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理上看,镇坪县是一个圈。县城没有中心,所有机关、店铺都在一条环形道路两旁,环绕的大巴山间是一个个村落。道路入口,是“闻华南虎啸,品镇坪腊肉”的崭新广告牌,右下角印着那只显眼的老虎。全国媒体用尽手段报道了好几轮,而漩涡的中心镇坪,却没有受任何外界争议影响。镇坪人相信华南虎的存在,连最夸张的描述也被收入县林业局的《虎讯报告》:“在县政府广场上听到了华南虎的吼叫,很遥远。”
文/葛维樱
镇坪迷阵 “我们这里有华南虎。”小店老板、摩的司机、政府官员,不待询问就会迫不及待地告诉来客。两个月里,从县城到周正龙家的“摩的”价格,从5块涨到了15块钱。一个月前,他们见到外地人就吆喝:“去周正龙家不?”但现在,镇坪人更喜欢谈自己所知道的华南虎。“是我先看到而且报告了华南虎,比周正龙早。”猎人彭国海说,他是镇坪县林业局推荐的第一个采访对象,无论哪一天去见他,不用提问就会把原文背诵一遍。一问细节,彭国海就用非常质朴的眼神看着来访者说,“找不到”(不知道)。第二个被访者的固定叙述是看到了“半条牛大的动物”,再问下去就会发现她几乎对问题毫无反应,有时候还需要林业局工作人员提示。但跟随林业局带领起码能得到所谓“目击者”,仅凭《虎讯报告》去找人,经常得出和报告完全不同的描述。“我二舅把老虎吃剩下的熊掌捡回家了,吃了一个,不好吃,卖了一个200块钱。”一个司机非常诚恳地要带路去采访他二舅。林业局确实记录了有关黑熊尸体的报告,但上面写着,熊掌、皮毛和骨头都被林业局的工作人员拿回,已经上缴。有关熊掌的第三叙述是,被一个四川人从农民手中买走一对熊掌1000元。这个今年内唯一的熊掌故事,被林业局当做旁证颇多的一个“虎讯”,出现了三个版本,主人公、价格、时间、地点都不一样。而所有被访者又都指天发誓自己不说假话。奇怪的是,镇坪人并不因此而互相怀疑,他们确信这就是华南虎存在的铁证,并且互相传递。 除了根据林业局的安排和《虎讯报告》所演绎出来的信息,有关老虎的零星传闻每天充斥着耳朵。“烂草黄我们这里从来就有,只不过不知道那就叫华南虎,不知道要保护,所以从来没上报。”林业局的解释和山民们的炫耀矛盾。“我们不知道是华南虎,老虎总知道吧,镇坪从来就有。”所谓的“从来就有”,年代说法颇不相同。镇坪县志的确切记载有三次:两次50年代,一次1981年,都是抓到了活老虎,或者捡到了虎尸。而山民们则把这个时间段一直延续到今天。有人前一天说自己1999年看到过老虎,第二天就改成了1988年。包括周正龙一开口就会引用的物证,“去年有人用老虎夹子夹掉了一个老虎的指甲,是小指的”。这个指甲已经被证实至少有40年历史了,而周正龙同样坚持,“就是去年”。在镇坪的记忆里,50年代、60年代和2007年没有区别。 三省交界的小县生态 在镇坪待的时间越久,越会被这种气场感染和同化。镇坪是陕西人口最少的县,总共5万人,还比不上普通的镇,3万多人都散居在大巴山上。地处陕西最南,与湖北、重庆交界。一位县领导说,镇坪的理想是“2019年变成大枢纽”。事实是:去年以前,去一趟最近的城市安康,车要走12个小时的绕山土路。为了扶持这个国家级贫困县,2006年刚开通了盘山水泥公路,到190公里以外的安康也需要近5小时。各村子之间相隔遥远,去另一家做客的,往往都会留宿,“因为路不好走”。除了当地人,只有个别四川人来做小生意,“连个邻居县都没有,往省内走,还不如翻山,去湖北和重庆的小县城更近”。无论饮食、口音和生活,镇坪人对于哪个省都没有认同感,“我们就我们自己的县政府管,没来过外面的人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