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文／何自云
信用评级机构关注的是银行在短期和长期内的偿债能力，是从债务人的视角来衡量银行偿还到期债务的风险程度。由于银行的特殊性，银行偿还债务（尤其是存款）的能力，除了受自身的财务实力影响，还受到可能获得的外部支持的直接影响。而银行的财务实力既取决于银行本身的经营管理决策和经营绩效，也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外在的监管环境、社会环境和经济环境。正因为如此，评级机构对银行进行评级时，除了分析银行的内部因素，还需要分析其外部因素。 因此，打造评级机构眼中的好银行，除了通过“自助”提升自身的财务实力，还需要“天助”，需要外部支持力量具有强大的支持能力和支持意愿。 AAA级银行的标准 2003年9月25日，美国权威评级公司穆迪投资者服务公司（以下简称为“穆迪”）将富国银行（WellsFargoBankN.A.）的长期信用级别调升至AAA，成为美国自1995年以来惟一获此最高可能评级的银行，截至本文截稿时，该银行依然保持此殊荣。 穆迪公司在调升富国银行评级的公告中，将原因概括为九个方面：零售市场和中型企业市场的银行品牌价值；收益在产品上和地域上的良好分散；核心收益的持续强劲增长；稳健的风险管理；高度聚焦的销售文化；财务管理与控制的加强；母公司流动性的加强；双重杠杆的下降（注：母公司以长期债务形式筹集资金，然后以股本形式注入金融子公司，此时所形成的财务杠杆称为“双重财务杠杆”）；良好的公司治理。中诚信国际信用评级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为“中诚信国际”）是中国最早的信用评级公司之一。2006年10月，穆迪收购中诚信国际49%的股权。与穆迪合资后，中诚信国际全面引入了穆迪的银行信用评级方法。2007年8月，中诚信国际发布了运用新方法对中国12家银行进行的主动信用评级（见表1）。中诚信国际的银行评级包括个体财务实力评级和综合财务实力评级两项内容。个体财务实力反映的是银行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在没有任何外部支持的情况下，偿还其债务的经济能力。综合财务实力则是在个体财务实力的基础上，进一步融合了银行可能获得的外部支持以后的评级。对于同一家银行来说，其综合财务实力评级一般都会高于个体财务实力评级。 富国银行获得穆迪惟一最高AAA评级，以及中诚信国际对中国银行的信用评级，反映了银行信用评级的基本框架，即先评价银行的财务实力，然后融入对外部支持的评价，得到银行的综合信用评级。因此，在评级机构眼中，好银行是既能“自助”又有“天助”的银行，是既具有强大的内在财务实力，又具有强大的外部支持的银行。 财务实力 穆迪从1995年开始对银行财务实力进行评级。2007年2月，穆迪在广泛征求业界意见的基础上，发布了《银行财务实力评级：全球评级方法》，对原有的银行财务实力评级方法进行了全面更新。为了区别对存款和其他债务的评级，穆迪对银行财务实力的评级符号是A、B、C、D、E五级，在每一级别中分别用“＋”或“－”进行微调。穆迪对银行财务实力的评价，主要考虑定性和定量两大类因素。定性因素包括特许权价值（FranchiseValue）、风险状况（RiskPositioning）、监管环境（RegulatoryEnvironment）和经营环境（OperatingEnvironment）四个方面。定量因素也称为财务基本面因素（FinancialFundamentals），具体包括盈利性（Profitability）、流动性（Liquidity）、资本充足性（CapitalAdequacy）、营运效率（Efficiency）、资产质量（AssetQuality）以及最低分值项目（LowestScore）等六个方面。对于上述两大类共十个主要方面的因素，穆迪分配了不同的权重，采用计分卡的形式，先对每一子因素进行评分，然后加权得到总分，并据以确定银行的最终信用级别。考虑到成熟市场中银行的财务报告比较准确，监管比较严格，外部投资者从公开渠道得到的财务数据比较可靠，而发展中市场的经济波动性要高一些，财务报告的准确程度和监管有效性相对要低一些，穆迪针对成熟市场和发展中市场分别确定了不同的权重。