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夏银川市一条繁华的商业街上,一名男子怒气冲冲地从大楼里跑出来,开上车直奔郊外,他叫王军。
“开车上坡的时候看到蓝天,那种感觉心里面特别舒服。”心里憋得难受的王军开车到沙漠里去发泄,在沙漠里飙车:“遇到一个坡,我直接一把方向打过去,感觉四个轮子中有两个轮子已经悬空,当时吓坏了,非常害怕。但是这样的惊险刺激给人的感觉就是爽。” 玩的就是心跳,王军在沙漠里不要命似的疯了大半天,他这是怎么了? 700万换了个地下室 王军听闻自己投资兴建的大楼封顶了,心里特别高兴,赶早来到朋友马越的办公室,想问大楼的进展情况:“当时想着楼盖起来,钱就能回来,心里特别的开心。” 两年前,马越作为宁夏同福集团的一把手,为了盘活旗下两家老企业,决定在原有的基础上拆旧建新,在银川市繁华的商业街上建一座集商场、酒店为一体的商贸大厦。但是,马越手头缺资金,除了银行贷款,还有近千万的缺口,因此只得向朋友融资。 马越知道:“缺口很大,当时造价预算出来得五千多万,考虑以后只能广泛的筹措资金,借船下海、借梯子上楼。”前期缺资金,马越找到王军借钱。 凭着两人十多年的交情,王军毫不犹豫拿了五百万给马越。马越承诺大楼建成后,不仅如数返还王军本金,还按投资比例给他丰厚的回报。盖楼的过程中资金缺口不断增加,马越又找到王军借钱,当时王军的想法就是:“赶快帮着他弄起来,随后又借了他两百万。” 为了帮马越盖楼,王军先后把多年赚到的700万元全部投了进去,没资金做其他的生意,只盼着大楼早点盖好,没事他就到马越那儿转:“看看项目进展到什么情况了,楼盖到几层了,只要楼盖好,我就有钱了。” 两年里,王军每天都会开车到大楼工地前查看,比马越还上心。好不容易等到大楼封顶,王军觉得苦日子终于熬到了头,但是他不知道这幢就要竣工的大楼就像个无底洞,让他越陷越深。 关于还钱的事,马越一脸的无奈,“别说700万元,我连7万元都拿不出来。封顶以后面临的问题还是缺乏资金,我利用贷款把它建起来后,还要承担着银行的贷款利息,我的压力是很大的,我的负债也是很重的。” 马越的话让王军很不舒服:“这钱怎么就拿不回来呀!”没办法,王军只好一次又一次地前去催债。马越觉得无颜面对好朋友,于是想出了一个办法:用一千平方米的楼房给王军抵债。虽然这让王军很意外,但是权衡再三还是接受了:“因为是商业房,能出租,又能做经营,怎么都算是一种商业投资,想着觉得行。” 两年的等待换来这样的结果,虽然王军没做思想准备,可他毕竟是做生意的人,大致一盘算心里就有了底:按当时的地价,每平米六千多元,一千多平米算下来就有七百万出头,不赔不赚,权当帮朋友的忙。 几天后,马越带着王军到施工现场验地方,马越一指:这儿都给你!这一看,王军当场傻眼了:原来马越给他的竟是整栋大楼的地下室。 王军看着黑洞洞的地下室心凉了半截:“地下室能干什么呀?” 当初马越说用楼抵债时,王军本以为是大楼一到七层中的某一层,谁知最后竟是个地下室,700万换了个地下室,王军气不打一处来:“地下室能做什么,这不是给我挖坑吗?” 王军越想越不对劲,朋友马越分明是给他挖了一个坑,一步一步逼他往下跳!当初借钱给马越,虽说也想到了利益,可主要还是为了帮朋友。王军比马越小了近十岁,可相识多年,两人又曾经是邻居,并且父辈关系很好,冲着这份交情他倾其所有的帮忙,可是看着眼前的地下室,王军很郁闷。 一千多平米的地下室,成了王军挥之不去的心病。因为是朋友,当初借钱时并没有签订过任何合同,事到如今,怨天尤人也都于事无补:“逼着他还钱,他拿不出来,没有办法,只有想办法自己做了。” 地下室的清真西餐厅 一个地下室能用来做什么呢?王军只好自己找出路,按大楼最初的设计,地上一到四层以商场为主,为了与之配套,王军决定驾车远行,到南方的大城市转转,或许会有好的项目。王军的妻子感觉出了丈夫的压力,为了给他一些安慰,也为了让自己放心,决定陪着他一起出外考察。 “背”着一千多平米的地下室,王军一路走得很辛苦。从银川出发,取道西安、昆明,一直到了广州。边走边看,感觉什么都行,又感觉什么都不行。一个月后,王军和妻子风尘仆仆回来告诉朋友们,他打算用这地下室开西餐厅,而且是清真西餐。 王军气愤之余硬着头皮给地下室找出路,最后打算做清真西餐,没有一个人觉得这是好主意,在银川这样的西部城市,西餐卖给谁吃? 