公司董事一职的李国宝就此浮出水面，成为涉案的重点怀疑对象。 SEC主要的怀疑依据是，2007年3月29日，美国新闻集团CEO默多克与道琼斯CEO会面时，默多克透露，新闻集团考虑以每股60美元的价格收购道琼斯。4月4日至12日，道琼斯的非执行董事陆续被告知此事。李国宝是4月12日晚通过电话会议了解此事的。而就在次日上午，李国宝与梁启雄乘同一航班飞到上海，SEC认为，李国宝正是在飞行途中向梁启雄透露了有关信息，所以，当日抵达上海后不久，梁启雄便致电王勤竞，让女婿通知其经纪人美林准备购入道琼斯股票。而在随后的10多天里，李国宝与梁启雄保持着有规律联络，“其中至少包括一次面谈和经常的电话交流”。 2007年7月18日，SEC对李国宝发出“威尔士通告”（Wellsnotice），正式通知将对他提出指控。这项涉嫌内幕交易的指控如若成立，依据美国法律，除罚款外，最高可获25年的刑期。 通告一出，香港一片哗然。除了各种猜测外，有持“阴谋论”者甚至认为，由于李国宝在香港的影响力及其与特首曾荫权的密切关系，“曾原本一心想将香港发展成为与纽约、伦敦看齐的国际金融中心。但美国岂容香港从后赶上，危及其霸主地位？此次道琼斯内幕交易案，说不定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既打击特区政府的威信，也破坏香港金融市场的形象，一箭数雕！” 李国宝于7月19日发表的抗辩声明一度给了支持者很大的期望，“我没有违法，我否认SEC方面对我提出的表面指控……如果SEC果真对我启动诉讼程序，我将全力为自己辩护。”李国宝坚称。 从SEC公布的材料来看，SEC其实并没有找到李国宝向梁启雄透露消息的证据，也没有找到李国宝本人利用该内幕消息进行交易而获利的证据，只是因为李在获知收购消息后与梁一同乘机，随后发生了梁家人买卖道琼斯公司股份的事件，SEC认为李国宝“应该知悉”其所透露的信息会被利用而已。据香港中文大学教授朗咸平介绍，美国证监会对李国宝的指控完全是基于辩方举证也就是“有罪推定”的意思，而不是一般法律上“控方举证”的“无罪推定”。但是李国宝说不清楚有没有在飞机上透露消息，说不清楚就是有罪。 在这种情况下，李国宝纵有百口也莫辩。得知此类官司可能历时数年甚至十几年而不能解决，“考虑到我家庭、事业、有关公众利益之后”，李同意交纳810万美元罚款与SEC达成和解，但坚持“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涉嫌内幕交易的指控”，虽如其本人所说，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但于公于私而计，清誉虽就此蒙尘，也勉强算是最好的选择。 而事件的其他主角——梁启雄及其女儿、女婿，也在“不承认也不否认”的前提下，分别同意交回已被冻结的收益810万美元和4万美元，并接受810万美元和4万美元的罚款。 家族风光与豪门风波 对于“政坛常青树”李国宝来说，此次算是“栽”了。不过，对于这个有着“香港洛克菲勒家族”之称、与何东家族、许爱周家族、罗文锦家族并称为香港传统“四大世家”之一的李氏家族来说，在其百年传奇史上，这样的风波恐怕也算不得什么。 李氏家族起源于广东鹤山，其在香港的发展则开始于19世纪50年代，李国宝曾祖父李石朋的父亲李家成，是家族中第一个到香港的淘金者。而李家的发迹则始于李石朋，这位15岁时在船务公司当差的学徒，凭着精明、努力和勤奋，先后创办了自己的船务公司和米行，后来又进军地产和金融，成为香港富甲一方的华商。 1918年11月，李石朋的两个儿子——李冠春（李国宝的祖父）与其三弟等人联手创办了东亚银行，李氏家族步入了一个新起点。1935年，高14层的东亚银行总行大厦落成，这是当时香港最高的建筑物。 李氏家族打破了“富不过三代”的豪门宿命，百年来相继涌现出众多社会精英：香港第一代华人银行家、香港高等法院的首位华人法官、“香港联交所之父”、香港赛马会首位华人副会长、社会福利署首位华人署长等等，在香港的影响力绵延不绝。李国宝的父亲李福树是香港前行政、立法和市政局议员。较之功成名就的“福”字辈父代，“国”字辈也毫不逊色。李国宝的亲弟弟李国章曾为特区政府教育统筹局局长，特区终审法院首席大法官李国能则是其堂兄弟，一门三杰，令其他香港世家望尘莫及。 不过，在李氏家族风光的背后，也风波不断。人称“香港联交所之父”的李福兆是李国宝的叔父，可谓天赋异禀，6岁就知晓买卖股票。1969年，由李福兆牵头，成立了远东证券交易所；1986年，香港4家交易所合并为联合交易所，李福兆出任首届主席，一时风光无限。然而不出两年，1988年1月，李因涉嫌在批核上市申请时受贿被拘。1990年，法庭判处罪名成立，李福兆被判入狱4年。而李国宝的弟弟李国章则于去年卷入“月葛院风波”，从此仕途暗淡，于去年港府换届时被拉下马，未能连任教育统筹局局长。 如今李国宝对“道琼斯交易事件”，无论媒体如何围追堵截，始终以“根据我与美国证监会达成的和解协议，我不得就此发表任何评论，我应该保持沉默”为由，三缄其口。“面对一连串的负面报道，就像你向我挥多少拳，奈何我也不能反抗。” 当年遭遇“桃花劫”时，李国宝和另一当事人廖碧欣就是以沉默来抵御了媒体的狂轰滥炸，李国宝最终也成功地守住了自己的家庭。时隔6年后，这一次风波骤起，廖碧欣又被人念起，在被记者问及对李国宝“道琼斯内幕交易事件”的看法时，她忍不住惊诧道：“吓！又关我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