比如，在对成熟市场中的银行进行评级时，定性因素和定量因素各占50%，而对发展中市场的银行进行评级时，定性因素占到了70%，而主要依据公开披露财务数据确定的定量因素仅占30%。具体因素的权重也有所不同（见表2）。 下面以发展中市场的权重为例进行说明。 在定性因素中，特许权价值占10%，它主要反映的是银行在其所经营地区和利基市场中的地位。具体分析时，考虑的子因素包括市场份额及其稳定性，地理分散程度，收入稳定性，收入分散程度等。 风险状况占定性因素的30%，它主要反映了银行承担并管理风险的能力和水平。具体分析时，考虑的子因素有：公司治理（Corporate Governance），包括所有权复杂程度、组织复杂程度、核心人员风险、内部人风险、关联方风险等；控制与风险管理（Controls&Risk Management），包括风险治理、风险管理、风险量化、风险基础设施和情报、内部审计等；财务报告透明度（FinancialReporting Transparency），包括财务信息的国际可比较性、财务报告的频率和及时性、财务信息的质量等；信用风险集中度（CreditRisk Concentration），包括借款人集中度和行业集中度；流动性管理（Liquidity Management），包括非流动性资产（主要是贷款）所占比例、核心存款占全部负债的比重等；市场风险偏好（MarketRiskAppetite），包括银行交易账户和银行账户对各种市场价格的敏感程度。 穆迪认为，监管当局的主要目标是保护存款人的利益，促进银行体系的稳定，从而促进经济发展，这表明，监管当局与银行存款人及其他债权人的利益是一致的，有效的监管能够促进银行稳健经营、降低风险。因此，穆迪将监管环境也包括进定性因素之中予以考虑，并且其权重高达30%。监管环境具体包括的因素很多，比如独立性（Independence）、监管标准（Regulatory Standards）、监督检查（Supervision）、强制实施有效性（Enforcement）、监管框架的成熟程度（Maturity of Regulatory Framework）、银行体系的健康程度（Health of Banking System）等，但由于这些因素相互之间有着非常复杂的联系，因此，穆迪并不是对这些因素先单独评估、然后加权汇总，而是综合考虑上述因素后予以评定。 作为银行经营基础的经营环境占定性因素的30%，主要包括如下三个子因素：经济稳定性（Economic Stability），主要以本币名义GDP的标准差来度量；正直与腐败程度（Integrityand Corruption），主要根据世界银行发布的该国（地区）的“腐败控制指数”（Indicatoron Control of Corruption）来度量；法律体系（LegalSystem），主要以典型情况下银行在住房抵押贷款借款人违约后获得抵押品的时间来度量。 定量因素主要是反映银行财务状况的一些指标。反映银行盈利性的指标主要有两个：一是，提取准备金前的税前利润与平均风险加权资产的比率；二是，净收入与平均风险加权资产的比率。反映流动性的指标，包括借入资金与流动资产之间的差额与总资产之间的比例，以及定性因素中风险管理状况项下流动性管理的评分。反映资本充足性的指标，包括一级资本比率，以及有形股权与加权风险资产之间的比例。反映经营效率的指标是成本收入比。反映资产质量的指标，包括问题贷款与贷款总额之间的比率，以及不良贷款与权益加贷款损失准备金之间的比率。上述五个方面九个指标共占定量因素分析的70%，而其余30%的权重分配给前述五个子因素中得分最低的子因素，以反映得分最低子项目对信用级别有着更大影响这一事实，同时，也能降低隐含在定量因素分析中不可避免的稀释效应。穆迪在分析了上述定性与定量因素之外，还要额外分析银行的经济破产比率（EconomicInsolvencyRatio）。经济破产与法律意义上的破产不同，是指在短期内银行解决其问题贷款所需要的资本超过了银行实际持有的资本。经济破产比率在数值上等于“{1-[0.5×问题贷款÷(所有者权益+贷款损失准备金)]}×一级资本”。如果经济破产比率低于4%，那么银行财务实力评级将自动降为D或D以下级别，如果低于-2%，银行将被评级为E，而不管前述定性因素和定量因素的评分是多少。因此，经济破产比率对银行评级具有“一票否决”意味的决定性作用，凸显了银行资本对银行评级的重要性。
