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2002年6月16日，北京“蓝极速网吧”失火事件不仅烧出了国家治理整顿网吧的严格政策，更把上海网吧牌照烧成天价商品。
网吧牌照的初始成本仅几十元，网吧管理政策出台后的2003年，市场报价涨到10多万元，2004年为40万元左右，2006年下半年的价格又飙升至70多万元。2007年6月，市场价已是100万元，截至8月初，价格再创新高达到130万元。 面对已涨至天价的网吧牌照，业界纳闷，究竟是谁在幕后炒作？上海网吧市场究竟有多大的利益促使价格居高不下？其间纠缠着怎样的利益关系？热炒背后隐藏着一个怎样的网吧乱象？ 日前，本刊记者深入沪上网吧市场，接触多方人士，并通过假扮买家、卖家，明察暗访牌照交易链中上下游各方，为读者揭露黑市牌照的交易真相。记者/邓红梅（发自上海）
七月流火，政府主管部门发动的新一轮监管风暴令上海网吧业主人人自危，也让屡禁不止的网吧牌照黑市交易迎来了狂热。 2007年7月1日，为了配合国家工商总局自该日起至9月30日展开的查处取缔黑网吧专项行动，上海工商部门停止了对2007年新网吧的注册，并联合公安、文化等部门对全市1500多家网吧进行了逐一排查。一张上海市区单体网吧牌照的“转让”价格，也随着整治行动的深入展开飙升至130万元。这较6月底的市场价格平均涨幅竟超过30%！ 国务院《互联网上网服务营业场所管理条例》第十二条明确规定：互联网上网服务经营单位不得涂改、出租、出借或以其他方式转让《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但随着国家对网吧执业资格审批的日渐严格，网吧牌照立成稀缺资源。在上海，自2003年之后便开始出现地下转让市场，黑市交易行为越来越猖獗，价格也越来越离谱。 五证缺一不可 2007年7月27日，为了进一步查清网吧牌照黑市交易的真相，《IT时代周刊》通过“上海热线”以接盘人的身份联系上了一位有意转让网吧的卖主——王建中（化名），并在28日下午在其所经营网吧进行了面对面的交流。 王建中的网吧位于宝山区长江西路。这里在上海不算繁华地段，但即便时值盛暑，网吧内的120台电脑面前仍然人头攒动，座无虚席。王要转让的网吧属于单体网吧，经营已有8年时间。之所以要转手，是因为他无法保证网络盗窃、冒用身份证的事情不在自己的网吧发生，而主管部门不定期地检查让他深感压力。 就在7月初，王建中的网吧因为接纳了一名没带身份证的客人而被上海市公安局宝山分局“黄牌”警告一次。“接着又是令人身心俱疲的罚款和整改，考虑再三，我才决定转让。”他无奈地说。 “能否单独转让牌照？”“可以，但至少130万。”王建中干脆地回答。 按照规定，开办正规网吧需要“五证齐全”，即《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安全合格证》、工商执照、《消防审核书》和电信的许可证，如果要在网吧卖食品饮料，还需要有《卫生许可证》和《从业人员健康证》。以上所列证件中，《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最为关键，但国家文化部门已经不再审批，所以，炒作网吧牌照实质就是在炒作《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即坊间所称的“网吧牌照”。 “你要尽快给我答复，因为这段时间来我也接触了不少买家。”王建中特别叮嘱。据他介绍，由于刚刚受到管理部门的“黄牌”警告，他的网吧证照半年内都不能转让和变更,前几天有人借此压价，但被他拒绝了。“现在牌照价格一路看涨，国家短期内也不会对网吧‘解禁’，我放一放也有钱赚。”他说。 4天后，王建中的网吧被一名福建人以178万元（包括电脑等设备48万元）洽购成功，过户手续将在半年后办理。