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10年怎么过来的？——赢来的！”这位58岁的中国远洋运输（集团）总公司总裁笑声爽朗，笑容灿烂。
本刊记者 焦晶
到本月，魏家福掌舵中远整整10年。他率领的中远，在国企责任与国际竞争这看似矛盾中游刃有余，赢得了业绩持续大幅增长，更赢得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掌声。而就在第10年，魏家福更不可思议地率领中远成功避开了“金融风暴”的巨大暗礁。他是如何做到的？这位“国企奇人”是如何炼成的？——独树一帜的“赢”思维！ 雷曼破产，贝尔斯登、美林被卖，高盛、摩根士丹利被迫改制，华尔街风声鹤唳；制造业企业的日子也愁云惨雾——通用汽车第二财季亏损高达155亿美元，通用电气业绩与股价也一落千丈，宝马和丰田等行业巨头同样遭受打击；而国内，中国平安、中国铝业等一批大型企业，在华尔街阴云下驾船出海，抄底抄到了山顶上，酿成百亿亏损。其他更多企业，则在紧锣密鼓地准备“过冬”，带着对未来不确定的忐忑和迷茫。 一片阴霾中，中远集团总裁魏家福，却颇有点“万绿丛中一点红”的意味。 这位被冠以“船长”之称的中远掌舵者，给出的成绩单是：中远不仅从2006年起打入了全球500强，而且已成为全球最具盈利能力的航运公司。2007年利润340亿元；截至目前，在全球寒流之下，2008年同期业绩比去年增长35％！在现金为王的今天，魏家福手里攥着近800亿现金，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满面红光，泰然自若。 “危险中一定有机遇。‘危’与‘机’是一对孪生姐妹，就看你怎么运作！”在长安街边中远大厦中远集团总裁办公室里，面对《中外管理》的独家专访，魏家福眼神炯炯，“赢在什么地方啊，真的有奥妙！”——原来，就在“赢”这个字里。 把风险亮出来！ “赢”字当头是“亡”。而最近一段，魏家福目睹了太多的“生死”。
且不说华尔街的神话宣告完结，仅就航运领域来说，国内的烟台海运以5亿负资产宣告倒闭；世界集装箱运输企业中位列第五的德国赫伯罗特公司，也正在狼狈地出售集装箱业务——而就在两年前，它还以大大高出市值的价格购买了加拿大太平洋航运公司。 魏家福似乎置身于颠簸之外。因为他的紧锣密鼓，早开始于事端显现之前。 去年一年，中远连续进行了两次大手笔的资本运作。上半年从香港H股回归A股，下半年把旗下的青岛远洋、深圳远洋等四家公司装进上市公司“中国远洋”。环环相扣，繁重的压力和紧迫的时间，甚至将执行者累得哭鼻子！ 魏家福为何如此资本大拐弯？ 原来早在去年7月，当次贷危机刚刚出现时，魏家福就马上组建了应对次贷危机的领导小组，并亲任组长，连续开会对形势进行综合分析，得出预测：次贷危机有可能严重地摧毁美国金融体系，进而波及全球，并影响实体经济，还可能会带来严重的经济危机！ 随后，魏家福迅速做出决策：立即把在美国外资银行借的债务转到中资银行来；在外资银行的存款也尽可能转到中资银行；现金为王，手上要抓一大把钱，来应对可能出现的金融危机和经济危机；立即停止大规模的船舶投资。 令人眼花缭乱的组合拳，其前瞻价值在今天看来，价值千金。 “同样的环境，为什么有的公司盈利，有的却亏损甚至倒闭？因为它把风险藏在包里，不拿出来！三鹿、雷曼兄弟都是，明明知道就是不讲。”魏家福一语道破。 魏家福不藏。 早年间做船长时在茫茫大海中肩挑船东、货主、船员三副重担，常常面对海盗、火灾、风浪等各种紧急情况，使魏家福的风险意识深入骨髓。每次出航，魏家福必定在24小时之内组织消防救生演习。假想遇到警情，比如：消防警响起，每个船员该在左艇什么位置，或在右艇什么位置，该拿火龙还是别的装置等等，都务必一一熟悉。 “这就叫危机意识！你要随时想到未来的风险，就是‘赢’字里的‘亡’！要想赢，当头就要先想到‘亡’的各种可能性！在战略上如此，在经营上同样如此。”——难怪他在天津大学攻读博士的重点就是危机管理！ 