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 | 本刊记者 王春梅
成功收购中西部公司之后,外部普遍关心的问题是中钢是否会乘胜追击收购默奇森公司? 澳大利亚政府已经批准了我们相关的收购计划,但最后收还是不收,取决于中钢集团的总体考虑,假如条件合适,我们会按照法律要求去做去;假如条件对我们不利,那我们就不一定实施。什么是不利的条件呢?可能涉及价格、付款条件、铁矿石的供应市场等各方面的因素。 中钢对中西部公司的收购,是否已经触动了澳洲政府资源保护主义的神经? 前一段时间我们和陆克文总理讨论了这个问题。那是在他访问中国期间,专门接见了数位中国的企业家,我也去了。他特意给我们介绍了澳洲政府对外的一些投资政策。从介绍的情况看,澳洲政府应该是鼓励外国投资,特别是鼓励中国企业更多到澳洲去投资。因为中国和澳洲两个国家经济上互补性很强。 澳洲自身工业发展不需要太多资源支撑,它的资源又非常丰富,特别像铁矿、锰矿、珞矿、焦煤等资源都非常富饶。反之,像中国这样一个大国,在经济高速发展过程中本身的资源又不够,所以正好利用中国的投资,与澳洲当地的公司结合起来,共同开发相关的资源,对两个国家的经济进步、两国企业的发展都有好处。同时还有助于澳洲地方政府的就业、稳定和税收。 就像中钢这次收购中西部公司一样,不仅仅是中国企业收购了澳大利亚一家矿产企业,实际从更大范围、更长远角度讲,进一步促进了中澳两国经贸关系的发展,同时也有助于西澳地区内部矿产资源更加有效、合理、科学地开发。 中西部公司收购战峰回路转,接近项目的人向我们多次提到了你的“决断力”。你如何把握海外投资中的机会与风险? 冒险是个好事,但不能盲目地冒险,而是基于对客观和现实、对长远发展的分析的前提之下再去冒险。 所以有时说企业家应该具有一种冒险精神,这对,但企业家的冒险精神绝不是好像头脑一热、胸口一拍,就走了,就往前闯,不是的。他要对行业、政策之内的所有趋势、对自己内部的能力和实力都做充分的分析研究,觉得这个事把握性比较大,尽管有风险,但这些风险是在可控范围之内,这个时候他就敢于冒险。外人看来可能是冒险,实际上他在采取冒险的措施以前,已经采取了大量的分析、研究和调研,最后才做出的决定。 收购中西部公司的过程中,这种理念是以一贯之的。 收购中西部公司之后,对它有一个怎样的总体规划? 我们下一步肯定会加快它的规划和发展,但具体实施还属于商业秘密。除了铁矿石,我们在澳洲还有很多项目正在与合作伙伴洽谈中,包括锰矿、镍矿,但目前真正能够形成投资的,还没有。 [分析] 中钢完胜背后:隐形的力量与3年前的中海油落败优尼科收购案相比,中钢对于澳洲政府来说并非陌生客,这是该收购案受到东道国默许的重要原因 自1988年中钢集团参与开发恰那铁矿以来,在澳洲投资已经有20个年头。“澳洲政府对中钢比较了解,换一个企业进来,人家可能会问,你理解我们的法律吗?你能和白人合作吗?你能够解决土著、环保问题吗?但对中钢,这都不是问题。如果我们跑到别的地方收购,不一定有这样的基础。”一位中钢高层告诉《中国企业家》。 中钢与当地和谐相处的一个注脚是,2003年,它与中西部公司成立合资企业,中钢并未急于开工,原因就是矿区位于土著文化遗产申请区,有大量珍稀动植物资源。为此,中钢澳矿公司最大的两个部门分别是由12名当地水文、气候、植被和野生动物专家组成的环境评估组,以及由6名土著长老组成的文化遗产保护组。环评规划方案完成前,为防止破坏地下水,矿区日常用水一直在利用积存的雨水。 不过,这几年,随着全球资源价格的暴涨,微妙的变化正在发生。中钢、中铝等中国大公司的名字在澳洲媒体上常常被联系在一起讨论,他们密集的动作已触动澳洲政府资源保护主义者的神经。 就在中铝突袭力拓后不久,澳大利亚铁矿巨头必和必拓董事长奥古斯在澳洲一次银行家大会希望能警惕来自中国的威胁。几日后,其总裁克罗泼斯与几位澳洲联邦部长举行的小型聚会上,商讨“如何抵制外国资本入侵”的问题。 2008年2月17日,澳洲政府颁布了新的外国投资指南。根据此指南,在澳大利亚外国投资审查委员会的要求下,政府可以维护国家利益的名义阻止某些外国投资者购买澳大利亚公司的股权。 在争夺中西部公司的同时,中钢还曾寻求增持默奇森,但近期又宣布尚无进一步收购默奇森的计划。有分析人士认为,中钢意识到要看看脚下的“红线”。 在澳大利亚总理陆克文来京观看奥运会期间,曾邀请中钢、五矿集团及澳大利亚“两拓”等公司高层举行午餐会。会上陆克文表示,澳大利亚仍然鼓励外国尤其是中国企业前去投资,该国的所有审批都将一视同仁。 “没有任何变化,所有标准、所有新提的条件,都是和以前一模一样的,只是通过这些(中钢和中铝)项目后,把以前的规则又重提了一遍,让大家重视一下,对于外商投资,澳洲政府还是非常欢迎、非常开放的,不会有任何这方面的变化。”澳大利亚投资署中国区代表王恒岩告诉《中国企业家》杂志。 这些看似矛盾的态度隐喻了澳洲政府复杂的心理。一方面,他们希望获得来自中国的投资。“中国对澳洲投资相对于中国对澳洲的贸易少得多,中国现在是澳大利亚第一大贸易伙伴,双边贸易额达到了580亿澳元,但中国对澳洲目前的投资也就才34亿澳元左右。”另一方面,澳大利亚政府面临着进一步阐明其关于本国战略资源立场的巨大压力。本届政府于2007年11月开始执政,中文熟练的陆克文很容易遭遇反对者关于“亲华”的抨击。 除了中国政府推动资源型央企进行海外收购,可能还有一种力量来自黄天文的内心。中国国有企业的海外资源收购不乏尴尬落败的记录,他们需要频繁向国资委和其它监管机构汇报进展,但在这次环环相扣的公司争夺战中,黄天文委派中钢集团澳大利亚公司管理人士程思俊等负责日常事务,并且给予项目团队充分的自主决定权。它的决策流程显得迅速而高效,有时决定一个方案仅需要几个小时。 “决定胜负的关键环节中,黄天文表现出了一个优秀企业家的决断力。”上文中的摩根大通人士告诉《中国企业家》杂志,“他做出了很多央企负责人可能会犹豫的决断。” 这是黄天文来到中钢的第五个年头。黄曾在中国五矿集团工作25年,从普通职工奋斗到副总裁,碰到了职业生涯的天花板才来到中钢。与已登上世界500强榜单的中国五矿相比,中钢个头仍然偏小。然而,澳洲一战黄展示了自己的活力,风头大有盖过老东家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