虽然不愿透露下家的联系方式，但经他提醒，记者也在上海本地的网站上发布了一则网吧转让信息，并且很快接到了一位操着闽东口音的蔡姓男子和某中介网站的电话。 而正是这名蔡姓男子，他揭露了上海网吧牌照黑市交易的大部真相。 福建“炒网团” 蔡自称是福建连江人，主要帮老板从事牌照交易前期对网吧的考察并负责与业主谈判，他称身后有经济实力强大的族系力量支撑。 据悉，蔡所说的“族系力量”就是近几年才形成的福建“炒网团”。福建“炒网团”自2003年进入上海，次年就已经“扬名立万”——他们只用一年时间就掌控了上海主城区80%的网吧。2005年11月，福建人又集体转战重庆，一个月“收购”了当地大约60家网吧。随后，宁波、武汉直至北京的网吧行业，都不同程度地感受到“炒网团”的巨大冲击。 据蔡某所述，“炒网团”的早期发动者都是自己的老乡，之后也有福州人和泉州人参与。其中很多人曾是游戏厅或网吧经营者，并从中挖到了“第一桶金”。在当地网吧市场完全饱和后，他们以家族联手的方式走上异地扩张道路。其间，“炒”网的丰厚利润又吸引了大批成功人士，甚至是中产阶级人士，成员增长到40多人。从此，“炒网团”的流动资金规模急剧膨胀（有业内人士估计资金规模以千万元计），网吧收购起来就更加得心应手。 “为了快速‘跑马圈地’形成规模优势，我们常以人为高价打压上海的其他竞争者。开始的时候，10万元差价就能把不少人挡在门外。”蔡某说。 “在2004年底，有福建人找上门来愿用40万元买我的网吧牌照。这样的价格我当时想都不曾想过，因为我向政府部门申请网吧牌照也不过几十元钱。前后差距实在太悬殊。”王建中说。 而据另一位已“金盆洗手”的上海本地网吧前业主回忆，2005年，他和“炒网团”成员争购一长宁区的单体网吧时，自己对挂牌网吧多方了解后估值约为37万元左右。为了增加收购的把握，他准备提升购买价为45万元，不想福建人一开价就到了58万元，整整超出自己13万元。“我当时真的惊呆了，第一次领教了福建人的大手笔。”最后，这位上海业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网吧被福建人抢走。正是这次失败，他感觉到自己毫无和“炒网团”竞争的实力，就退出了网吧业。 在一口气买下几十个经营不善的网吧或网吧牌照后，福建人需求量大、交易速度快、出价高的做事方式使“炒网团”名声大振，许多经营吃力的单体网吧老板因此主动上门要求转手。截至目前，福建人牢牢把持着上海市区80%的网吧。 王建中还介绍，网吧一般3年会更换一批机器，而今年正是2004年转让高潮后的更换期，那些营收达到极限的业主有的急流勇退，而“炒网团”成员则在联合买牌和分散卖牌中制造市场紧缺的假象，赚取高额利润。去年下半年，网吧牌照的黑市价格平均70万元左右，今年6月为100万元左右，而现在已升至130万元以上。 据悉，目前上海市转让的网吧牌照包括单体网吧牌照和连锁网吧牌照。其中，单体网吧是主体，而像连锁的“东方网点”的一个加盟网吧牌照涨至65万元，这主要是因为连锁网吧的转让还要向总部缴纳加盟费和管理费。不光如此，连锁网吧总部还对网吧的选址和规模有自己的规定，今后扩大规模和退出都会遇到一些问题。 狂热之谜 利润能让人铤而走险，尤其在“爆炒”之后，市场将更加诱人。一方面，国家暂时禁批新牌照，有关部门又在不断地查封黑网吧，上海网吧市场总体在缩小；另一方面，中国的网民数量连年增加，网吧市场呈现出供不应求的局面，民间资本不可避免会提高对网吧牌照的投资预期。 然而，牌照已达天价，但如果没有相应的业绩支撑，以及合理的成本回收周期，天价也会跌落成“地价”。那么，上海的网吧市场真是一座“富矿”？ 有网吧业主介绍，处于闹市区拥有100台电脑的网吧每小时平均4元的上网费，每台机器平均每天工作13个小时，网吧一年的营业额就是190万元左右。扣除员工工资、机器折旧、通信费、房租、水电费以及税收等成本后，每年应有50~70万元的纯利。