现在，魏家福手头攥着近800亿现金——10年前临危受命时，当时中远脆弱的资金链让他对企业资金的重要性感触颇深：“现金流就是血液啊……” 于是，在次贷之初，合作公司要造船，请中远做担保，他不答应；烟台海运和赫伯罗特集装箱业务哭着喊着找中远，他都拒绝购买；今年年初，他甚至把二级公司报来的126条新造船计划全部“枪毙”。 “为什么现在不造船？因为现在即便投钱造船，很可能也造不下去。”魏家福说，“银行一旦面临风险，就会大幅度提高后期贷款利息，你根本付不起！” 他的算盘是，当别人造到一半纷纷造不下去时，再瞅准机会去捡。魏家福打了个比方：就像菜市场上早晨的活鱼一条卖20块，傍晚则是10块。他现在要等的，就是傍晚。“反正都是活鱼，我干嘛现在去抢呢？等去捡，就不是这个价钱了！” 现在看来，因为原材料的上涨和宏观经济的影响，一些造船企业已经开始放弃。“等着好了。”他说，“现在抄底根本不是时候，金融危机对实体经济的影响才刚刚出现。”——在他看来，日头还没有偏西。 两句话，做了10年 因为具有前瞻性思维，在多数企业都不得不忍受宏观经济衰退带来的痛苦时，魏家福泰然自若。事实上，其国际化视野和领导力一向广受赞誉。这固然与其早年间即因工作原因周游世界见多识广有关，更多地则来自于他特有的闯劲。 在魏家福的办公室里，正对着他办公桌的墙上，他和全球各界名流的合影铺满了半边墙壁，一幅画却醒目地搀杂其中。画不大，也很简单，白底黑线条，是漫画家华君武先生的作品：一个长着胡子的婴儿，题字为：“永不走路，永不摔跤，永处襁褓”。 这幅画已在这里挂了8年。 魏家福说，这是他的经营思路，不仅规范自己的行为，也规范下属——在谨慎中创新，在戒满中成长。事实上，魏家福的领导力正是来自于这个过程。 在就任中远集团总裁之前，魏家福曾被派到中远新加坡，同时负责收购新加坡一个上市公司。为什么是从来没接触过资本运作的魏家福？“不仅你不懂，整个中远谁懂？但我相信你可以很快学会！”这就是时任总裁陈忠表欣赏魏家福的原因。 在前半年里，一无所知的魏家福完全被人牵着鼻子走。但他不甘心，潜心研究当地法律和环境，瞅准了对方资金短缺的弱点，在双方僵持不下时，虽然初来乍到却敢于咬定最低价格，最终在两周后成功迫使对方就范，不仅实现了中远新加坡公司上市，而且开创了中远集团首次国际资本运作之先河。 魏家福不藏。 早年间做船长时在茫茫大海中肩挑船东、货主、船员三副重担，常常面对海盗、火灾、风浪等各种紧急情况，使魏家福的风险意识深入骨髓。每次出航，魏家福必定在24小时之内组织消防救生演习。假想遇到警情，比如：消防警响起，每个船员该在左艇什么位置，或在右艇什么位置，该拿火龙还是别的装置等等，都务必一一熟悉。 “这就叫危机意识！你要随时想到未来的风险，就是‘赢’字里的‘亡’！要想赢，当头就要先想到‘亡’的各种可能性！在战略上如此，在经营上同样如此。”——难怪他在天津大学攻读博士的重点就是危机管理！ 现在，魏家福手头攥着近800亿现金——10年前临危受命时，当时中远脆弱的资金链让他对企业资金的重要性感触颇深：“现金流就是血液啊……” 于是，在次贷之初，合作公司要造船，请中远做担保，他不答应；烟台海运和赫伯罗特集装箱业务哭着喊着找中远，他都拒绝购买；今年年初，他甚至把二级公司报来的126条新造船计划全部“枪毙”。 “为什么现在不造船？因为现在即便投钱造船，很可能也造不下去。”魏家福说，“银行一旦面临风险，就会大幅度提高后期贷款利息，你根本付不起！” 他的算盘是，当别人造到一半纷纷造不下去时，再瞅准机会去捡。魏家福打了个比方：就像菜市场上早晨的活鱼一条卖20块，傍晚则是10块。他现在要等的，就是傍晚。“反正都是活鱼，我干嘛现在去抢呢？等去捡，就不是这个价钱了！” 现在看来，因为原材料的上涨和宏观经济的影响，一些造船企业已经开始放弃。“等着好了。”他说，“现在抄底根本不是时候，金融危机对实体经济的影响才刚刚出现。”——在他看来，日头还没有偏西。 两句话，做了10年 因为具有前瞻性思维，在多数企业都不得不忍受宏观经济衰退带来的痛苦时，魏家福泰然自若。事实上，其国际化视野和领导力一向广受赞誉。这固然与其早年间即因工作原因周游世界见多识广有关，更多地则来自于他特有的闯劲。 在魏家福的办公室里，正对着他办公桌的墙上，他和全球各界名流的合影铺满了半边墙壁，一幅画却醒目地搀杂其中。