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解的中国医患困局 中国农村困局



  “三农问题”始终是现代化进程中必须解决的带有根本意义的战略问题。中共中央总书记胡锦涛在《十七大报告》中指出:“农业基础薄弱、农村发展滞后的局面尚未改变,缩小城乡、区域发展差距和促进经济社会协调发展任务艰巨。”时逢“十七大”盛会召开,海外媒体和研究机构也对中国农村问题发文探讨,不仅称赞中国政府在农村和农业问题上取得的成就,也对中国农村经济和社会的艰难状况进行了描述,并从体制深度讨论了解决办法,本刊摘选了一些供读者思考。尽管其中的一些观点和立场值得商榷和注意,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欢迎读者朋友读完这一组文章后反馈意见。

  中国农村困局

  从平均水平来看,中国农民确实富裕不少,但城乡收入差距还在继续扩大。在“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中,农村还有大量需要解决的问题。中共已经开始注意到农村存在的深层次危机,这些危机不仅涉及到农村医疗,教育也不容忽视。与臃肿的官僚机构相比,财政状况恶化的地方政府已经在这些方面欠下了大量债务。胡锦涛主席和温家宝总理对农村的前景做了描绘,在他们的领导下,中共已经将发展目标由单纯追求经济增长,转变为同时要注重社会公平——特别针对的是大量处于最贫困状态的农村。他们强调,必须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

  洛川位于中国西北陕西省的黄土高原,一直都是中国最穷的县份之一。现在,这个县看上去相对富裕起来了。县里的主要街道建起了很多酒店和宾馆,苹果正在成熟,映红了这片土地。洛川农村居民收入现在已经达到全国平均水平,去年,该县农村人均收入平均增长了9%。根据洛川官方记载,毛泽东展开整肃行动的20世纪60年代,是一个“人人自危”的时代。现在,“文革”的记忆正在消退,农民不再需要种植毛泽东时代指定的谷物,可以选择自己想种的农产品了。洛川的农民还是多少有一些怀旧心理,他们希望拥有一套运转正常的公共医疗卫生系统。上世纪70年代,洛川也和其他地方一样,建起了毛泽东时代的赤脚医生体系,尽管这个办法没有解决根本问题,但它起码是免费的,受到农民的认可和欢迎。现在,洛川的公共医疗卫生系统也和中国其他地区一样,正变得破碎不堪。当西方新闻记者被允许进入这样的地区之后,中国农村的不满情绪才为外界知晓。

      “台风中的巨轮”近年来,中共已经开始注意到农村存在的深层次危机,这些危机不仅涉及到农村医疗,教育也不容忽视。与臃肿的官僚机构相比,财政状况恶化的地方政府已经在这些方面欠下了大量债务。农村居民的健康水平与城市居民相比,差距越来越大。在农村,贪婪的地方政府为增加收入,将农民的土地卖给开发商,由此导致的暴力现象也越来越普遍。从表面上看,农民的收入是增加了,但不公平正在蔓延。在中国的一些地方,60%的贫困现象是由于昂贵的医疗费用所引发。同时,教育费用也让农民难以承担。胡锦涛主席和温家宝总理对农村的前景做了描绘,他们希望国藉此增加声望。在他们的领导下,中共已经将发展目标由单纯追求经济增长,转变为同时要注重社会公平——特别针对的是大量处于最贫困状态的农村。他们强调,必须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该思想强调要重视贫困和环境问题)。

        10月15日,五年一届的中共全国代表大会召开,中共把胡锦涛的“科学发展观”写入党章,与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和江泽民的“三个代表”思想并列。温家宝今年年初说:“如果农民状况好了,农村也就放心了。”从平均水平来看,中国农民确实比以前富裕了不少,在过去的三年里,收入增长年均超过6%。今年上半年,在快速上涨的食品价格推动下,农村收入增长水平达到13%。据中国官方媒体报道,这是自1995年以来的最高纪录。但城乡收入差距继续扩大。与沿海发达地区相比,像陕西这样的地区进步就比较慢。中国农村人口占13亿总人口的60%,但农业对GDP的贡献已经由上世纪90年代的25%降到现在的12%。中央政府对农业和农村的支出水平,也由上世纪90年代的8%-11%降低到最近十年来的7%-8%。

