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作者： 红周刊记者 李航 “人民币汇率一次性贬到8.27、再实行严格的固定汇率制，这是未来人民币汇率的上策！”12月11日，被诺贝尔经济奖获得者、欧元之父蒙代尔称赞为“中国最优秀经济学家之一”的向松祚向《红周刊》记者表示，“但是一次贬到8.27，我们又面临很大的压力，不一定有这个胆魄去做。中策就是在现有的水平，将其固定；下策是让汇率贬值，形成一个持续的贬值预期。” 人民币对美元未来走势如何？对资本市场又将产生何种影响？《红周刊》记者本周采访向松祚时，他刚参加完在纽约举办的布雷顿森林体系改革的会议回国不久。 中国经济形势为何雪上加霜 《红周刊》：2005年7月21日，人民币开始施行浮动汇率制改革，经过三年的升值后，人民币最近又开始贬值了。2006年您曾著书《不要玩弄汇率一个旁观者的抗议》，对人民币应该升值的观点进行了批判。如今的贬值是否验证了您的观点？ 向松祚：过去三年来的事实，完全验证了我在书中的推断。我认为，中国在2005年7月21日开始的汇率机制改革，是一个非常大的错误。实际上现在经济的下滑、出口企业大面积破产、以及未来一年中国经济可能面临非常困难的窘境，主要是我们自己的政策错误造成的。 我曾打了一个比方：中国现在的经济形势是雪上加霜，“雪”，即宏观调控，尤其是汇率政策出了问题；而华尔街的金融风暴演变为全球金融危机，则是“霜”。真正的华尔街金融危机波及到全世界是在2008年9月份，以9月15日雷曼破产为标志，但是，中国出口企业面临困难早在2007年就开始了，2008年年初已经非常明显，但是直到2008年的6月份，我们仍在维持人民币升值的趋势，提高利率、提高存款准备金率。应该说，沿海地区大量企业关门倒闭，归结起来有三个原因，首先是人民币升值，其次是《新劳动法》的实施，第三才是海外需求的下降。 其实，我们可以自问：人民币升值究竟可以帮助我们解决什么问题？我认为相关经济学者和官员都应该反思这个问题。这对于我们未来制定更好的货币政策是非常重要的。 《红周刊》：您认为本次人民币汇率暴跌的根源是什么？ 向松祚：市场预期的形成是很复杂的过程，我当时在分析人民币升值时讲过，根据中国的情况，人民币是没有任何理由升值的。因为我们仍然处在产业的低端，经济很大程度上仍需依赖出口，中国出口行业工人的工资仍然很低，因此有什么理由要让人民币升值呢？汇率升值从本质上讲，就是错误的逻辑。国与国之间通过汇率的升值、贬值来改变贸易的优劣势，仅仅是一个权宜之计，长期看是不起作用的。 此次人民币贬值预期的形成也是这个道理。市场人士认为，由于中国出口下滑得太厉害，中国维持GDP增速8%以上难度太大，由此预测中国政府可能要让人民币贬值。一旦市场形成这个预期，人们就开始卖出人民币，所以，在最近的外汇交易市场上，你想买美元根本买不到。 人民币汇率未来走势的可能性 《红周刊》：人民币汇率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向松祚：如果单纯从经济活动规律来分析，我个人认为，人民币汇率有四种可能性：第一，人民币继续缓慢升值，这是布什、保尔森、奥巴马所希望的；第二，维持现状不变，就是在6.8的水平，重新固定下来。实际上在过去的4、5个月，人民币汇率基本上固定在6.8左右，浮动区间非常小，相当是一个固定汇率。这表明我国货币政策当局已经意识到，人民币汇率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再升值了；第三，人民币缓慢贬值，而这是全球普遍关注的；第四，一次性大幅度贬值，一次贬10%或是20%，我个人的看法是在短期内，人民币汇率政策有上、中、下三个选择：上策是一次性贬回到2005年的水平，贬到8.27，再把它固定；中策是在维持现有的水平，重新维持固定汇率；下策即让人民币缓慢贬值。 