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加拿大皇家银行首席运营官 巴巴拉·G·斯蒂米思特（Barbara G Stymiest） 人们生活在信贷紧缩当中已10月有余。其中9个月里，许多人一直问我们这些在银行业工作的人如何看待这场金融动荡的成因、演进和可能的后果。我无法给出明确的意见，因为尚需更多分析，方能全面了解事件真相，哪些环节出现了问题，以及哪些对策是正确的。 我相信，我们正处在一个关键时刻。大家开始反思自己在新环境下的角色，并做出决策。 今天我们面临的问题是，如何看待中央银行和金融机构在管理以前危机事件时所扮演的角色，以及它们在防范未来危机时的角色。 我的看法是，虽然利益相关人不同，但中央银行、金融机构和监管当局具有共同的责任。我们虽然在非常不同的领域采取行动并做出反应，但责任不是相互排斥的，这些责任具有共生性，也具有共同的利益。 金融炼金术使银行面临资本市场风险 我是这次信贷紧缩事件的见证人和参与者。 皇家银行是加拿大最大的金融机构和资本市场最大的参与者，也是北美第五大金融机构和世界20家最大的银行之一，因此，我们不可避免地成为本次事件的一部分。 信贷紧缩事件的爆发源于近期泡沫的破灭。在网络行业崩溃和"9.11"悲剧事件造成巨大冲击后，美国和世界许多其他地区的借款成本变得非常低。这一时期全球金融体系流动性泛滥，对金融资产的需求似乎毫无节制。这种需求主要在美国找到了市场--美国在2005～2006年间吸收了全球约60%的资本量，包括来自欧洲、亚洲的投资，以及中东的石油美元回流。 美国市场是基于规则的管理模式。在过去很长一段时期内，这种模式一直要求市场参与者遵守法律的文字规定（也许并不是法律的精神）。与其他市场相比，如加拿大，这种模式效率较低。 这种低效率与美国的历史有很深的渊源，可以追溯到约80年前打造的限制全国性银行业务的做法。《麦克菲登法》（McFaddenAct）建立了一种核心银行体制，这是一种分散和低效率的体制，在该体制中，占支配地位的是中小型银行，其中许多银行没有完善的风险管理和资金操作技术，且融资模式主要依赖证券化，而不是多数其他国家偏好的模式--即通过零售和商业存款来满足融资需要。 证券化模式使分散化的银行系统可以将贷款从账面中剥离，并在市场上出售，这样可以释放一部分资本金，从而办理更多的贷款发起业务。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偏离传统存款融资的模式使美国的银行体系面临资本市场危机的风险。 由于最近10年来的低利率，抵押贷款人错误地认为，消费者现在有能力借更多的钱，而且市场也不会出现问题。 抵押贷款出现了加速增长，而且住房价格也不断上涨。银行非常愿意将更多资产转移到资产负债表外，且投资银行也非常愿意帮助它们实现这种转移，因此，金融产品变得越来越复杂。对高收益产品的需求使新型结构性产品（如抵押债权凭证，CDO）不断涌现，并通过没有监管的渠道进入市场，出售给消费者。抵押贷款经纪人给信誉有问题的消费者提供新贷款，或降低了贷款标准，因为回报非常高，金融机构无法抗拒利益的诱惑。有些人称这种做法为道德风险。 竞争也使抵押贷款利率下降到非常低的水平。证券化产品被推向市场，但市场却没有形成一种自然力量来保证出售者遵守贷款标准，传统的制衡原则遭到了破坏。 这种金融炼金术使证券化产品数量和金额大幅度增加，像变魔术一样满足了许多发起机构将"不理想的"低质量次级资产剥离到资产负债表之外的愿望，同时又向投资者提供了"高评级"的证券产品。从银行的角度讲，将风险扩散到全美国和世界各地，可以使其免受证券化市场灾难性崩溃的风险。在这种"发起-分销"模式中，许多机构将原本可能需要在整个贷款周期内确认的会计收入计为一次性费用收入。发起机构、货币中心银行和投资银行的未到期利息收入会受到复杂和按模型计算方法的影响，而且是基于一些我们现在认识到是错误的假设。当然，这种"发起-分销"模式有许多好处。投资者可以根据其风险偏好有更多的产品选择。借款人可以有更多资金来源和较低成本。发起机构可以提高资本效率和增加筹资选择方式。在今后一段时间，对这种模式的信念将受到挑战，但还需要进行全面的评估。信贷冲击的影响无法测估 许多人相信，评级机构实际上可以代替监管者，或代理监督机构。但评级机构没有能力履行这种职能，至少在与次级抵押贷款有关的复杂投资工具方面是如此。另外，违约率上升的迹象暴露较晚，而且不能简单地用预期损失来解释。 像所有泡沫一样，我们现在认识到，本次泡沫是基于一些荒谬和假象的观点，如住房价值只会上涨或不会大幅度下降；仅仅通过表面上在更大范围内分散风险的方法就可以保证金融市场的安全和稳定。 