2008年2月，穆迪发布了对中国银行的信用风险意见（CreditOpinion），继续维持其对中国银行财务实力“D”的评级，各项指标的评分如下表3所示。 在穆迪评价银行财务实力的各因素中，特许权价值、风险状况和财务状况（定量因素）可由银行自身控制，但监管环境和经营环境却是不受银行直接控制的。因此，商业银行要在财务实力评级中获得比较高的级别，既需要不断提升自身的管理水平和经营绩效，也需要整个监管环境和社会经济环境的不断改善。 外部支持 由于银行尤其是银行存款的特殊性，几乎每个国家或地区的政府都会为银行建立一个安全网，在银行陷入困境时对其提供一定的支持，或者要求其股东提供必要的支持。因此，银行到期偿还其债务（尤其是存款）的能力，不仅取决于其内在的财务实力，还取决于可能获得的外部支持。 2007年2月，穆迪在发布《银行财务实力评级：全球评级方法》的同时，发布了《将联合违约分析纳入穆迪银行评级方法》，并于次月发布了该文件的修正稿，建立了一套完整的银行外部支持评估体系，并将其称为“联合违约分析（Joint-DefaultAnalysis）”，表明银行违约不仅仅是银行本身的违约，同时还是其支持方的违约。 穆迪评级时所考虑的银行潜在外部支持主要有四个来源，即母公司、合作集团、地方政府以及中央政府。与中诚信国际的做法不同，因考虑到外部支持突出地反映在对银行偿付存款的支持上，穆迪在银行财务实力评级的基础上，融入外部支持获得的存款评级（而不是像中诚信国际那样得到的是综合财务实力评级）。同时，又由于外币存款除了面临与本币存款相同的风险以外，还面临额外的国家风险，因此，穆迪分别对本币存款和外币存款进行评级。 外部支持对银行本币存款评级的影响主要取决于三个因素：一是，支持方提供支持的能力，用支持方的评级来衡量；二是，支持方提供支持的意愿，用支持方在需要时提供支持的概率（S）来衡量；三是，支持方与评级对象之间的违约相关性（W）。 穆迪对本币存款评级的程序如图1所示。首先是在银行财务实力的基础上，映射出银行基础评级，然后再经过四个阶段，分别考察母公司、合作集团、地方政府、中央政府提供支持的能力、意愿及其与评级对象的违约相关性，得到每个阶段的存款评级结论。上一阶段的评级结果是下一阶段评级的基础评级。如果四个阶段中某一阶段所对应的外部支持不存在，那么，该项外部支持的概率S为零，对评级结果就没有任何影响。在最后一个阶段中，衡量中央政府支持能力的是穆迪为每个国家或地区所确定的本币存款评级上限，第四阶段的评级如果在此上限之下，即为最后评级，如果超过此上限，最后评级为该上限。在本币存款评级的基础上，再加上国家风险的调整（外币存款评级上限），即为外币银行存款的评级。 穆迪在其2008年2月发布的《中国银行信用风险意见》中，仍然维持了中国银行的本币存款评级A1，与中国本币存款上限一致，其原因是“中国银行是中国第四大银行，贷款和存款分别占整个中国银行业的1%和8%，如果像中国银行这样的重要机构倒闭或违约将可能引发整个中国银行业的重大危机”。相比较来看，与中国银行财务实力D－评级相对应的基础风险评级为Ba3，因此，外部支持使中国银行的评级提升了七个档次（从Ba3到A1的评级按从低到高的顺序是：Ba3、Ba2、Ba1、Baa3、Baa2、Baa1、A3、A2、A1）。 2007年1月，穆迪将中国银行的外币存款评级从A2调升为A1，并一直维持此评级至本文定稿之时。此次调升的原因主要是此前不久穆迪将中国的长期外币主权评级和银行外币存款上限从A2调升到了A1，以反映当时中国官方外汇储备大幅增长、对外偿债能力提升、改制上市增强银行财务实力的事实。
中诚信国际对中国五大国有商业银行的综合评级均为AAA级。尚未完成改制上市的中国农业银行的个体财务实力评级虽然仅为BBi，但由于仍为中国政府全资拥有，加上其巨大的规模以及为“三农”服务的重要性，使其在需要时能得到中国政府的全力支持，因此，其综合财务实力评级仍达到了AAA。相比较来看，个体财务实力评级为AAi的招商银行，综合财务实力评级仅为AA+，显示出外部支持的力度要远弱于中国农业银行。 这充分说明了外部支持对银行的存款评级和综合评级有着非常重大的直接影响。因此，要打造评级机构眼中的好银行，争取强有力的外部支持这一“天助”，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