《红周刊》：请谈谈其中的原因。 向松祚：四种可能性中，我认为中国不会再冒缓慢升值的风险，除非一意孤行。因为中国的出口、增长面临如此重大的困难，我们没有理由再让人民币升值了，因此我把此条剔除掉。 为什么上策是一次性贬到8.27、再把它固定呢？有两大理由：第一，我们要纠正过去的错误，第二，中国周边国家的汇率全部都在大幅度贬值，最少的贬值到10%~20％不等，最多的贬值40%~50％。过去一年，惟一货币升值的是中国，而且中国相对所有货币都是升值的。我们不禁要问，为什么世界调节的负担要由中国一家来承受？ 人民币相对美元升值后，美国对中国增长的出口速度是中国对美国出口速度的一倍，即美国对中国出口的增长率是23%，而中国对美国出口增长率是11%。为什么要中国承担这个代价？因此，上策是从中国最佳利益出发，汇率变到8.27。 这是有道理的，中国本次推出4万亿财政刺激计划占我国一年GDP的16%，在全世界主要经济体里，中国本次财政刺激的规模是最大的，而美国还不到10%。我最近到纽约开布雷顿森林体系改革的会议，国际上的声音认为，中国推出的4万亿财政刺激方案是对世界一个最大的贡献，这使得他们没有理由再压迫人民币升值，其中以斯坦福大学著名教授麦金龙为代表。但是一次贬到8.27，我们又面临很大的压力，不一定有这个胆魄去做这个事情。 中策就是在现有的水平将其固定，这是现实可行的；下策是让汇率贬值，形成一个持续的贬值预期，这样又带来很多负面后果，会有很多人把人民币换成美元。因此，汇率的贬值对中国经济会产生通缩的效果，加剧通缩趋势，不利于中国经济的复苏，中国财政刺激经济方案的效果将会大打折扣。可以说，中国的汇率政策不能再犯错了。 《红周刊》：人民币是否会进入一个贬值通道？ 向松祚：站在中国自身利益、国际宏观形势下，对中国来说，最好的汇率政策是稳健的货币政策。 人民币贬值有两个大的问题，一，会使许多热钱加速出去，二，它是一个通缩的效应，这样就会对我们刺激经济的政策形成抵消效应。正是基于这两点，我认为，我们绝对不能容许人民币再形成一个贬值的预期，人民币进入贬值通道的可能性不大。中国政府会吸取教训。 中国经济通缩风险很大
《红周刊》：对央行近期大幅下调利率刺激经济的做法，如何理解？您认为中央下一步还会出台什么措施进一步刺激经济? 向松祚：在经济持续萧条、衰退的时候，下调利率刺激经济的意义不大，但又需要这样做。应该说，该出的政策都出了，下一步是加大力度的问题。比如说财政刺激还会再增加，还会降息等，出口方面也还会采取措施鼓励出口、稳定就业。 《红周刊》：12月10日，国家统计局公布11月经济运行数据显示，11月工业品出厂价格（PPI）同比上涨创31个月新低。11月我国进出口总值2001年6月以来首次出现月度负增长。怎么看这些数据？ 向松祚：这意味着中国经济通缩的危险很大。我预测，2009年CPI会降至1%以下，PPI可能会降到3％以下。进出口总值降至9%是意料之中的，因为全球市场都在下滑，我国出口肯定下滑，进口则与中国经济放缓有很大关系。 《红周刊》：2007年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确定“两防”（防过热、防通胀），中间又调整为“一保一控”（保增长、抑通胀），而本周刚刚闭幕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又确定“保增长、扩内需、调结构”的政策。一年内三次调整宏观政策方向，这怎么看？ 向松祚：经济体系运行本身很复杂，进入全球化时代之后，经济体系更复杂。本国的经济状况不仅取决于本国经济，还受制于国际市场。在经济体系变得越发复杂的时代，任何领导人要准确判断和预见经济的走向很困难，三次政策急剧的变化，反映出经济形势的变化远远超出人们的预料，也表明我们在判断上存在失误。比如人民币升值在2007年、甚至2006年初，就已经对出口企业造成很大伤害，但令人费解的是，2008年上半年，人民币升值的幅度还是超过7%。