画不大，也很简单，白底黑线条，是漫画家华君武先生的作品：一个长着胡子的婴儿，题字为：“永不走路，永不摔跤，永处襁褓”。 这幅画已在这里挂了8年。 魏家福说，这是他的经营思路，不仅规范自己的行为，也规范下属——在谨慎中创新，在戒满中成长。事实上，魏家福的领导力正是来自于这个过程。 在就任中远集团总裁之前，魏家福曾被派到中远新加坡，同时负责收购新加坡一个上市公司。为什么是从来没接触过资本运作的魏家福？“不仅你不懂，整个中远谁懂？但我相信你可以很快学会！”这就是时任总裁陈忠表欣赏魏家福的原因。 在前半年里，一无所知的魏家福完全被人牵着鼻子走。但他不甘心，潜心研究当地法律和环境，瞅准了对方资金短缺的弱点，在双方僵持不下时，虽然初来乍到却敢于咬定最低价格，最终在两周后成功迫使对方就范，不仅实现了中远新加坡公司上市，而且开创了中远集团首次国际资本运作之先河。 随后，乘胜追击的魏家福又提出要扩股。结果遭到身边律师、投行、秘书公司的一致反对，理由是新加坡任何一家公司，都没先例一年内扩股两次。 “难道我不能创造先例吗？我需要资金，我要把真正的资产放在新加坡运作，为新加坡税收造福，为新加坡股民造福，新加坡政府怎么会不支持？” 于是，魏家福一口气通知了六家投行过来评估，并于一周后拿到了六份建议。他从中挑选，找了最优厚的一份——来自新加坡大华银行，但发现其中有两款条件比较苛刻，于是又对照其他建议，找到对这两款条件最优惠的那份作为参照，明确要求大华银行照此修改作为聘用条件。3个月后，第二次扩股居然以104％的超额认购完成！ 事后，大跌眼镜、钦佩不已的新加坡大律师问魏家福：“你为什么有那么大信心敢做？” 魏回答：“你是学法律的，被法律的框架把脑子禁锢了。而我是学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马克思告诉我，事物具备多样性，解决办法也是多样的。从A点到B点，除了直线以外还有很多曲线可以到达目的地。” 魏家福此后一次又一次地创造了先例。在1998年掌舵中远后不久，他又出人意料地请来不懂航运的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专家李泊溪等帮助中远制定企业战略。8个月里，研究报告由厚到薄，最后变成两句话：“由全球承运人向以航运为依托的全球物流经营人转变；由跨国经营向跨国公司转变”。 “我把这两句话做了10年，做到今天。”魏家福说。 此后，因为一手主导了中远各业务的上市，使得中远旗下拥有多家上市公司，船上发报员出身的他如今已被公认为资本运作的高手。这位办公室悬挂着毛主席像，还摆着毛主席塑像的全球化企业家，总能用学习到的国际最新企业经营管理方法与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相结合，最终创下真金白银的竞争收益——听上去像是神话，却的确是事实。 “在中国要想做一个成功的企业家，必须努力成为五‘家’：政治家、思想家、艺术家、外交家、实干家。”这句著名的魏氏名言解释开来，就是要懂党的路线方针政策；懂马克思主义哲学；钻研领导艺术；学会与别人用世界的和市场的方式去交往；学会的东西，立刻就干。 企业的最高领导者不同于其他高层，其领导力的提升要求强烈的内驱力。也因此，企业最高领导者领导力的提升，反而常常成为盲点。但魏家福告诉《中外管理》：其实完全可以做到。10年来，他先后被派往GE、剑桥等地参加培训，不仅带回了六西格玛、系统集成等先进理念，更重要的是“学了就干”。另外，“就是自己要找机会去交流。”魏家福说，“像做金融，谁教我？我就自学，而且成立专门研究机构，我有人才，可以让他们收集各种研究成果。” 领导是门艺术 今年7月开始，魏家福连辞中远国际、中远投资、中远太平洋、中远集运、中远散运等7个内部公司的高管职务，仅保留中远集团总裁及中国远洋主席的职位。 “原来我是绝对不放的。”魏家福说，“因为放了他们不懂。” 很长一段时间，魏家福都为一个问题所困扰，自己的决策常常不为班子所理解。从当年邀请外行专家帮助制定公司战略，到后来运作上市公司，常常要百般解释。 “后来我发现，很简单！把高度统一了就解决了！”魏家福兴奋地用力拍着腿说，“讲啊！上课啊！先上通了再讨论！”通俗地说就是“洗脑”。曾经连新加坡大律师都“教育”了的魏家福，坚信自己的教育能力。“这就是领导艺术啊。”他说，“现在大家都学会了，跟我站在一个高度了，一谈就支持！”——所以“亡”下面要有“口”：领导者必须要学会沟通、传播自己的思想，取得各方面的一致。 “市场经济就必须有‘口’！会沟通！而且不仅要用一个人的口，要动员各级人的口！”魏解释说。 有了上下一致，去年年底，魏家福放心地决定交权，给予其他高管更多的发挥空间，自己集中精力“想大事”。 “做领导的千万不要怪别人不支持自己的意见。一个人只有两只眼睛，顾了前面顾不了后面。大家聚集起来，才把你的脑袋扩充了，前后左右都看到了。”魏家福说。他的经验是，一定要求参会的每个人都必须发言，无论赞同还是反对。但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必须讲理由。如果反对的理由恰恰是他没考虑到的，就推迟决策；如果其本身又很有道理，那就立刻否定原方案。 但决策一旦确定，魏家福不会给予任何人犹疑拖延的机会。他甚至说：“只有他们（经营团队）睡不着觉我才睡得着觉，如果他们睡着觉我就睡不着觉。”在去年的两次资本运作中，每一次魏家福都运用倒推法。以上半年回归A股为例，从最初他就定好一条：无论谁来做，6月30号必须完成，由此决定6月做什么、5月做什么，依次类推。对时效性的强调达到近乎严苛的程度——这就是魏家福“赢”思维里的“月”，时间、流程不容商量！ 不过别担心，这个素以爽快、厚道、负有责任心而扬名海内外的船长，丝毫不缺乏人文情怀。即便在环境有压力时，魏家福也明确表示不减员下岗，要靠改善经营来养活他们，让他们过得更好！他甚至考虑在任期内打破惯例，允许高级船员带家属远洋，作为一种奖励措施。身为国有企业领头人，魏家福还早在上任不久就率先对二级公司高管推行上百万的年薪制，论功行赏——但在市场激励之下，魏家福很乐于把自己排斥在外。这样在国企环境下，既不违规，又调动了班子积极性。这一切的背后，是基于魏家福对于“赢”字里“贝”和“凡”的深刻理解：企业成功经营离不开团队的“激励机制”，和领导人的“平常心”。 因而，这个深谙领导艺术的管理者很注重在严格自律中营造竞争氛围。整个中远集团里，魏家福的家在哪儿，居然只有两个人知道——司机和秘书。“我不准任何人到我家去！有工作到办公室谈。”魏家福快人快语，“这就给成天干事的人一个公正的待遇。因为凡是拼命干事的人没功夫到我家去！” 激情源于自信！ 独树一帜的“赢”思维，成就了魏家福麾下中远的10年传奇。 在中远最困难的年代，2002年魏家福告诉员工要创新思维，提出要发现“利润区”，将精力用在真正能带来回报的客户身上。他成功了，中远的航运主业在2003年实现扭亏转盈。而随后，中远的业绩像是一级高一级的台阶，利润从9亿、36亿、126亿、200亿，直到去年的340亿，成为全球最会赚钱的航运公司！ “今年我肯定要超过340亿！”魏家福面对《中外管理》，自信满满。 10年过去，他还是激情澎湃。无论在台上还是台下，他的眼睛里总是闪烁着光彩，讲话总是令人振奋，开口必定配合各种手势，声音洪亮，引人入胜。员工因此经常发现他的嗓子是沙哑的。10年不变——这在国企里，不可思议。 “激情来自于自信！”魏家福高声说，“如果你对自己的决策都没信心，哪敢有激情？诸葛亮唱空城计泰然自若，因为绝对自信！他把司马懿研究透了，知道他一定不敢进城！经营企业有自己一套理念、战略、办法，能面对各种风险，包括当前的次贷危机，我完全能应对！所以激情不会减！再说，谁愿意跟驼着背、哈着腰的人走？充满激情的领导就是旗帜！像打仗时的红旗一样，红旗在这里，前面的人倒下，后面的人还往前走！” 到2008年11月6日，魏家福掌舵中远集团将整整10年。 “10年怎么过来的？——赢来的！”这位58岁的中国远洋运输（集团）总公司总裁笑声爽朗，笑容灿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