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作者：殷翎 “这种欺诈案在日本市场并不多见。”一家日资律师事务所的律师说。他指的是“正在进行时”中的震惊日本的“崔建平事件”。而对此类事件司空见惯的中国投资者这次似乎可以隔岸观火。在网上的论坛里，有人庆幸道：“这次总算没害同胞……” “套牢”东交所 害没害同胞暂且不表，但东交所总裁斋藤惇“因此非常地沮丧和气恼”倒是事实。据《南方周末》报道，在去年6月斋藤惇就任东交所总裁前，日本《要素》杂志曾断言他“难胜大任”。倍感受侮的斋藤惇从此将这本颇为有名的月刊贬为“黑杂志”。而又是这本“黑杂志”，在2008年8月19日东交所宣布将亚洲互动传媒（上市代码2149）转入“整理板块”并最晚于9月20日退市后的第二天，就出版了封面文章为《东交所四处碰壁，亚洲互动传媒退市》的9月号。 东交所对亚洲互动传媒的“驱逐令”下得如此之快，超出了人们的预计。 2008年6月3日，亚洲互动传媒公告，43岁的CEO崔建平在未得到董事会同意的情况下，将其在中国国内银行开户的全资子公司北京宽视网络技术有限公司1.069亿人民币定期存款设定为对第三者企业债务的担保。9天后，第三者企业的名称被披露——北京海豚科技发展公司。该公司从银行贷款了1.03亿元人民币，被全部用来偿还崔的个人债务。公司同时披露，因预计被催挪用去担保债务的存款难以全额回收，被迫下调2008年度业绩。崔同日辞去了在公司的一切职务。 6月25日，亚洲互动传媒再次公告，无法在规定的6月30日前提交2007年年报。根据东交所规定，该公司被列入“监理”名单，如若逾期一个月后仍不能披露，则有被摘牌的风险。7月31日，在“大限”的最后一天，这份年报终于姗姗来迟。报告显示：亏损2930.3万美元，并且被会计师事务所出具了“不表示监理意见”。据悉这是东交所下决心拿下亚洲互动传媒的最终原因。 “亚洲互动传媒的摘牌对于东交所的可信度影响很大，给东交所造成了巨大损失。”东交所报道科科长二木在接受中国记者采访时表示。 “巨大损失”源于亚洲互动传媒的特殊身份。 2007年4月26日，在上市仪式上，崔建平慷慨致辞：“我保证以信义为重，为把亚洲互动传媒培养成为一个优秀的上市企业与同事们携手共进。作为首次在东交所上市的中国本土企业，我们的另一使命是将我们在日本上市的经验和体会传授给其他中国企业，为更多的中国公司到东交所上市贡献自己的力量。” 从在日本中企上市第一家到退市第一家仅1年零5个月，亚洲互动传媒陨落的速度之快，同样超出了人们的预计。而崔建平本人，则包揽了三个“第一”：除去上述两个“第一”外，8月1日，东交所表示要求亚洲互动传媒依法追究崔建平的刑事及民事责任，但一个月后还未见公司的具体行动，于是由东交所正式向北京市公安局进行刑事举报。这样的行为，在东交所的历史上还是第一次。 时间倒转一年多前，时任东交所总裁的西室泰三还为亚洲互动传媒的上市激动不已：“东交所希望吸引更多外国企业在日本上市以提高其国际地位，亚洲互动传媒在东证上市无疑是个良好的开端，我坚信这不仅是中日关系史上具有象征意义的一件大事……” 西室的兴奋可以理解。东交所鼎盛时期曾有300多家外资企业，到2007年时仅余30家。眼看着中国经济迅速发展，大量企业奔赴香港、纽约海外上市，东交所急了。在2006年11月召开的日中证券业论坛上，西室对中国相关负责人表示，东交所要创造有利环境积极吸引中国企业上市，希望到2007年4月至少安排12家中国企业在东京上市，可以优先考虑那些与日企有业务关系，或有日企资本参与的中国企业。 这厢东交所求贤若渴，那厢亚洲互动传媒应运而生。2007年3月，西室泰三期待的“12家中国企业”，只有亚洲互动传媒露出了身影。招股说明书显示，该公司于2004年7月由崔建平在英属百慕大群岛设立，其资产是在中国4家子公司的股权。除了漂亮的财务报告外，同时被崔大书特书的是子公司北京宽视神通广告有限公司刚刚获得中央电视台《同一首歌》栏目为期一年的独家广告代理权。据称崔在日本接受采访时暗示，在中国能够为中央电视台提供节目，是需要一定的实力的。 最时髦的“中国概念”＋最有诱惑力的“垄断”概念，谁能经得起这样的诱惑？ 但质疑并非没有。据某财经媒体披露，2007年4月1日，亚洲互动传媒上市前夕，日本的《中国经济新闻》发表了《出乎意外，第一家在东京上市的中国企业的迷乱正体》一文，文章指出：“一家注册在海外、没有实体的公司，却拿着母体公司的业绩充数，打着‘中国’的招牌，以经济强劲的中国作为自己的后台，这至少是对股民的一种愚弄。一旦这一家空壳公司倒闭，由于法人不同，日本投资家甚至无法找到自己真正可以索赔的公司主体，这样可怕的噩梦为什么允许在东京上演？” 然而，亚洲互动传媒骄人的股东背景光芒，足以遮盖区区的质疑声。在2005年10月大名鼎鼎的私募股权基金红杉资本入股亚洲传媒后，吸引了不少日本大公司的投资，该公司的前十大股东中，日本最大的广告公司电通、日本最大的卫星通信公司JSAT、伊藤忠商事、NTT移动通讯公司及JCD公司等均赫然在目。这显然非常符合东交所的要求。 丑闻爆发后，备受指责的东交所、上市承销商野村证券和会计事务所AZUSA均表示，“在亚洲互动传媒上市之初进行了较日本企业更为严格的审查手续，没发现任何问题”。 “套牢”红杉资本 没发现任何问题的还有红杉资本创始合伙人张帆。在亚洲互动传媒上市后，他同样兴奋地表示：“这只是它长期发展的开始而已，还有很大的发展潜力。在未来几十年中，它还将取得更加骄人的业绩。与此同时，红杉的投资回报将最大化。”2007年，张帆被《福布斯》评为中国最佳创业投资人，理由是，“亚洲互动传媒是张帆与沈南鹏成立红杉资本中国基金之后主导投资的第一个项目。今年4月，亚洲传媒在东交所上市，给张帆带来了近7倍的投资回报”。