        在胡、温领导下,中央政府预算比例正在扩大,很多事业的费用支出水平也在提高,但医疗和教育费用占总支出水平依然比十年前低。“十七大”的召开,将两千多名党代表召集到北京,他们一定会对胡锦涛的成就大加称颂。不久前,农民在历史上首次被免除了农业税(烟农除外)。其实,在温家宝政府开始运转前,农业税的减免就已经在酝酿结束。2003年,一项新的医疗保险体系得到中央财政支持,至少在全国80%的农村地区建立起来,取代了过去的赤脚医生式的农村医疗卫生系统。现在,仍有一些农村儿童需要自己购买教科书,但很多农村地区还是实现了免费9年义务教育。2004年以来,政府为使种粮户丰收和粮价上涨的情况下收入增加,还向农民提供直接补贴。今年,补贴增长了63%,达到427亿元人民币。粮食产量连续三年增产,达到1985年以来的最好水平。尽管高补贴下的粮食价格提高了很多,但在很大程度上被飙升的能源、化肥和其他原材料价格所抵消。变化不过是暂时的。就拿医疗保险来说,最大的受益者还是有钱人。对贫困农民来说,他们可能宁愿病死在家里,也不愿冒着全家陷入深度贫困的风险将病人送到医院。此外,新措施对近年来转移到城市的农村人口来说,并没有多少好处。这部分人口估计有1.5亿,他们既不能得到土地收益,也不能享受到城市出生人口所享有的补贴。

        2004年,世界卫生组织发布了一篇报告,将这一阶段中国为适应人口快速转移所建立的医疗系统,描述为“行驶在台风中的新型巨轮”。医疗之痒旧县是洛川的16个乡镇之一,那里的医院坐落在灰色的毛泽东时代的建筑中(这些建筑修建在黄土地上,很多已经随着黄土的塌陷变得歪斜不堪),外观却是最豪华的。该医院最近才建成,花了450万元人民币,大厅里,刚买的医疗设备封闭在箱子里,还没有拆封。根据医院的宣传,这个镇的14000名居民都能在未来三年里享受到“新型合作医疗”带来的好处。“新型合作医疗”看上去似乎不错。每年只要缴纳15元的保险费,村民就能享受到大部分医疗费用报销的好处。2004年以前,农民没有任何医疗保险,现在,合作医疗已经开始推行。对年均收入只有3371元的农民来说,15元只相当于2天的收入。与全国其他地方一样,“新型合作医疗”计划也开始在洛川的农村推行,据当地官方透露,该县农民参与比例已经超过80%。但当地退休的卫生干部说,农民的参与行为并非像官员说的那样是自愿的。

 无解的中国医患困局 中国农村困局

        杨秀梅(音)躺在一张狭窄的病床上,44岁的她被腹部巨痛的病魔缠绕着。据她说,在她那个村子,官员告诉农民,不论是否愿意,保险费用都要出,否则就从农业补贴中扣除。医院看到杨秀梅没有参加合作医疗,她的医疗费用便马上增加。假如她参加了合作医疗,结果又如何呢?按照洛川人均收入水平计算,如果她花了100元医疗费,那么报销费用就相当于她11天的收入,在杨秀梅要求返回这60%的医疗费用之后,她还能享受到几百元的小病报销。对旧县医院这样的小医院来说,仅有三个主治医生,只能完成最简单的手术和最基本的治疗。更麻烦的是,这个镇距离洛川县城还有20公里。由于经费压力,医院不得不提高了费用。在县政府支持下,旧县镇医院的经费仅能覆盖85%的公职人员。相对来看,这样的情况已经算是不错的了。经费缺口只能靠收取医疗费弥补。尽管政府对药费进行了限制,但医生可以开出其他药品和治疗方案绕开这些规定,比如X射线。如果这种现状不能改变,贫困的农民就无法从新型医保制度中享受到好处。

        世界卫生组织的驻华代表贝汉卫(HenkBekedam)博士说,穷人甚至无法交清首笔治疗费用,尽管这些费用中的大部分可能以后还会返还给患者。中国社科院的研究人员试图在旧县镇建立一个类似的医疗保险系统。计划鼓励农民每年花10元钱就能接受免费诊疗,药品价格也比医院销售的便宜25%。开始的时候,研究人员将计划交给医院的工作人员来管理,但事实证明,医生对开廉价药没有兴趣,他们更偏爱高价药。后来,愤怒的农民将计划搅得一团糟,研究者们不得不让医生退出,并关闭了设在镇上的5家诊所(研究者在该镇建了6家试验诊所)。现在,仅存的诊所只有一名医生、一名药剂师和一名护士,农民参与率由40%降到12%。一些曾经对项目有帮助的捐助者最近也避之不及。对研究人员来说,县政府和镇政府的主要目标是确保旧县镇医院有足够收入,要想实现自己的预算安排很不容易,这种情况在农业税被取消后更为突出。当一直延续在中国封建史的农业税被取消后,官方媒体为此大声欢呼。农村地区通常因为非农产业比例太少,即便能从中央政府拿到部分补偿,他们也很难避免预算压力。

