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波特 希腊神话 哈利·波特的神话



    ◎鲁伊

  《哈利·波特》的第7部《哈利·波特与死圣》出版后,我们看到了太多的“前所未有”、“无与伦比”、“神话般的成功”。如果单纯看那些销售数字,很容易得出结论:这是一个商业故事。

  有这么一个人,名叫迈克·怀特(MichaelWhite),17岁时,他的一个朋友介绍给他一本英国作家写的小说。他有点惭愧,因为这套作者还在继续写着的书已经火了一段时间,报章上铺天盖地,都是关于这套书和它的作者的新闻。在学校,公共休息室里手持一本,成了当时流行的结识女孩子的一个绝招。迈克的同学里,至少有一个人因为受到这套书的影响而学习了一门相当偏僻的语言,甚至拿到了学位。还有摇滚乐队,专门创作与这套书内容和人物有关的歌曲。

  有人说这套书的成功只是商业上的,也有人就是没法对它天马行空的复杂内容产生兴趣,迈克不属于这类人。拿到书的当天,他就看了个通宵,后来更是反复看了至少8遍。他到处搜集任何与这套书的作者有关的信息,甚至是这名作者写的一些不知名的文章和书。在他初次接触到这套书的两年后,得知期待已久的系列中最后一本即将出版的消息,上市当日,早上8点,他就跑到了本地的书店门口排起了大队。

  他如此喜欢这套书,以至于自己也组织了一个小乐队,以书中的地点为名,以书的作者想象出的一套特殊语言体系来写歌词……

  25年后——哦,是的,不是你已经脱口而出的“19年后”——少年迈克已经是企鹅出版社的著名签约传记作家,因为撰写包括牛顿、爱因斯坦和霍金在内的一系列大科学家的传记而成为畅销书榜上的常客。这次,他手里握着一份为自己17岁时就喜欢上的作家撰写传记的合同。你多半已经猜到,鉴于这篇文章写于2007年而不是2037年,那个作家不会是J.K.罗琳,那套书也不是《哈利·波特》。尽管一切如此相似,让迈克当年极度痴迷的,是托尔金和他的《指环王》。

  《哈利·波特》的第7部《哈利·波特与死圣》出版后,我们看到了太多的“前所未有”、“无与伦比”、“神话般的成功”。如果单纯看那些销售数字,很容易得出结论:这是一个商业故事。的确,没人知道,1997年,如果Scholastic出版社——美国的人民教育出版社——的编辑部主任亚瑟·列文(ArthurA.Levine)不是之前认识刚从哈利·波特的英国出版商布鲁斯伯里跳槽到Scholastic的员工珍妮,如果珍妮没有把《哈利·波特与魔法石》带给他看,如果列文去意大利波西尼亚参加书展的飞机上看的是随身带的另外一本书,如果在纽约举行的版权拍卖会上,他没有遇到不断抬高价格而态度又不是很友好的对手,如果他没有一狠心拍出了10万美元的高价——这是列文本人从来没出过的高价,更何况对象是一本在英国都不是很有名气的女作家的儿童文学处女作……如果所有这些“如果”都变成现实,很难想象,一本在英国头版只印了500本的书,会成为被Scholastic投入重金宣传推销、头版就印了5万本的畅销书。这是商场中马太效应——“凡有的,还要加给他叫他多余,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过来”——的经典体现。

  还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可以解释《哈利·波特》的成功。互联网所产生的光晕效应,全球化带来的各国各地区——不再仅仅是传统版图上的欧洲和美国——对英语文化的追逐,娱乐产业巨无霸化促成的口味与选择的趋同……当然,亚瑟·列文去年在一次演讲中提出的“鲜花”与“塑料花”的概念也许是更接近文学本质的阐释。他说,每个写作的人都会体验过与生活在他们之前的大作家和好作品发生心灵感应。但是,很多时候,这种感应的结果是模仿,就像商场橱窗里的塑料花,看似完美无缺,但却缺乏真花的香气,以及那种不完美却动人的独特性。很显然,《哈利·波特》不是文字上完美无缺的小说。很多故事情节和对白相当俗套,人物性格也仅仅比黑脸白脸好人坏人的传统套路复杂一点点。70年代,美国学者约瑟夫·坎贝尔(JosephCampbell)就提出过“千面英雄”(herowithathousandfaces)的观点,哈利·波特这个额头上带着一块闪电伤疤的小男巫,并没有超越从希腊罗马神话一直延续而来的英雄成长套路。但是,看过并喜欢上哈利·波特的人,都不会忘记看到哈利推着行李车冲向93/4站台、搭乘霍格沃茨快车开往一个神秘未知的魔法国度时的心动。在必须妥协于此时此地的生活的前提下,对于当时失业领取救济金的单身母亲J.K.罗琳,以及如今在物质的幸福生活中满怀希望也满心绝望的挣扎的我们,古老的想象的虚拟的王国,成为心灵的一个神奇出口。罗琳凤凰涅似地转身为无数过去式和现在时的文学青年提供一个美丽的幻象——虽然,这只是一个幻象。