曾任德丰杰全球基金董事的张帆以成功投资空中网、分众传媒而声名远播。看上去，这次红杉资本也博得了开门红。640日元/股（约合42元人民币）发行的亚洲互动传媒上市首日开盘于672日元，6个交易日后股价就已翻番，至7月19日更是摸高2055日元新高。对于入股价仅为0.8334美元（折合人民币6元多）的红杉资本来说，账面盈利确实可观。 上市前，红杉资本持有亚洲互动传媒11.56%股份，在2008年5月套现1.34%股份后，目前仍持9.19%的股份，为第二大股东。按9月8日收盘价5日元（约合人民币0.32元）计算，红杉当初的血本几近无归。 据业内人士表示，“做股权投资尤其是在中国，其实就是投人”，有人因此发问：张帆“投对人”了吗？ 金蝉脱壳 据《南方周末》报道，在亚洲传媒上市前，一直非常低调的崔建平在位于北京中关村的公司会客室里接受了中国记者惟一一次专访。那天，崔穿着一件廉价的白色化纤衬衫，没有打领带，西裤的样式也很过时。“我是做技术的，对吃穿都没有兴趣，只喜欢埋头开发技术。”崔简单的一句话，博得了在场记者“很大的好感”。 显然，亚洲互动传媒的11家财务投资人和4家战略投资人也没有发现崔建平这个人有什么问题。 崔建平正式披露的简历为：1988年毕业于北京清华大学自动化系，并在该校继续研究活动直到1992年；1994年组建海豚科技；1994年～1997年之间，担任美国WYSETechnology公司(纽交所上市企业)中国代表，其间公司销售额增长了10倍；从2000年开始后的1年半，作为美国EnreachTechnology公司副总裁，为开拓中国市场做出很大贡献…… 但在亚洲互动传媒提交给东交所的《有价证券报告书》中，全无海豚科技的身影。这是因为早在2004年10月崔就辞去了他在海豚科技的董事长、经理职务；2005年1月，崔将所持价值为613.5万元的股份全部转手于他人。自此表面上看，崔与这家自己一手创办的公司已了无瓜葛。据称风险投资对被投项目的调查期一般为3～6个月，而红杉资本是2005年9月进入亚洲互动传媒的，张帆如若从此前半年展开调查，亦无法涉及到崔在海豚科技时的所为。而当崔后来重新现身于海豚科技时，已是2008年4月的事情了。 套牢的不仅仅是日本投资者 崔建平为何急于在亚洲互动传媒上市前撇清与海豚科技的一切干系？ 如今，通过互联网依然能搜索到2004年1月某证券媒体的一则报道： 自２００３年９月２２日以来，宏智科技连续发布公告称，公司先是５０００万元存款被银行划转，接着是募集资金丢了７０００万，后是放在海通证券的３４００万不见了。这些真金白银是如何“蹊跷”丢失的？……记者近日就此作了一个跟踪调查，一家名叫北京海豚科技发展公司的公司首先浮出水面。 2002年7月9日，宏智科技在上海证券交易所上市。此后的5年间，这家公司的名称依次更迭为ST宏智、*ST宏智、ST新智、*ST新智……始终在“T族”打转，且丑闻连连。而在这5年间，崔建平胞妹、海豚科技财务主管崔延平曾先后以持流通股40多万股、70多万股，递次成为宏智科技的第二、第一大股东，上市后不久，宏智科技的子公司就轮次向海豚科技打款数百万元，既无合同，亦无收据，一笔520万元的款项甚至被要求上市公司“作为无形资产或其他名目，用10年摊销”。2004年年报显示，海豚科技欠上市公司2725万元；2005年半年报显示欠款为2205万元。海通证券的代理律师陶武平曾告诉《财经》记者，在“海通证券存款失踪案”中，“海豚科技及崔建平在此案中牵扯甚多，原属上市公司宏智科技的资金经过‘乱七八糟’的方式最终落入到海豚科技手中”。 2007年12月24日，ST新智公告，根据法院的民事调解书，海豚科技应返还上市公司2100万元，而2008年半年报中已无这笔欠款的踪影。媒体推测，这很可能是因为2008年5月ST新智重组并更名为“华丽家族”后，由于新的大股东进入，海豚科技的欠款难以为继，于是崔建平只好先用银行借款归还欠款，然后以拆东（亚洲互动传媒）补西的办法归还银行借款。 只可惜，当在中国上市公司身上顺当地掏了多年的崔建平把手伸向海外上市的公司时，没过多久就应了那句老话：莫伸手，伸手必被捉。 宏智科技2002年上市日开盘于23.65元，冲高至23.80元后一路下滑，到2005年6月创下1.67元历史新低时，其间没有一次像样的反弹。而23.80元的价格纪录，即便在2005～2007年指数涨5倍的大牛市中，亦未被打破（考虑复权因素）。 现在，还会有人发出崔建平“总算没害同胞”的庆幸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