宁夏作为回族自治区,回民约占总人口的三分之一,所以银川的饮食习惯多以牛羊肉为主,清真的餐馆占到了70%。王军注意到了这样的饮食氛围:“我们十个八个人有一个回族,吃饭你就不能进汉民餐厅吃,没有清真标志你还真不能进去。” 说到西餐,在银川还没有一家正宗的,王军想拿一千平米的地下室做西餐,朋友纷纷劝他谨慎小心。其实对银川这个城市的餐饮特点,已经生活了几十年的王军非常清楚:“大家都吃牛肉拉面、羊杂碎、羊肉泡馍、炒羊肉、爆炒羊羔肉、爆炒乳鸽、手抓羊肉、哨子面……大众餐饮的饮食格局都是这样的。” 正因为没有人做西餐,王军反而觉得这是个机会。 在餐饮界摸爬滚打三十年的马越听说后,坐不住了,他觉得必须阻止王军,作为朋友,他不想眼看着王军背着地下室,越陷越深。马越的经验告诉他,银川餐饮业市场的竞争异常激烈,每天都有放炮开张的,每天都有关门倒灶的,如果王军做不起来,那对他也是有影响的,怎么都觉得对不起朋友。 王军的心里其实也是七上八下:“当时他们都提醒我,银川没有一家餐厅是放在地下室的,还给我提出了很多问题,所以我确实有点拿不准。” 虽说对做清真西餐把握不大,可王军对自己的眼光很有自信。自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王军扔了铁饭碗,到现在积累下千万财富,王军认为只要找准了方向,前面的路一定越走越宽,越走越顺。 王军喜欢第一个吃螃蟹,最初辞职下海后,王军买了辆青海湖牌卡车,跑长途运输,成为当时较早的一批个体户之一。之后,又做起了出租车生意,银川最早的三辆出租车其中就有王军的一辆。再后来,开酒吧、做超市、搞物资,几乎事事敢为人先,这让王军尝到了甜头,也与车结下了不解之缘。 他喜欢车,隔上一段时间就换一辆,尽管妻子劝他要理性消费,但爱车如命的王军现有已有四辆车。无论是出差还是旅游,王军都喜欢驾车前往。妻子感同身受,知道王军开上车就特别放松,精神状态也特别好。 王军自己也特别高兴:“走云南、去新疆、到西藏,开着它我就有放松的感觉,每次自驾车出去回来我都胖。 过去驾车出游,王军一向很惬意,看遍各地美景,尝遍天下美食,可眼下心境却大有不同。身上背着地下室轻松不得,并且一路下来王军只吃“比萨”。 每到一个地方只吃一种食物,害苦了身边妻子。一个多月,王军尝了各式各样的比萨不下百种,弄得妻子一进西餐厅就反胃,听不得“比萨”这两个字。 顿顿吃“比萨”,从好伦哥吃到必胜客,天天如此,为什么王军如此钟情西餐,原来,王军在各地考察的过程中,发现许多大商场周围的西餐厅生意特别好,自助餐、“比萨”饼,大家十分享受这种休闲的用餐氛围。王军就想,自己的地下室就在银川繁华的商业街,楼上又是商场,逛累了就一定有人下来歇歇脚、吃吃饭,不愁没生意。 王军当时就想做这么一个休闲西餐饮,尽管众人质疑,但王军主意已定,为了万无一失,他又特意开车到邻近的兰州转了一圈。王军住了三天,把甘南路上所有的西餐厅、咖啡厅全部转完,最后确定兰州跟银川的市场比较接近,兰州能做好银川也应该行。 从兰州回到银川,王军立即招兵买马,开始装修。2004年元月,王军的地下休闲西餐厅开业了,他给餐厅起了个既有民族特色又很有诗意的名字:阳光那波里。无论是环境、餐具,还是礼仪、吃法,全都是正宗的西式味。 正统西餐入乡随俗王军正规西式化的用餐环境,让很多人慕名前来,看着食客蜂拥而至,王军心里乐开了花,原来清真西餐真的受欢迎。不过好景不长,一个月后,一场突如其来的水灾把他的红火场面全给浇灭了,生意一落千丈。 地处干旱地区银川的地下室,怎么会突发大水呢?所以,当王军走进餐厅发现整个地下室全被水淹时,无明火冒了上来:“商场出的情况,应该是马越该管的事,他是业主。处理不及时,甚至不管,这算什么?再这样下去,把钱还给我,房子你收回去,我不要了。” 原来,楼上的商场开业后,经营状况一直不好,商家走马灯似的频繁替换,新商家进入后又要重新装修,而整栋楼的水、电设施跟不上,最遭殃的当然就是王军了:“因为我这个地方是地下室,水往低处流,漏水就全淹到我们这,淹得很厉害,十来公分高。” 面对王军的埋怨和指责,马越既愧疚又无奈:“我只能解释新大楼体积大,供电、供水系统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磨合调整。