过去10个月的情况已经证明，许多人的观点是错误的，而且这是一个代价高昂和在某种程度上令人耻辱的教训。 市场价格下跌和对结构性产品及基础资产估值方法的怀疑一直在影响着信贷市场。虽然一些市场开始恢复运转，但仍然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正常。尤其是证券化产品市场多数仍然处于停滞状态。银行目前主要依靠短期资金来满足融资需要，而短期资金是由中央银行提供的流动性支持的，但中长期融资方面的挑战仍然存在。 银行过去在利用证券化市场将资产从资产负债中剥离方面非常积极，同时银行也被迫要增加交易量和规模，以保持其在低利率和低利差环境下的盈利能力。在许多情况下，资产规模的增长超过了关系客户存款的增长，因此导致外部借款水平提高和成本增大。这种增长趋势显然是不可持续的。 目前，银行面临降低资产负债杠杆率的巨大压力，因为银行系统由于资本数量减少 （到目前为止损失3800亿美元，新资本增加2570亿美元）而造成杠杆率的提高，而且一些银行被迫回购通过证券化而出售的资产，这些证券化资产是银行以前持有并通过证券化工具从资产负债表中剥离的。 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推动次级抵押贷款市场发展的流动性消失了，而流动性的消失又影响到了许多其他金融工具。我们已经见证了一些金融机构的倒闭（如英国北岩银行和美国贝尔斯登银行），以及一些首席执行官被解职（如花旗集团、瑞银集团和美林等）。我们现在还无法充分认识这场信贷冲击对银行体系和对整个经济的最终影响。更具体地讲，是随着经济增长放慢和金融机构杠杆率持续降低，这场冲击会对消费者产生什么影响。 正确平衡风险与创新的关系 目前，所有当事方都在考虑危机过后可能出现什么样环境的问题。同时，银行的资金经理正在努力使长期资金和资本来源多样化。 除了融资问题外，我们可以确定地说，银行进入了一个更审慎的时期，其特点包括透明度提高、内部管理更加严格、风险敞口降低和风险监测技术改善等。 我们需要不断提醒自己并牢记一些传统原则及基本要素，这些原则及基本要素曾使金融业发展成为一个可持续和成功的行业。在今后一段时期内，随着形势的逐步正常，应当鼓励金融机构采取长期经营战略、保持坚实的资产负债表和实行严格的风险管理原则。 最近，瑞银集团公布了一份关于减计资产账面价值政策的股东报告，该报告受到了银行业的广泛关注。尽管在资产减计与经营原则之间存在一些不协调，但该报告明确提出，"管理层应负责管理所有风险，并确保风险与收益目标之间的均衡。识别与某项经营战略相关的经营风险是企业高级管理层的责任"。 在现实环境中，我们应当如何做？其实非常简单--好的经营战略、关于"风险-收益"关系的明确问责制和健全的风险管理系统。我认为，这些是本次事件中最核心的内容。 与过去仅仅经营存款和贷款业务相比，目前金融机构的经营环境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在承担风险的过程中，能够实行正确管理的机构可以应对未来的危机，因为这些机构的风险和控制机制能够更好地跟上业务的增长。由于未来经营需要创新，所以，健全的风险管理机制会迅速缩小新老机构之间的差距。 管理风险的能力是加拿大皇家银行一个核心竞争力，这种核心竞争力得到强有力风险管理文化和针对业务创新的有效风险管理方式的支持。最高管理层确定基本原则，并保证制定的原则、政策、程序、授权和限制措施等与加拿大皇家银行的业务性质和类型相适应，而且可以支持整个银行的有效风险管理框架。经营与控制职能之间的协作是我们整个集团风险管理的一个核心部分。加拿大皇家银行有一套确定我们能够和愿意承担的风险类型和大小的系统方法。 首先，确定限制我们承担风险能力的监管约束。这有助于我们明确自己的风险承受能力，即我们能够承受的最大风险。在了解风险承受能力的基础上，建立一套自我约束和激励机制，并得到监管当局的认可，这套机制可以限制或影响我们承担的风险总量。这就是我们的风险偏好。 风险偏好必须转换成风险限额，指导我们在经营中承担风险。我们使用连续度量和监测措施来确认我们的风险状况，即实际风险敞口与设定的风险限额及承受度之间的关系。这意味着，在整个集团中有一个管理风险的统一纪律。尽管对具体情况和创新业务要设计不同方法，但基本结构是相同的。 一些金融机构的政策是不参与某些市场的。它们管理的风险几乎为零，但也没有回报。其他金融机构则积极参与新市场，但没有处理好回报与健全风险管理之间的关系。另有一些机构（如加拿大皇家银行）也参与这些市场，但同时保证风险管理实践要与创新业务相适应。 