如此一来，即使是现在买入牌照的经营者，顺利的话只需2年多的时间即可收回交易成本，这是相当划算的。对于规模更大的网吧，盈利将更为可观，成本回收周期也更短。 蔡某告诉《IT时代周刊》，以往上海网吧业主都是各自经营，死活都是自己扛着，业主间形不成合力，与合作伙伴的议价能力相当弱。而讲究集团作战的福建人则结成行业团体一致对外，从信息共享、牌照转让谈判到最终经营，大家都始终“抱在一起”。现在，网吧已经是一个多方位消费娱乐场所，终端的角色也越来越明显，精明的福建人利用PC硬件、软件、游戏厂商都在这个领域角逐的特点，与他们谈判，集中采购，争取更多的优惠条件和返利。而在新网吧的店面装修上，英特尔和网游运营商都提供过赞助，这样就最大限度地降低了网吧的运营成本，运营状况自然比本地人经营的网吧更优良。 网吧被拿下来后，“炒网团”成员之间也会彼此协商，合理布局网点。该迁址的迁址，该装修的装修，不断升级硬件设施，以吸引更多的上网者。而因为网吧牌照现在还可以继续卖出，大家都不把此计入成本。即便以后“解禁”，牌照没有价值了，目前已经掌握上海市区绝大多数网吧的福建人也足以形成强大的竞争力。目前，福建“炒网团”的人数约有40人。蔡某表示，“这已足够控制上海1500多家网吧。” 巨大利润背后的中介公司 上海网吧牌照炒至天价，除了福建“炒网团”在一线积极运作，背后还有上海当地中介公司在帮他们积极牵线，作用同样重要。 上述联系记者的网站是美国人于2004年3月在华投资创立的外商独资企业，它以发布“生意转让”信息为主营业务方向，并结合网下的转让代理中介服务作为主要盈利模式。该网站员工黄小姐就劝说记者把转让信息刊登在她们的网站上，因为她们“更专业”，上海60%以上的转让都是经她们手的，而且她们掌握了大量的买家信息，特别是福建“炒网团”信息。 “只需花500~600元，就可以在首页上Flash播放转让广告。”黄小姐说。而她的同事邹小姐更表示，如果通过他们成交，她们可以代办牌照和执照过户手续。邹还一再强调，中介不食差价，无论成交金额多少，均只收取1万元手续费。她甚至还这样引诱称：“挂牌时不要把报价挂出来，现在的牌照一周一个价，我们会按照行情，给你一个满意的成交价。” 眼看记者流露出心动之意，邹小姐继续介绍说，空证转让比整体转让更易谈妥。因为多数老板都希望自己选址或是更新设备、扩大规模等，就像上海的毛坯房比装修房更易出手一样，一般空证挂牌后一周内都能成交。 至于如何进行产权变更，她表示无须担忧这个问题。她说：“主要是通过公司股权变更，转让双方到文化管理部门和工商部门登记变更企业法人代表和股东，公司本身是不变的。” “上海的网吧牌照交易大部分是通过中介公司来做，而我们做了几十桩牌照交易，在这方面已有比较丰富的经验。”邹小姐说。末了，她还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我们和相关部门的工作人员已经很熟了。” 据了解，仅在刚过去的7月，这家网站就发布了10起上海本地网吧牌照转让信息。仅此一项，它当月就轻松获得10万元收益。这还只是交易淡季的数据。 上海有大量的中介公司，介入网吧牌照交易的中介公司就已多达数十家，它们基本上垄断了上海网吧牌照交易人的全部信息，并且福建“炒网团”也已和它们长期建立起联系，互通有无。记者注意到，它们的网站经常出现新网吧牌照转让告示，而两三天后，旧告示消失不见，又有新交易信息出现。 有业内人士把中介公司和“炒网团”之间的关系作了大致介绍。中介公司获得信息后，一般第一时间和福建人联系。如果福建人中意，就私下撮合让“炒网团”成员先期与网吧业主进行沟通和考察网吧情况。能够成功交易最好，如果福建人最终不满意，中介公司则将交易信息在网上公示，让其他有意者进入。
“现在是有价无市！”这位业内人士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