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云:跳马王演绎商海沉浮记
主持人/亚娟 如今的楼云,每天享受着工作带来的充实。时间,在这个时候成为了他最需要的东西。但是,在他刚退役的那一年,拥有最多的,却是时间。 1988年,他离开了体操队,然而,迷失感却伴随着他走过了那最艰难的一年。 主持人:退役之后有一段空档期吗? 楼云:是的,退役之后一年是迷茫的。在这一年当中,我都不知道自己能去做什么事情,后面有什么规划,退役之后想做什么,说实话自己完全没有任何准备。我记得回到杭州后,和亲人一起在家里呆了两天,我就不由自主的回到浙江队体操房。 主持人:还是很留念那个地方? 楼云:对。习惯了每天起床以后,拿着训练包到训练场去。那段时间真的迷盲,不知道下一个目标是什么,而退役后也不可能再练,我也没有从事其它行业的心理准备。 主持人:从八岁开始你就觉得自己要奉献给中国的体操业,没有想过有一天可能要从事别的行业,有没有这样的打算? 楼云:没有任何打算。 1988年到1989年,整整一年,楼云就是在迷茫当中度过的,毕竟,从八岁到二十四岁,16年的时间,楼云几乎没有与社会正面交手。 来自自我和社会现实的巨大压力开始向他发起了挑战。 主持人:是怎么开始新的工作? 楼云:一年之后,我去东莞的通达制衣有限公司,也是阿迪达斯的中国总代理公司,去之前其实我还是想回到队里去练体操。但一直没有跨出这一步。 主持人:当时您在这家制衣企业,好像待遇很不错,是总经理助理? 楼云:当时是助理总经理。那时候总经理助理和助理总经理好像还不太一样,助理总经理比总经理助理级别要高一些,待遇也特别好。我主要负责市场开发,广告宣传这一块。其实我们老板很聪明,他知道我的长处就是我的知名度。 主持人:因为你是顶着光环去他的企业当中。 楼云:是,1990年亚运会,我们阿迪达斯也想在亚运村做广告。我找了一家代理公司,对方一说楼云来了,他们老板便出来请我坐,和我聊天。后来我说,我们想要最大的广告牌,他说没问题,你要哪块,我说亚运村门口那块,多少钱呢?他说我们给别人是每平米每天100元,后来我记得给我是不到60元人民币。我报回公司后,公司都觉得奇怪,很不可思议。我们公司因为我的知名度,确实为公司创造了很大的业绩。 主持人:当时您是怎么想的?生意是不是太好做了? 楼云:太顺利了,几乎公司交给我所有的任务,我一眨眼就完成了。 主持人:超额完成? 楼云:对啊,超额完成。比如说出口配额,我去贸管市配额处申请,可能别人拿不到的配额,我们公司能因为我而拿到。我们老板那时候按照我为公司带来的效益,付给我个人的薪酬,我应该是拿得心安理得的。 主持人:在这家企业大概呆了两年的时间,这两年当中,你学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呢? 楼云:什么也没学到。对我来说完全像是玩儿一样,因为太顺利了,也没有介入到公司的管理层参与管理,也没有介入公司的体系参与公司的规划、发展,完全是我管我自己,没有融合到公司里面。董事长后来去世,他对我实在太好了,就跟长辈一样。 主持人:因为你给他创造了很大的效益。 楼云:一个是创造了效益,再一个还有感情。我们之间就像父亲和儿子的关系,他对我生活、各方面照顾得非常好。但惟一遗憾的是,他没有让我介入到企业内部去,没让我真正在企业里面学到一些对我以后有用的知识。 主持人:对于企业的发展,你还是一无所知? 楼云:一无所知。我那时候是当运动员的,我一点也不懂企业。他给我一个单子,我就去到北京,利用我原来的关系,完成任务回来报告就行了。 看上去顺风顺水的楼云很快成为了东莞商界最惹眼的明星,只要有楼云在,没有谈不成的生意。在这家企业的两年里,楼云挂着一个助理总经理的虚职,听闻老板时不时向客户炫耀着他的种种过往,那就是他工作的全部。他始终处于单纯的快乐之中。 直到两年后,老板去世,楼云选择了离开。他后来才知道,自己错过了多么好的学习机会,两年的时间,自己只是稀里糊涂地在东莞商海里走了一个过场。 主持人:这次经历还是让你获得了第一笔财富吧? 楼云:是的,后来我在惠州开办了楼云体育用品有限公司。当时有想法做自己品牌的运动鞋,我记得还去注册了“跳马王”。当时我们设计的是童鞋,现在很多小孩穿的暴走鞋,带滑轮的那个鞋子,我们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设计了。 主持人:专利权在你这儿? 楼云:专利权在合作伙伴那儿,是台湾的。