  有人已经开始预言这个幻象的消失。哈利·波特热了10年——确切地说是8年,因为直到1999年这套丛书才真正成为一种现象。“小巫师真的可以活到19年后吗?”一篇预测奇幻文学热将随着哈利·波特终结篇的出版而衰落的书评以此为题目。

  世界上唯一确定的事情是不确定。但是,美国作家马丁·史密斯(MartinSeymourSmith)所写的《最有影响的100本书》提供了一个有趣的参照系。在他开列的这张跨越人类书写历史的书单中,与神话、传说和童话有关的书居然占到了一半以上。

  迈克·怀特的经历也提供了另外一种可能。在他初读《指环王》25年后,当他为完成托尔金的传记再次捧起这本书时,他发现,中土的魔幻世界对他依然有强烈的吸引力。更重要的是,他发现,作为一个中年人的他,从熟悉的故事中看到了新的角度,洞察到只有现在的自己才能领会的新内容,以及年轻时代曾经忽视的或不感兴趣的东西。这让我们想起C.S.刘易斯在他的纳尼亚传奇系列第一部《狮子、女巫和魔衣柜》卷首写给教女露茜·巴菲尔德的致辞:

  亲爱的露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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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故事是写给你的,不过我动笔时,就意识到小女孩比书长得要快。现在你已经长大到过了读童话的年纪。等到这个故事印出来再装订好,你会长得更大了。不过,有一天,你会长大到要再读童话。到那时,你就可以从书架上层把它取下来,拂去上面的灰尘,然后跟我说说你的读后感。我大概会耳朵聋得听不见,也老得不明白你说的,一个字也不能。可我永远都会是——

  深爱你的教父

  C.S.刘易斯

  1947年,在名为《论神话》(OnFairyStories)的文章中,托尔金提出了一个著名的概念——“故事锅”(theCauldronofStory)。这是一口盛满了永远滚沸的汤汁的大锅,古往今来所有的作家都用自己的作品向这锅汤中添加新的东西,又从其中提取所需的原料。长时间的熬炼,化去了单个汤料特征鲜明的骨肉与棱角,它们溶化在汤中,使它变得醇厚、鲜美、精华毕集,同时也构成了所有读者阅读新作品的知识背景。

  当然,比较晚被投入汤锅的材料能够较多地留下自己的个性滋味,正当其时尝到它们的人,可能会因此影响到以后喜欢的口味,无论是品尝还是自己下厨。这种传统代代相承,于是,我们从托尔金中看到安德鲁·兰(以编写童话和研究荷马史诗而闻名的19世纪晚期英国作家,《世界童话故事集》的编纂者,“小红帽”、“睡美人”、“阿拉丁”和“皇帝的新衣”等童话经这本书而在英语世界里变得家喻户晓),从J.K.罗琳中看到托尔金、C.S.刘易斯(《纳尼亚传奇》的作者)和卡尔维诺(曾编著过《意大利童话》),再从10年来新出现的奇幻文学中看到J.K.罗琳。

  也许作为小说主人公的哈利·波特,最终会像《亚瑟王传奇》中的法师梅林一样,成为巧克力蛙图片上的一个画像,但人类会永远需要神话,也永远会有新的托尔金或J.K.罗琳。迈克·怀特的故事会在一代又一代人的身上轮回,因为,“人类一直在利用神话、童话和民间传说来解释人生的神秘,并使神秘的人生能够为人类所承受”(《神话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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