再比如，很多中小企业已经困难，为什么还在提高存款准备金率？从宏观政策三次急剧的变化看，未来我们在研判全球的经济形势，作出政策时，确实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需要有更高的预见性和超前性。 《红周刊》：保增长“成为当前宏观调控的首要任务”，应该注意什么？ 向松祚：经济困难时，“保增长”这个钱该怎么花、花到哪里，值得高度重视！中国如何把危机转化为一个机遇？我认为，第一，要抓住机会，花的钱要重点支持对国民经济长期增长具有关键意义的产业，如能源、科技、城市基础设施、农村信用体系的建设。将刺激内需和西部大开发真正提高到一个确保中国长远发展的战略角度。此外，我认为中国还要有明确的产业政策，哪些产业该扶植、哪些不扶植等等，不能搞重复建设。 《红周刊》：促进就业方面，您有什么良策？ 向松祚：我认为核心一点是，财政的刺激方案还应该加大。在经济衰退时，让财政的钱能够花出去。 现在面临的是一个史无前例的全球性大衰退、大萧条，我认为，中国从中央到地方政府必须要下最大的决心，甚至要不惜出台一些赤字财政政策，来达到刺激经济的目的。第二，坚决要防止海外贸易保护主义。第三，在大量人员要失业，找不到工作的情况下，应该提供一些就业培训。政府可以出钱对劳动力进行培训，这样对中国经济长期发展有很大益处。 2009年资本市场可能没有大行情 《红周刊》：对于稳定股市、楼市的说法有何看法？ 向松祚：稳定股市，中国应该建立类似平准基金这样稳定股市的措施，不能再让股市直线下滑，虽然现在已经晚了；第二，对廉租房的建设，在政策上一定要配套，核心是既又确保保障房、廉租房的建设。又不打压商品房的价格。 《红周刊》：2009年您看好证券市场吗？人民币如果贬值，对股市将会产生何种影响？ 向松祚：我个人认为，2009年的证券市场不会有大的行情。人民币贬值对股市来说只会更坏。按道理讲，人民币贬值应该是出口相关的行业是受益板块，但是美国、欧洲的市场如此糟糕，人民币贬值的话，出口能增长吗？因此我认为，人民币贬值不存在受益板块，人民币贬值将使得资本市场遭受更大的打压。 加速建立大中华货币区 《红周刊》：当前有一种声音认为，这次金融危机是人民币走向国际化的一个契机，中国应该在建立新的国际货币体系中发挥主导作用。您怎么看？ 向松祚：这次金融危机对推进人民币区域化、国际化可以说是一个好的契机。第一，美元作为世界主要储备货币的信心受到了打击。当然，国际货币体系不会因一次危机而被颠覆、重建。因为货币背后的真正支持力量是这个国家实际创造财富的能力，以及科学、教育等方面的发展，这一点美国无疑依旧强大，美国仍是世界重要的经济体。第二，经过此次金融危机后，全球的货币体系会进入一个战国时代，美元、欧元、人民币、日元、卢布等将成为国际货币体系里重要的力量。金融危机后，美元地位会相对下降，欧元地位会相对上升。 《红周刊》：在这样一个战国时代，中国该怎么办？ 向松祚：胡锦涛主席在11月G20峰会上，明确提出要建立多元化国际货币体系。那么中国要建立多元化的国际货币体系从哪里入手，怎么办？我的一个建议是，第一步，中国应该加快建立大中华货币区（Great China）；第二步，建立东南亚货币区。 《红周刊》：中华货币区可是一个新鲜的概念，应当怎么理解？ 向松祚：就是为了提高人民币的流通量，提高人民币的影响力，中国大陆、香港、澳门、台湾、新加坡形成大中华货币区。一旦形成，将对东盟10国具有重大影响力，未来可以把东盟拉进货币区，更远的未来也可以把澳大利亚吸引进来。其核心内容是：区域内的贸易可以用人民币结算，从关税等对成员国给予优惠；通过融资、发债到香港、上海这样的金融中心上市。不过，建立大中华货币区可行性要去论证。由于货币区形成的核心是经济利益，当然需要有人去推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