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进山城 电视剧 山城劫



2007年的整个夏天,暴雨都和重庆地区如影随形

    本刊记者杨彬彬/文《财经》杂志/总191期

  7月29日,重庆暴雨。

  这一天,距离重庆有历史记录以来最大的“7·17洪灾”已经过去了12天。主城区的积水早已消退,淤泥也已经基本清理干净。山城正在从惊恐与不安中恢复生机。

  然而,这天凌晨和下午先后降下两场暴雨,再次在重庆主城区的上新街、渣滓洞地区引发泥石流,并在城内多处积水。

  就人身伤亡和财产损失而言,7月29日的灾情难以与7月17日相提并论。但它再次提醒人们:在重庆这座山城,洪水并未真正走远,它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暴雨来袭

  2007年的整个夏天,暴雨都和重庆地区如影随形。

  作为直辖市的“大重庆”,共有40个区县,整个辖区呈倒“Y”形状,与四川、贵州、湖南、湖北、陕西接壤。作为其主城区的“小重庆”,则位于直辖市的西部,在倒“Y”的支点上。

  去年夏天,重庆地区遭遇百年不遇的伏旱天气,今年夏天持续的强降雨,本似甘霖。然而,物极必反,今夏重庆雨量之强、持续时间之长、降雨范围之广,历史罕见。

  “大重庆”概念下的山区居民,每年都不同程度地体会洪灾的侵袭;但作为“山城”的重庆城区,似乎和“水灾”相去甚远。始料未及的是,重庆市民们今年第一次亲身感受到,山洪已经来到了重庆城的门口。

  7月17日清晨,沉睡中的重庆市区电闪雷鸣,一场罕见的特大暴雨骤然降临。这一天的日降雨量达266.6毫米,为有气象记录以来115年不遇。

  重庆自1892年始有精确气象记录。如果算上1892年以前没有留下气象资料的年份,此次降雨量极有可能为200年不遇,甚至更多。

  由于去年重庆刚刚遭遇百年不遇的大旱,平均每月气温要高于以往30年平均值2度左右,地面暖热,导致上升气流旺盛,遇到水汽丰富的暖湿气流,极易发生强对流天气。据重庆市气象台首席预报员江玉华介绍,此次重庆地区连续强降雨,就是由笼罩在重庆城区上空的“西南涡”造成的。

  所谓“涡”,指的是两股气流逆时针强烈旋转,形成的一个漩涡。一般来说,“涡”形成后消逝很快,但是“西南涡”从7月16日开始形成,笼罩重庆主城区上空达三天之久,其后才逐步向东转移,进而影响了渝东南、渝东北大部分区县的强降雨。

  一个细节也许能说明今年强降雨的罕见程度。7月17日,由于雨量过大,主城区和渝西部分区县的自动气象站甚至开始“罢工”,工作人员只能采取人工方式计量。

  当天,重庆市气象台发布了历史上首个红色预警信号。但当时谁也没有想到,一场大雨造成的灾害会如此惨重。

  据重庆市防汛抗旱指挥部办公室灾情统计,截至7月24日12时,重庆37个区县511个乡镇742.23万人受灾,倒塌房屋3.35万间,死亡56人,失踪6人。直接损失31.26亿元。

  位于重庆城区以西的璧山县是“7·17洪灾”中受灾最严重的地方。从16日凌晨4点,特大暴雨就开始袭击璧山,日降雨量达258毫米。由于地处低洼,县城所在的璧山镇全部进水,最高水深达4米多,全城停水、停电、停气,交通、通信中断,成为一座名副其实的“孤岛”。该县最大的经济引擎皮鞋工业园区也全部被泡,损失惨重。

  沙坪坝则是受灾最严重的主城区,其中地势低洼的陈家桥和回龙坝,受灾尤其严重。陈家桥和回龙坝分别位于梁滩河的中下游,是有名的两个低洼地带。17日,由于连降暴雨,致使梁滩河水猛涨,先后淹没两座场镇,形成积水4米多深,万余名群众来不及转移,被洪水围困。

  7月20日,国家主席胡锦涛在重庆视察灾情期间,专门来到了陈家桥和回龙坝,慰问灾民。

  呼啸的泥石流

  在“7·17洪灾”中,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山洪诱发的泥石流。

  重庆山势陡峭,且夏季多伏旱。因此,一般汛期降雨,很容易就能通过自然坡度汇流排进长江和嘉陵江,很难在重庆形成大的灾难。

  不过今年的山洪有些不同。由于去年持续高温少雨,山体水分蒸发严重,经过高强度、长时间的雨水浸泡,土质松软,极易诱发滑坡、塌方、泥石流等地质险情。

  按照重庆市国土局地质环境处副处长李少荣的说法,泥石流和山洪的关系,就像汤和水的关系一样,很难截然分开。一个最通俗的比喻是,山洪中以水为主多就是洪水,以沙石泥土为主就是泥石流。