        教育之痛距离洛川不远的延安,是首先响应温家宝取消农业税承诺的地方。据地方媒体报道,由于有地方油气公司的收入支持,延安率先废除了农业税,该措施使农民人均收入净增200元。但洛川县和镇政府的努力,仅仅能满足公职人员的要求,承诺的补贴只能抵消2002年农业税征收水平下农民收入损失部分。温家宝的农村免费义务教育方面,收入损失也和其他超额财政负担相一致。洛川的政府预算中,教育支出水平比去年增加了20.8%,而这个数字在去年和前年分别只有6.9%和5.6%。在中央、省和地级政府支持下,经费确实有所增加,但数量还远远不够。延安不得不以十分艰难的方式去实现承诺。它不仅免除了上学费用(根据中央政府的要求),还为所有学校向每个学生免费发放课本提供补贴。在洛川,必须从政府预算资金的10%为这部分增加的费用埋单。2005年,洛川的一所小学为满足免费教育计划投入了大量资金。学校为每个寄宿生每学期提供10元补助。去年,一项特殊的政策在洛川实施,地方为修建教师宿舍投入了2400万元,目的是改善居住在塌陷建筑中的困难教职工的居住条件。高飞龙(音)校长表示,现在学校的退学率已经降到了零。上世纪90年代,沉重的费用曾导致一些学生选择退学。深圳大学组织的一项调查发现,洛川82%的农民对教育费用改革措施十分欢迎,不过调查也显示,农民对教学质量和教学设置的满意程度不高。对地方政府来说,教育费用支出已经占去了预算的四分之一(其中很大部分用于改善教师工资),要解决这些问题还需要投入更多的资金。2003年以来,为减少教育支出,洛川将320所义务教育学校进行缩并,学校数量减少了一半,但同时导致700名教师下岗,学生负担并没有因此降低。在这所学校,一半寄宿生生活在局促狭窄的宿舍里。现在,洛川确实没有辍学生了,然而,对于贫困生来说,要想继续深造的话,他们还是必须承受高额的教育费用。如果洛川对臃肿的行政机构进行精简,地方财政或许能改善许多,这项工作现在已经在试点中了。洛川县对镇政府预算实施统一管理,将一些不必要的政府部门的职能进行剥离。为使农村地区直接获得资金补助,省级政府现在甚至绕开了地方和县政府。为提高经费支出的监督力度,始于上世纪90年代的农村民主,现在已经对党的政治控制构成了挑战。

       矛盾中前行一些中国学者建议,涉及基本医疗和教育的支出应该由高级别政府负担,同时,地级和镇级行政建制应该取消。但目前看来,失业和农村人口不稳定,将使中央政府难以承受巨额的支出。现在,还很少有人关心近几年到城市谋职的数百万农民的需求。甚至一些在城市里生活了数年的农民,其身份仍被定为农民,享受不到城市居民应有的福利。对于工作在北京的洛川居民来说,到了退休年龄后,如果他们要想享受返还式医疗服务,那就必须回到县里。在城市,只有几百万农民工享受到雇主为其提供的医疗保险。由于一些农民工属非正式雇佣,与雇主没有签署劳动协议,这部分人的福利就更成问题。这些问题都需要引起中国管理者的高度重视。中国官方表示,到2020年,居住在城市和城镇中的人口将达到总人口的60%。这意味着还有2亿人将从农村转移到城市。另外一些数据更让人感到吃惊。有数据表明,城市基本设施正将农民工排除在外,恶劣的工作和生活环境现在已经由城市向农村转移。不远的将来,中国的农村问题将发生变化,由现在的农村问题转变为城市问题。中国和它的城市都需要花费很大的精力,才能消化和解决这些问题。

  来源:英国《经济学人》2007年10月11日 翻译:杨政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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