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尽管具有令人瞩目工业体系和强烈的民族感，面对金融危机海啸的韩国，又一次把纾难的希望寄托在美国人身上
□记者 周烨彬
10月初北欧小国冰岛在金融危机海啸中陷入“破产”后，西方媒体开始寻找亚洲的“冰岛”。《华尔街日报》很肯定地指出，由于经常项目收支逆差和金融体系薄弱，韩国的危险居亚洲第一位。这一判断进一步恶化了韩国民众的信心。
为安抚民众，10月8日，韩国总统李明博在一个座谈会上援引了大萧条时期的美国总统罗斯福那句名言：“我们唯一恐惧的就是恐惧本身。”他随后又模仿那位“新政巨人”的“炉边谈话”，于10月13日开始每周向国民发表国政广播演讲。13日早上的首次演讲里，李明博向国民报告了本国的金融状况，坚信“当前经济和亚洲金融危机时不一样，当今韩国不会出现金融危机”，但他同时请求国民协助。 尽管韩国政府官员一再对西方媒体将该国称作“亚洲的冰岛”愤怒不已，但李明博的模仿秀还是让人不由不产生联想：韩国是否真的要再现10年前那样的大危机。 “韩国的决策者们深更半夜都在流冷汗。”这是10月14日英国《金融时报》一整版报道《沉没的感觉》(Sinking Feeling)中对韩国目前严重的流动性风险的描述。根据信用评级机构穆迪(Moody’s)统计，韩国银行有高达12％的资金来自海外，现在因为国际资金枯竭而面临着困境。 在金融自由化快于贸易自由化的韩国，银行有在国际市场上借入短期外资的传统。截止8月底，该国一年内到期的短期外债达1765亿美元。但到9月份后，韩国银行发现很难从国际市场上借到资金了。“我们的工作人员每天打电话给美国的银行，但得到的都是否定的答案。”韩国友利银行（Woori Bank）金融市场部门执行副总裁Jung Hyun-jin说。更糟糕的是，银行内的外资迅速回撤，短短一周内，仅友利银行就花掉了28亿美元的外汇储备，这就占了韩国外汇储备总量（2400亿美元）的1.2％。整个10月份，韩国共减少了274亿外汇储备。 尽管李明博宣布2400亿美元的外汇储备随时候命，但今年上半年，由于国际油价、原材料等大宗商品价格上涨的缘故，韩国的贸易逆差达到57亿美元，就连韩国人拿手的泡菜也出现了3000多万元的贸易逆差。贸易逆差带来的结果是韩国外汇储备的消耗速度远远超过积累速度。“韩国出口主要依赖汽车、电子等，而主要贸易对象是美国和欧洲，正是这次金融危机的重灾区。”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政治与经济研究所研究员刘秀莲告诉《商务周刊》，“这次金融危机不光会破坏其金融市场，也会重创其实体经济。” 为增加外汇储备，从10月8日起，韩国各商业银行积极开展“开外汇账户运动”，民众开始自发将手中的外汇存入银行。但国外媒体的预警、韩国国内的外汇捐款等这些信号，再次引发韩国股市和外汇市场狂跌。尤其在10月6日，也就是冰岛总理哈罗德坦言国家濒临“破产”的同一天，韩国股市遭到机构投资者和外国投资者的抛售。KOSPI指数比前一交易日下跌3.73％，美元对韩元比价一度暴涨至1∶1290。面对暴跌的股市，多名韩国股民选择了自杀。 10月份，韩国四大经济团体之一的大韩商工会议对韩国国内企业进行的一次“全球金融危机对企业经营产生的影响”问卷调查显示，78.9％的韩国企业认为，当前的经营条件与1997年金融风暴后由IMF经济托管的时期相同(42.5％)或者更加恶劣(36.4％)。 面对《沉没的感觉》，韩国企划财政部国际金融局局长崔钟球表示了强烈不满：“《金融时报》的一系列报道让我们不能不怀疑其意图。不知其为何反复进行一些很牵强的报道，给韩国经济营造不安情绪。”对于国外媒体所提出的宏观指标，韩国政府逐一进行了解释和反驳：截至8月底，韩国需要在一年之内偿还的短期外债（1765亿美元）比外汇储备（2400亿美元）要少，尤其是除去海外基金等外汇期权商品后，实际偿还外债仅占全体规模的63％。而在10年前的亚洲金融危机时，韩国可用的外汇储备只有142亿美元。但当时的外债有1100亿美元，其中有800亿美元是短期外债。 