  和边远山区相比,主城区内发生的山洪灾害,往往成因更复杂、预测更困难。一旦发生,破坏也更严重。本次洪灾,重庆主城区的人员伤亡,绝大多数都是山洪诱发泥石流引起的。

  滩子口位于南岸区龙门浩街道的上新街,和重庆很多老式小区一样,修建在涂山中腰的一块洼地上;旁边的涂山路是去往南山的必经之路,地势要高出滩子口小区十多米。站在小区内往上看,四楼的楼面也不过与涂山路的护坡墙顶齐平。

  7月17日,南山上的洪水引发的泥石流顺涂山路倾泻而下,给这个小区整整灌进了十几万立方米的污泥,造成了六人死亡的惨剧。

  旧灾未除,7月29日,小区再度遭到泥石流的袭击。

  头天下午6点多,在桐君阁南坪药店工作的严女士下班回家,临上楼时,看着不见消停的大雨,她还在想:不会又要发洪水了吧?

  她的担心很快变成了现实。凌晨两点多钟,住在三楼的严女士在睡梦中被喧闹的人声惊醒。下楼一看,眼前的一幕让她吃惊:南山上形成的泥石流一路奔涌,已经冲过涂山路,正从10米之高的护坡边缘往小区内倾泻。抢险人员紧急调来了编织袋,装上沙土挡在涂山路口,才避免了形成17日那样的破坏性泥石瀑布。

  与此同时,街道工作人员正在挨家挨户敲门,动员住在一楼的居民赶紧疏散。

  据事后了解,这股山洪形成于凌晨零点左右。由于一天门社区大楼旁堵塞的泄洪涵洞还没有清淘干净,山洪再次涌上一天门街市,并阻断了南山路。

  凌晨1点多,随着雨量突然加大,洪水也变得更加汹涌,无法控制。由于道路阻断无法通行,南岸区防汛抗旱指挥部不得不从横跨社区上方的内环高速,往下空投抢险物资,抗洪人员用编织袋装沙土筑成一道临时堤坝,才把洪水控制住。

  7月30日一早,记者赶到了受灾区。看到一天门社区大楼外的泄洪沟上方,数百只编织袋已经围成了一个临时堤坝。街市正对的滩子口小区路口,同样堆满了沙袋。往上走,刚刚清理干净没几天的玩具服装厂内,又成为一片狼藉。

  从现场泥石流痕迹判断,这次的山洪和7月17日的路线,几乎完全一样。

  滩子口泥石流只是这次主城区伤亡最大的一次。事实上,在这次持续强降雨过程中,位于重庆主城区的三山地区均发生了大范围的塌方和泥石流。

  7月17日和29日,山洪两次袭击了位于歌乐山的渣滓洞遗址,使这一知名“红色景点”遭到毁灭性破坏。原“渣滓洞监狱”的外墙全部倒塌,主要景点刑讯室、女牢房、小碉堡等全部被洪水冲垮,一些室内设备和部分展品“江姐书信”也被泥石流冲走。由于积水过多,白公馆前的停车场出现大面积塌陷,面积超过二三十平方米。

  因山洪引起交通中断更比比皆是。根据重庆市交通委员会的统计数据,“717洪灾”中,重庆市四条通往市内和外省的高速公路全部中断,所有国道和省道也不同程度受损,从市区通往缙云山和南山的四条交通干道至今未完全恢复通车。

  山城变“水城”

  重庆虽然是山城,但高低各有不同。7月17日的大雨,除了诱发山洪和泥石流,对城市造成的普遍灾害就是内涝。一时间,在很多区域,街道成了河道,山城变身水城。

  7月17日上午,40多岁的赵贵孝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居住的罗家坝片区再次被淹。他已经记不清这片家园究竟被淹了多少次了。

  对很多生活在平原的人来说,来到重庆,看到大量“坪”、“坝”、“垭”这样的地名,多半不知所以然。“坪”和“坝”,是指山间低洼地带,“垭”则指的是两山间的狭窄谷地。由于历史的原因,这座山城有人依山而居,有人因坝而聚。

  罗家坝位于南岸区海棠溪街道杨家山前,它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做烟雨路二十一巷。但实际情况是,这块洼地要比旁边的烟雨路低3米以上,以一节阶梯上下。大部分居民都是附近集体工厂的下岗工人,片区70%的居民为低保户。因此虽然几乎年年被淹,大部分市民仍然无力搬迁,不得不在这里与暴雨周旋。