正确平衡风险管理与业务创新之间的关系是一项精细的工作，但如果能够处理好这一关系，股东就能够最终受益。 过度监管会制造影子市场 加拿大银行是我们国家的中央银行，承担五项主要职责，其中之一是货币政策，这会直接影响总体经济。决定隔夜利率、通货膨胀目标和提供流动性等都会影响到金融体系的稳健和高效运转。 金融机构要为股东盈利，但这取决于整体经济的健康状况。银行需要消费者对经济有信心，这样消费者才会消费；我们需要企业借款、支出和投资，这样才能尽可能多的获得回报。另外，资本市场业务是通过帮助客户筹集资本和提供服务来获得回报的，这些客户是证券发行者和投资者。为了履行这一职责，资本市场参与者必须能够发起、分销和进行交易，而要做到这一点，资本市场必须是一个运行良好和流动性强的市场。 所有这些都说明，中央银行和金融机构在市场运行方面具有共同利益，而且，这种利益是相互关联的。 在最近的事件中，中央银行一直发挥着非常重要的作用。中央银行一直在向金融系统注入流动性，帮助其缓解市场压力。作为最后贷款人，加拿大银行一直在呼吁增加贷款抵押品工具的种类。这一呼吁应当引起重视，加拿大议会将对此进行表决。 就监管问题而言，我们需要考虑加强监管，对一些政治家和经济学家来说，这是一个争议极大的问题。一些人认为，需要有一个全世界范围内的监管框架。他们认为，全球金融不能依靠一个国内监管体系拼凑起来的框架。其他人则认为，需要一个更严格和更全面的国家监管体系。 首先，必须承认金融系统基本上是健康的，但任何系统都会受到超负荷的冲击。住房市场、"发起-分销"模式和杠杆率等超负荷或过快发展都是造成最近这次泡沫膨胀的原因。基于金融系统是健康的前提，所有改革 的目标都应当针对超负荷或过快发展问题，而不是针对整个金融系统。 更重要的是，仅依据过去的事情为未来设立规则是一个危险的建议。人类具有一个非常自然的本能，即不会重复犯完全相同的错误。我们面临的风险是，如果对目前特定的环境做出过度反应，则我们会为下一个周期创造出一些全新的问题。 过度监管的风险是造成一个影子市场，使许多业务转移到影子市场以避免过度繁杂的规则。而政策反应不够的风险是使投资者丧失信心。恰当地掌握两者的平衡是成功的关键。我们应当接受汇丰银行前董事长庞约翰（JohnBond）最近提出的观点，"明智的监管非常好，但不是所有监管都是明智的"。 就美国的情况而言，现在是重新审视监管框架的恰当时刻--尤其是对分割的体制进行变革。这并不是简单地在现有结构上增加一些新管理规定。由较小银行组成并严重依赖市场融资的银行系统存在极大的不确定性，可以通过逐步转变为少数全国性银行并得到存款保险公司支持的体系来降低这种不确定性。同时，可以通过将单一抵押贷款机构纳入银行业务来解决其经营中内在的波动性问题。加拿大就是这样一种体制。 从表面上看，增加监管具有迅速纠错的好处。但实际情况是，就危机本身而言，这场涉及许多国家和许多种类资产的危机，没有快速解决方案。而且这也不会是我们面对的最后一场危机。 对话提高国际金融体系效率
从近期事件中得出的一个经验教训是，在一个全球化的世界中，住房与住房银行业务监管机构之间的更多和持续的沟通非常重要。对话可以促进遵守规则和提高效率。在一个公司人员费用和监管支出必须经过严格审查的环境下，监管机构之间的协调会有助于精简机构和建立有效的合规性机制。这会使我们更接近于一个高效率和稳健的国际金融体系的共同目标，这种体系会给消费者和投资者更多的保护。 因此，在实践中，建立某种全球监管机制的建议似乎并不是一个好的出发点，更不用说理论基础方面存在的问题。更明智的做法是集中精力于现有的和成功的国际合作机制，如金融稳定论坛。该论坛近期有关风险管理、估值和信息批露等方面的建议，非常重要。 但即使这些建议也应当与所有参与者进行协商研究。过去10个月的经历说明了这一点。对任何仓促转向可能对未来造成破坏性、过度和最终是不必要的监管措施，我们都必须十分审慎。从加拿大的角度看，我们必须特别谨慎地考虑到如下因素，即我们是具有世界上最好的金融服务部门的国家之一。 对已经发生的事件来说，最重要的不仅仅是了解泡沫的发生和正在造成的损失，而是当代全球市场是非常有弹性的，而且各个市场之间存在复杂的相互依赖关系，且不透明，传导效应是一个需要管理的风险。这需要各中央银行之间的协调行动。虽然有人认为这是我们经历的最严重的金融危机，但我们会战胜危机，就像我们战胜其他危机一样。从长期角度看，银行自身及决策者和监管机构都可以提高预防此类危机影响的能力。我们毕竟具有共同的利益和责任。 （摘译自巴巴拉·G·斯蒂米思特2008年6月9日在蒙特利尔美洲国际经济论坛上的演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