开始做这个品牌非常不顺利,比如我到上海百货公司去做阿迪达斯,我去了以后总经理来接待我,并且答应在体育用品那个楼面,楼云你想要哪一块,我就给你哪一块。后来我做跳马王,也要选一个好位置,他迟迟不肯答应。当时我就感觉奇怪,为什么换一个品牌,就有了天壤之别的对待。 主持人:有想过为什么吗? 楼云:做生意讲究互惠互利。阿迪达斯对商场来说能给他带来很好的经济效益,但是跳马王谁也没做过,他把最贵的地段给我,我能不能为商场带来经济效益,谁也不能保证。 主持人:当时根本就没有这种商业的头脑? 楼云:没有,真的不知道,只想着我楼云出面,没有办不成的事。就是很盲目很自大,其实这是大错特错。 主持人:您第一次的创业经历,当时投入了多少本金,最后收获又如何呢? 楼云:当时把我当运动员的所有积蓄,包括奖金、工资,所有加起来100多万全投到这个跳马王品牌上了。全部家当投进去,一无所有,赔得一干二净,之后做什么都不顺利,打击越来越大。 曾经靠拼命训练获得无数奖牌和赞誉的世界冠军楼云,却在纷繁多变的商海里显得异常无助和茫然。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给别人打工,可以顺利的签下定单,而给自己打工,却遭遇到无人喝彩的结局。 自己创造的“跳马王”这个品牌不仅没有打开市场,还招惹了一场官司。正是那场官司,让这位商界菜鸟身心疲惫,萌生退意。 主持人:在生意场上吃到了官司? 楼云:是的,和一个乡镇企业打官司。当初他们县委书记找我来谈合作,让跳马王和他们的一家企业合作,生产跳马王的运动服。其实那时候我已经失去了信心,但是县委书记出面,我就去参观了那个企业,确实有一定的规模,我觉得靠谱,那行,我们就合作吧。本想和他们一起把跳马王的运动服设计好,谁知那个厂长说能不能把库存的衣服换下商标,打上跳马王的LOGO去销售。 主持人:就是贴牌销售。 楼云:恩,对方希望我来帮他销,我说可以试一下,因为那时候做阿迪达斯已经有了一些销售渠道。我说你拿过来销吧,销售50万,而且签了合同。当时的概念中,我是作为代销,销了之后我突然发现,他生产的服装和我们生产的一模一样,只不过没贴跳马王,在市场上只卖七八十元钱一套,而跟我的结算价却要120元,我的零售价又达到160元,这样乱了市场,我说没有办法继续合作下去,你把货拉回去吧。他说不行,这是你给我们签的经销合同,你要把货款给我结算清楚。主持人:签合同的时候没有看清楚? 楼云:那时候连经销和代销的概念我都没有弄清楚。 主持人:自己的商业意识单薄,所以吃了大亏? 楼云:是,非常非常大的教训,但是这个教训对我来说也是一笔财富。不过当时的自己确实很狼狈,毕竟我在杭州知名度还比较大,这个事情连累到了家人。我老婆去菜市场买菜,很多人就会指指点点说这是楼云他老婆,楼云现在吃官司了……这个官司已经是家喻户晓了,当时我脑子都蒙了,感觉败诉的我好像成了罪人一样,实在难以忍受。 主持人:受不了这种打击? 楼云:受不了,之后我就跟父亲说,我要移民美国。 结束那一场惨败的官司之后,楼云对经商已经心灰意冷。1995年,他选择了离开,全家移民到了美国。他憧憬在另外一个国度里勾勒自己新的未来。 在美国的5年光阴,楼云定义为“休整”。 主持人:想避开国内的一切? 楼云:很落寞,带着逃亡的心态想去了美国。我怕见到国内的生意人,感觉他们个个都像骗子,我惟有逃避。我想到了美国可以去一家俱乐部当体操教练,我相信我能在那边生存下来,饿不死。或许我还是很向往体操队那种单纯的生活,对于商场的尔虞我诈非常不喜欢,甚至有厌恶的感觉。 主持人:排斥? 楼云:对,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对自己完全丧失了信心,感觉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就这样,95年10月,我带着全家移民到了美国。 主持人:在美国的这几年时间,是不是在自己心理上做了一个很大的调整? 楼云:思想成熟是在美国这两年,1995年到1997年。我把我从体操退役,到进入阿迪达斯,包括后来自己经营的整个过程给捋了一遍。 主持人:自我检讨的一个过程。 楼云:我想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或者是什么地方我没处理好,我确实不是做生意的料子吗?我始终还是不甘心。我就一遍一遍的想,一遍一遍的问,最后才明白最大原因就是我没摆正自己的位置。 那时候我已经不把自己当名人了,我的官司打输了,我像罪犯一样逃出了中国。