  穿过居民房,在坝子的后面,有一条2米左右宽的天然泻洪沟,坝堤要高出路面街道1米以上。平时,沟渠里有天然雨水,也不乏沿沟群众倾倒的各种生活垃圾。

  7月17日那天,雨实在太大,还不到中午,水势就很快漫过堤坝,倒灌而下。这块方圆不到2万平方米的山间洼地,顿时成为一片污水坑。

  “我刚刚想把柜子里的衣服扔到阁楼上,门就被洪水堵住,半天才推开!”顾不得大小家什,赵贵孝招呼还在水中犹豫的居民赶紧往旁边高地公路上跑。

  住在对面17号的周老太81岁了,一个人困在屋里动弹不得;赵贵孝情急之下,砸开房门,才把周老太背到了公路上。

  这次大水,整个罗家坝片区普遍进水达1.4米深,冰箱、电扇、电视全都成了一堆废铁。由于水势迟迟不退,365户居民被迫在旁边的辅仁学校住了四个晚上。大部分人连钱包、房本、身份证都来不及拿,有人甚至光着膀子穿着短裤就跑到了马路上。

  不过,马路上也不见得比洼地更安全。赵贵孝回忆说,当时连烟雨路上也已经水深过膝盖,“基本站不住人了”。

  罗家坝是这次重庆“山城”变“水城”的一个极端案例,却绝非孤例。即使是在市政设施比较完善的闹市区,当天的城市内涝也超过了很多人的想像:

  在重庆城区商业中心解放碑一带,街道积水淹过了膝盖,行人只能卷着裤腿、提着裙摆走路。

  江北区红旗河沟转盘下的人行通道上,二十多名环卫工人刚刚把前几天大雨冲刷下的十来吨泥土清理干净,这场暴雨又让这里淤积了厚达10厘米的红土。

  就在市政府的眼皮底下,长江路和人民广场下穿道同样是汪洋一片。全国劳模、老疏浚工人孙春明告诉记者,长江路的下水道设计不合规格,人民广场下穿道下水道最大的问题是主管道两头大,中间小,影响水流量和速度,而且,此段下水道出水口比上游还高出10厘米:“雨下大了,不堵才怪。”

  消逝的生命

  在人们的印象中,洪水中,往往只有大江大河的决口才会吞噬人的生命。因此,在此次重庆“7·17洪灾”中消逝的生命,格外让人叹惋。

  龙门浩,位于重庆长江以南南山地区,曾是著名的盐帮码头。此次洪灾中,整个街道共有九人因灾死亡。仅滩子口一地就有六人因泥石流丧生,其中包括一名两岁儿童。

  7月26日,记者来到了事发地区,但没有找到死者的家人。据邻居介绍,这家人住在小区院内一个临时搭建的矮房内。7月17日上午,其母亲外出买菜,只留了孩子一人在家睡觉。泥石流倾泻而下,瞬间压垮了房间,这位叫李俊鹏的孩子不幸死亡。

  与两岁的李俊鹏一样,其他五名死难者,大都不免类似的飞来厄运。

  25岁魏舸住在滩子口小区的底楼,毕业已经几年了,一直待业在家。前天晚上,他刚刚玩了一夜的电脑游戏,为此还被母亲何女士训斥了一顿。但是7月17日晚上,何女士下班回家,没有看到儿子跟往常一样埋头在电脑前玩游戏的身影,而是听到他在睡梦中被泥石流卷走的噩耗。

  74岁的左明熙、卢盛碧夫妇原本住在对面一栋楼的四层。上午10点多钟,夫妻俩下楼给住在底楼的女儿女婿做午饭,迅速高涨的泥石流很快把老两口冲开。女婿抱着两位老人,奋力想往外冲,终因浪头过大,水流过急,两位老人还是被冲了出去,再未生还。

  据重庆市救灾办的统计数字,仅7月17日当天,山洪就造成了10人死亡、5人失踪。而截至7月24日12时,这一数字上升到了56人。

  “7·17”特大洪灾已经过去半月,与重庆市相关职能部门谈及刚刚过去的灾难,有人为因灾死亡的无辜生命感到惋惜,但是也有人依然在重复“百年不遇”、“难以预防”的说辞。

  看起来,这56名无辜死难者的生命,将会以“百年不遇”之名被轻轻掩过。除了大自然,也许将无人为他们负责。

 三进山城 电视剧 山城劫

  

爱华网本文地址 » http://www.aihuau.com/a/9101032201/431042.html

更多阅读

辽·城 城光城影 团购 阳光影城

P1 话说今日的辽西兴城,知道的人恐怕不多,然而,在明末清初这座小城可谓是大名鼎鼎。当时兴城叫宁远卫城,在我国近代史上有着浓墨重彩的记录。明末蓟辽总督袁崇焕为保卫北京与清太祖努尔哈赤曾在此拼死作战,并以明军坚守城池大获全胜而

转载 仙剑三游戏与电视剧的比较 仙剑三电视剧演员强大

原文地址:仙剑三游戏与电视剧的比较作者:魔克绮玩过仙剑系列游戏的孩子都知道,仙剑每一部都有自己的一个主题,仙三的主题是“轮回”,从开篇就可以知道,景天第一大主角就是飞蓬的转世,龙阳的转世,但是看完仙剑三的电视连续剧,我等多的觉得,整个

声明:《三进山城 电视剧 山城劫》为网友忠於自己分享!如侵犯到您的合法权益请联系我们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