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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陈晓萍 在最近这段时间美国电视台的新闻节目里，几乎每天都会报道与中国制造的“危险”玩具有关的消息。报道的关注点一般不在分析为什么中国制造的玩具会用带铅的油漆，会使用吸力过强的吸铁石，而在于表现有孩子的母亲对这些玩具的担心，并且提醒家长注意哪些玩具属于“危险系列”，同时在网上公布了一个长长的“黑名单”。这个“玩具”事件，再加上前段时间的“宠物食品”事件，一下使美国的普通老百姓对中国制造的产品充满了恐惧和戒心，使中国产品的信誉一落千丈。 其实，产品作假的事件在中国国内发生早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比如国内随处可见的假冒食品，假酒，假烟，假药，假奶粉，甚至假名牌，假发票，假学位，几乎都已经成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近来还闹出“纸馅肉包假新闻”事件，更让作假升级。为什么作假事件会在中国愈演愈烈呢？ 仔细分析一下作假行为背后的动因，不外是谋取利益。比如带铅的油漆比无铅油漆的成本要低，但玩具能卖同样的价钱，使获利的倍数大大增加，生产者当然可能产生这样的动机。新闻记者想一夜成名，听说了纸馅肉包的故事，去实地考察时却没有发现，因为成名心切，便自己安排了“演员”将这一幕“表演”了出来，然后充当新闻来报道，用较低的成本给自己快速带来“名气”。但为什么不是人人都这么做呢？因为可能有代价。代价之一是被顾客（读者）发现的风险，结果不但赚不到钱，反而丢人现眼，就如那个制造假新闻的记者一样。代价之二是可能被监督执行机构发现，并受到物质的惩罚，比如“玩具事件”，油漆中的铅成分被美国的质检部门发现，所有玩具从货架上收回。代价之三是作假者自己良心的不安。做骗人的事情一定会激起某种情绪上的不宁，只要此人不是丧尽天良或完全麻木不仁的话。 因此，从理性决策理论推论的话，如果卖出假货的获利（或效用）大于可能付出代价总和的话，那么人就有卖假货的动因；反之，则没有。所以要分析为什么今天中国市场上作假行为盛行，就必须对该行为的代价分析入手，然后建立杜绝欺骗行为的机制。以下是我对作假代价的分析。 作假的第一个代价是名声的代价。一个生产商生产不合标准的产品，名声迟早会臭，而名声臭了以后，生意变坏，也就失去了进一步获利的机会。所以行骗之人要么只考虑短期获利，捞足一笔后关门结业；要么就是不担心名声会立刻变臭。 作假的第二个代价是物质惩罚的代价。如前所述，国家有法，作假行为会受到制裁。这里有几个因素会直接影响作假行为的出现。第一是假货被发现所需时间的长短。如果购买假货与发现是假的时间间隔很长，那么出现欺骗行为的可能性就增加。发现皮鞋是纸板做的显然比发现缺斤少两要花去更多的时间（尤其是有公平秤的时候），所以现在农贸市场短秤的情况极其少见。而一般人要发现油漆是带铅的可能性较小，所以生产商就敢冒一把风险。其次是被发现之后受到惩罚的概率：概率越高，越不可能作假。比如公司发现你用假发票报账，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依旧给你报销，那么你就可能继续欺骗下去；反之，如果每一次发现你都受到制裁（比如罚钱），那你肯定就此罢休。第三是被发现作假之后与受到惩罚之间的时间间隔：间隔越短，越不敢作假。及时的惩罚是有效地防止作假的重要手段。最后一个因素则是惩罚的严重程度。如果惩罚不力，那么即使别的因素都满足，行骗者仍然会有动机行骗。比如卖假名牌衣服，如果被抓后惩罚的钱数不抵能赚的钱数，那么这类行为就不会消失。理性分析将人视为趋利动物，有利可图则趋之若鹜。 作假的第三个代价是良心谴责的代价。一般而言，人在行骗是总会受到良心的谴责。俄国作家屠格涅夫的《罪与罚》整本书描述的就是一个在冲动之下杀了人，但没有任何目击者的个体内心惶恐不安、不可终日，最后无法活下去的心理历程。这在心理学上叫做认知失调，因为大家都知道行骗是不道德行为，而自己行了骗，心理就会失调。心理失调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不愉快的感受，所以如若不能消除，就会经历惶恐不安。那么为什么现在中国有这么多人行骗呢？有两个原因。其一是因为行骗的人太多了，在某种意义上变成了社会规范。既然别人可以做，那我做也就没有什么大不了。这时，人将自己的欺骗行为作外归因，也即我行骗不是因为我是坏人，而是因为人人如此、我随大流，这样内心就不再负疚，于是心安理得。另外一个相关的原因是那些人不仅将行骗看成是被社会可接受的行为，而且认为能骗人是“聪明”的表现，因此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就像说谎一样，国内现在有些人就认为太老实的人吃亏，人不能在什么时候都讲真话，于是谎言流行，而且人人振振有词。这两个原因是造就欺骗行为的社会土壤，使之如雨后森林里的毒蘑菇一样蔓延开来。 从作假的代价分析出发，要杜绝欺骗重建诚信，就需要铲除产生此类行为的经济动因和社会土壤，让作假的代价不堪重负。简单地说，社会结构的调整和改变，法律法规的健全和实施，监督执行的加强等等都应该是很快可以做的事。社会规范的改变可能需要更多的时间，但是当人人都为此付出代价之时（交易价格的提高，猜忌提防心理付出的心理能量，甚至不曾欺骗的人也被怀疑），也许就到了新规范诞生之日，所谓物极必反。今天，当中国的作假产品牵涉到整个国家声誉的时候，则更到了我们下决心彻底根治作假行为的时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