到了美国这两年,我静下心来想,确实是我自己的原因。 主持人:没有一个很好的心态? 楼云:对。退役之后,我应该把奥运冠军、世界冠军全部都放下。转到另外一个行业要重新学起,要忘记自己是奥运冠军,做任何事情应该为别人考虑,我能为别人带来什么呢。 主持人:是最初在广东制衣厂的那两年时间怂恿了你这样的心态吧? 楼云:阿迪达斯公司对我个人来说,确实带来了负面作用,感觉经商太容易。 在美国的五年,楼云思考了很多,也放下了很多。他说,那几年过的很安静,已经彻底把自己的世界冠军、奥运冠军的头衔忘掉了。 2000年,楼云回国创业,而这一次,他与房地产结下了缘分。 主持人:在美国的几年,终于理清了自己的思路,有了很好的心态,然后重新杀回国内市场? 楼云:总结出这个原因之后,我就迫不及待地想回来。我认为在哪里跌倒就应该在哪里爬起来,所以我一定要回去改正这个错误。冲着这个想法,我回到了北京。 主持人:这一次你又转行,杀到了房地产去。 楼云:其实我真正下海经商,应该是在2000年操盘北京荣丰20008。这个项目才算我真正踏入商界。以前的下海经商,只是在河边湿了脚,真正穿着游泳衣跳下去就是荣丰2008。做这个项目是一个很偶然的机会,因为认识荣丰2008的董事长,他有把这个项目做成一个首家运动主题社区,他聘请我做楼盘形象代言。随着慢慢的深入,我提出了很多建议,有不少想法得到了他的认同,之后慢慢做,成了总经理,最后担任CEO,把我的理念融入到荣丰家园。那时候我们把项目改名叫荣丰2008,在申奥揭晓前改成2008,当时很多人不理解。 主持人:这是你的创意? 楼云:是我想起来的。当时我们是以运动为主题,赶上北京在申办奥运,我们干脆更名为荣丰2008。很多人质疑如果2008年申办不成功呢?我想,抛开成功与否,2008对国人来说,是一个奥运的象征。 主持人:随后中国申奥成功,是不是很切合你们的商业机会? 楼云:申奥成功的那天晚上,我们所有员工在楼盘售楼处庆祝,又开香槟又喝啤酒,好像奥运申办成功也预示着我们的项目也一样成功。 主持人:在地产界涉足的这段期间,你觉得你学到了一些什么呢? 楼云:我做地产是从最基层开始做起。做总经理之前,我是跟着工程部去跑,跑项目,跑前期,跑电,跑水,跑市政……我把房地产的整个程序和流程都熟了一遍,之后我才慢慢地和董事长提建议。 主持人:是不是也有了自己单干的想法? 楼云:是。项目做成功以后信心大增,我就成立了自己的房地产公司,我们拿到的第一块地在密云。好多人都说我是带木字旁的楼,姓楼的盖楼,姓楼的卖楼,好像我楼云天生注定要做房地产。其实成功运作过一个盘,不代表你可以马上自己独立开发,它涉及到各个领域,我认为,我楼云还没有达到能独立开发一个项目的水平。 楼云在荣丰2008的项目中深谙了房地产流程中的全部行为,他亲自率领团队拓展业务的每一个细节,当楼盘的户型、交通等硬件设备已经不再是房地产竞争的热点时,他凭借完善的物业管理、配套设施和社区服务等软件建设大获全胜,他,终于迎来了一次久违的成功。 五年后,不安分的楼云又选择了一个自己并不熟知的行业:网络。他和合作伙伴所创立的上海远界科技已经成功融资第一轮,第二轮的风险投资融资正在进行中。 主持人:你还涉足到IT界了? 楼云:早在84年洛杉矶奥运会,我就较早认识了互联网。后来在上海碰见几位朋友,他们在做一个网络,我一直很好奇,通过他们了解了之后,我也想尝试一下,虽然只是一个合作,自己没有直接操盘,但我加入了。 主持人:这个和体育是有关系吗? 楼云:这个和体育没关系,但是后来通过商住网延伸出了天天向上网,那就又回归到了体育。 主持人:从您的经历来说,您是一个安分的人吗? 楼云:不是。从小我特别贪玩,而让我产生兴趣,或者让我感到新鲜的事情,我就会想办法去了解它。 主持人:似乎在不安分的因素中,都有着体育的情结? 楼云:是,各个行业都跟体育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开始做商住网,做着做着就把所有股东忽悠成立了天天向上网,又是回到了体育。 曾经无数的荣誉、鲜花、掌声包围在楼云的身边,但投身于商海后,楼云才明白,光环不可能会一直伴随着自己。创业、失败、隐逸、再创业,楼云退役之后的经历虽然坎坷,但他依然前行。 楼云说,对自己有要求,生命才会惊喜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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