只要是我知道的事情,立马尽一切努力去解决,叫维修工找原因,找商场减低噪音,一切只为不影响他经营。” 当初拉朋友下水,现在又让朋友处于水深火热中的马越,自觉对不起王军。而王军花了将近四百万的装修,淹完后全部损失掉,王军的经营压力非常大:“在整个过程当中,电动不动跳闸,水管动不动爆裂,上面施工砸地砖的声音霹雳啪啦等等一系列问题。我们正属于创品牌阶段,这样的就餐环境,给客人的感觉肯定不好。” 好不容易处理了水灾,餐厅重新开张,曾经的车水马龙现在却是门可罗雀,来餐厅用餐的人越来越少,从每天几万元的流水掉到了两三千元,这样下去真得关门了。关键时刻,王军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即使是生意最萧条的时候,餐厅边上的一排沙发椅仍坐满了人,王军觉得客人一定是喜欢软软的座椅,不喜欢正统的西餐靠椅。最初王军的餐桌都是正规的:“标准的七十二公分西餐用餐高桌,而沙发椅才三十八公分到四十公分,那怎么办呢?我就死马当活马医,把桌子腿锯短,这样客人坐下来就感觉很舒服,类似于坐到沙发上的感觉。” 除此之外,王军还走访了银川大大小小的餐馆,发现人们吃饭时喜欢说说笑笑,这可与一本正经吃西餐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王军的餐厅有了新的转变:不摆那么多刀叉了,也没那么多讲究了,为了调节餐厅气氛,王军还请来通俗歌手进行表演,尽量营造一个活跃、放松的环境。 王军对新的改革很满意:“过去特别安静,人也特别拘谨,这样弄完以后,进来下楼梯就能听到音乐,大家就特别放松和愉悦。” 正统西餐入乡随俗后,生意渐渐好了起来。 感谢困难让我坚强 尝到甜头的王军又来个更有地方特色的表演:波波迎宾茶。盖碗茶,又叫做团子,讲究使用三炮台的碗。最主要的是茶叶和冰糖两样,其他的配料有枸杞子、沙枣、核桃仁、桂圆等滋补佳品,称之为八宝茶。 王军为此花了很多心思:“在产品上,选购符合穆斯林食用的原材料,在氛围营造上,西餐厅的服装融入了穆斯林的元素。服装改造主要以绿色、青色、白色等为主要颜色,设计要求上裤子都比较长,衣服也是中袖的,领口的装饰都是回族服饰常用的。” 独具特色的茶艺表演一经推出,大受欢迎,这也成为了餐厅一道亮丽的风景。王军每次招新员工时,首先让她们到表演队接受训练,有才艺的则优先考虑留下来。 一板一眼的正统西餐就这样让王军改成了银川味儿,王军卖的“清真”二字又有什么新意呢?每隔半个月,王军都要驾车去陕西的秦川,办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回民讲究吃餐一定要吃清真产品,那么清真产品的概念是什么呢?就是外清里净,我们要吃这样的食品,我们就必须请有这样资格的人去屠宰。” 为了保证清真西餐的品质,王军餐厅所用的肉类全部都有专职阿訇按严格程序屠宰。为了实现原材料的标准化,王军又投资兴建了加工厂,实行统一配送,为建造他的全国第一清真西餐又开拓了一条路。 王军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让全国甚至国外的穆斯林都能尝到清真西餐,其目的就是打破传统的清真餐饮没有高档次的说法,希望将清真产品、清真牛羊肉通过某些工艺操作手法,让它变成每一位穆斯林喜欢的产品。” 王军把清真西餐成功地引进了银川,现在发展到九家连锁店,年营业额突破五千万元。朋友马越这餐饮界老手感到很是欣慰、服气。因为曾经有愧于王军,私下里马越经常把餐饮界的朋友介绍给王军,希望能对他有所帮助。 马越觉得挺骄傲:“他好了我也好,王军今天做得成功,对我来讲也是荣耀。”而对于曾把自己逼上梁山的马越,王军虽然开始很生气,但他始终把马越当朋友,甚至现在把马越看成是自己的贵人:“我还是非常感谢他,感谢我跟他做邻居,感谢他把我领到这个行业,感谢他给了我那么多的压力、困难,让我变得成熟、坚强。” 王军和马越,一对二十多年的朋友,因友谊走到一起,也因为这份情成了王军难言的苦果,他被马越逼到悬崖边,反而逼出了一条路。在如今的商业合作中,跟合作方之间皆大欢喜的结果谁都希望,但往往事与愿违,不管怎样我们都应报以积极的心态,以德报怨,才能和气生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