对于《金融时报》所说韩国的商业银行借出贷款额达存款的124％，一旦贷款收不回来就会引发资金困境的问题，韩国政府解释说，国内银行最近筹措资金的方式主要是出售可转让定期存单（CD）和银行债券，并不是提高利率吸引存款，因此贷款/存款比率似乎提高些。 一个让李明博稍感安心的依仗是，美国总统布什在卸任前送了他一份厚礼——300亿美元规模的韩美货币互换协议。 9月中旬雷曼兄弟破产时，韩国企划财政部部长姜万洙便有了与美国签署货币互换协议的想法。签署货币互换协议对韩国并不是新鲜事。亚洲金融危机后，韩国积极构建金融安全网络，与中国、日本、泰国等亚洲国家有高达235亿美元的货币兑换协议。但这其中与中日两国的170亿美元货币流动项目兑换有着限制——必须在“申请或即将申请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援助贷款”等紧急时刻才能启动，并在获得IMF援助贷款的同时得到这笔资金。这也就是说，只有到韩国濒临“破产”的时候，才有权动用这笔钱。 与美国签署货币互换协议要难得多。韩元不是能够与美元交换的国际货币，韩国的信用等级也未达到发达国家的水平。在姜万洙的指示下，国际业务管理官员申霁润多次通过电话、邮件与美国财政部国际事务部门的助理部长克莱·洛厄里商讨，咨询签署货币互换协议的可能性，但都没有得到确切的答复。 10月中旬，在华盛顿举行的IMF会议现场，姜万洙在主旨发言中强调：“在发达国家间进行的货币互换对象里，应包括韩国等新兴市场国家。”他还亲自请求美国财政部官员与韩国签署货币互换协议。14日他又会见了美国前财长罗伯特·鲁宾和花旗集团副总裁罗兹，并请求到：“患难见真情，请帮助我们签署韩美货币互换协议。”鲁宾此后向纽约联邦储备银行行长盖纳转达了韩方的意向。自金融危机爆发后，美国财政部长鲍尔森只在与发达国家商谈货币兑换协议，没有考虑韩国。事实上，自1946年开始，发达国家对发展中国家的流动性输入都是通过IMF完成的。 但如果接受IMF的“帮助”，这可是“韩国国家及人民的耻辱”。10年前，在得到IMF超过550亿美元资金援助的同时，韩国也不得不接受IMF药方，即针对韩国公司、金融机构、公共领域以及劳动力市场的一揽子改革方案，结果导致后期韩国经济低迷增长和高失业率，时至今日。韩国民众普遍对IMF持敌对态度。 10月29日，在IMF推出“短期流动性机制”计划后，韩国股市传出“韩国再次接受IMF金融援助”的传言，股价马上下跌。崔钟球不得不出来表示：“韩国政府从来没有考虑申请加入这一计划。” 这个时候其实大局已定。10月21日，美国总统布什打电话给李明博，确认了韩美货币互换协议。而根据韩国的《朝鲜日报》报道，在协商成功的背后有布什的决断，“据悉，布什冒着人们的反对，指示积极研究韩美签署货币互换协议问题。一位政府官员表示：‘因牛肉事件等觉得对韩国愧欠的布什总统可能非常艰难地做出了决定’。” 10月30日下午，在首尔新罗酒店举行的韩美企业界会议欢迎宴会上，上午刚宣布了货币互换协议的姜万洙露出了久违的笑颜。这一天，外国投资者净买进总值215亿美元的股票，KOSPI指数涨至1113.06点。在外汇市场，韩元汇率同样大幅上涨，当天首尔外汇市场美元对韩元汇率暴跌177韩元，报于1∶1250。 与此同时，韩国银行的海外“资金”通道再次打开。韩国产业银行获得美联储提供的短期(1—3个月)美元资金援助。在10月底有4亿美元入账，该行还从几家海外金融公司成功贷款5.2亿美元。另外韩国进出口银行10月23日也以13.8％的年利率在巴西发行债券，成功筹集约1亿美元。 华尔街上的花旗、高盛都纷纷撰文认为货币互换协议将大大降低韩国的流动性风险和破产可能性。花旗的一份报告认为：“如果考虑经常项目收支均衡等韩国健全的基础体质和充分的流动性支援等，破产可能性事实上已成为零。” 虽然韩国现在也面临着实体经济衰退的问题，但在《朝鲜日报》看来，可能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韩国政府如此信赖的布什政府任期将于明年1月20日结束。韩国政府应做好准备，通过与美国新政府协调政策，将政策失误尽可能降至最低。应对韩美关系中我们需要保持和调整部分的先后顺序重新进行评估，并重新建立起与美国新任总统身边人士的人际关系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