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叶丽雅 “和平，”柯达创始人乔治·伊士曼曾经描述道，“只能存在于私人生活......在商界，永远都是战争。”李勤夫发现用这句话来描述他多年来的状态，恰如其分。 从上世纪70年代末创业以来，他一直在斗争，先是跟订单斗，后来是和合作伙伴，再后来和对自己失去信任的商业社会，现在则是和大众的常识。 极富争议的九龙山 沿A4高速出上海进浙江杭浦高速至黄姑、广陈出口下，再有5公里左右就看到一个金碧辉煌的大铁门，“九龙山庄园”几个大字赫然在目。门口喷泉清冽，高木郁郁，着装整齐的警卫礼貌地敬礼，然后为你指路。顺着他所指的盘山小路走去，你会发现在这个靠海的小山丘和它的山坳里不仅有27洞的海滨高尔夫球场，马球俱乐部，还有游艇码头、会所和在建的别墅群、五星级酒店，规划中还有一个号称堪比迪斯尼乐园和环球影城的游乐场，由迪斯尼和环球影院的总设计师亲自操刀设计。 这儿就是九龙山股份目前最受争议的主业。在过去5年时间里，九龙山股份已经往这块10.12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投入了25亿元，光是做水域净化，把临近的海域都变成令人赏心悦目的蓝色就花了3亿元（因为高尔夫球场靠海，而游艇码头也喜欢湛蓝的颜色）。估计未来5年总计还有超过200亿元人民币的投入。九龙山股份过去几年几乎全部处于投入期，唯一带来收益的高尔夫球场项目也因为运营压力一度想要转让。 但是这些都并不妨碍李勤夫每日兴致勃勃地泡在九龙山项目，从早上7点开始整理文案到晚上9点在位于淮海路的高级会所见客户，全部精力和全部资金都投掷在这一个项目。 李勤夫的逻辑说来其实很简单，过去30年，中国企业努力发展制造业，现在已经是制造大国。“我们需要一种新的商业模式了。”李勤夫很简单地为中国经济的发展模式做了总结。 李勤夫认为自己完全有能力去开创一个新的产业格局。“我做纺织的时候，和我合作的都是世界500强，美国前总统布什和日本首相都接见过我，做印刷的时候又是和国家级的金融部门合作，我对宏观经济的认识和判断也是无人能及的。现在是时候做这件事了！” 根据他多年来周游世界的观察和思考，人与人之间相互服务的无烟工业是一个不需要常年大规模投入亦可持续增长的最好模式。例如东京迪斯尼乐园建成25年，现在除了维护和日常运营费用几乎没有投入，但据说一年的利润有20亿美元。几年前一个有日本首相参加的午餐会也让他获益良多。当时首相提出一个说法，说日本是个制造大国，但东京一年吸引游客不过500万人，跟巴黎差距太大，要开创无烟工业这样一个商务生活社区才是百年大计。 九龙山股份的前身，浙江茉织华2001年A股上市之后融得的资金正好投资了九龙山这块地，而九龙山就在刚刚建成的杭州湾大桥之下，距离杭州、上海、苏州三地都只有1小时的车程，2小时车程内居住着4000多万人口。九龙山靠山面海有岛，是整个长三角内最难得的旅游资源。李勤夫预计，10年之内，九龙山将达到每年700万至1000万的旅游人次，相当于澳门的1/3，他甚至期待不久的将来，九龙山可以进入世界前25位的顶级度假胜地。对他而言，九龙山庄园不仅是一个项目，而是个造城规划。 大家显然有很多不看好他的理由：能够把高尔夫、马球、游艇作为常年娱乐项目的，个人或公司资产都要亿元以上，这样的人不是很多；按照一个周末人均消费万元的标准，普通百姓也很难成为他的目标消费群。虽然有国际经验值表示，人均GDP超过8000美元就是中等发达国家的水平，度假、奢侈品消费逐渐成为日常消费，但也有无数案例告诉我们中国不同于其他国家，大家都觉得消费时代即将来临，但摸摸口袋，中国人的消费理念和水平其实还远未到这个层次。
在成为旅游胜地之前，李勤夫还需要至少200亿元的投资，这对具体收入项目尚不明朗的九龙山来说，也远非易事。据说，因为银行缺乏相关融资产品，整个九龙山项目目前完全依靠李勤夫过去若干年的积累在做投资，没有任何银行负债。历史积累总有限度，哪怕李勤夫和过去的茉织华以及现在的九龙山有多少辉煌，改革开放不过30年，一年几十亿元的投资而缺乏收益，很快就会耗尽这位福布斯富豪的囊袋。 “200亿元很快就会有的，我们规划中有700万平方米的别墅和公寓，按每平米2万元计算，就有1400亿元的销售收入，所以我们完全可以依靠自身滚动发展来慢慢建设这个项目。”李勤夫很自信地表示。规划中的五星级酒店和WESTIN签约，明年初就能开业，而在建的公寓楼和别墅区也已经有几十万平方米即将结顶出售。 据说2003年在给九龙山项目做总规划的时候他已经想到这个问题，光是旅游、高尔夫、马会和游艇码头项目很难在骤然间实现可观收益，时下流行的房地产项目显然是个很好的融资手段。况且有了房地产和酒店项目之后，九龙山作为度假区的模式就更加完备，居住兼娱乐促进货币流通服务发展，娱乐反过来带动人气再促进当地房地产流通，这就是一个完整的旅游地产的规划了。 现在，李勤夫最擅长的一个演讲就是关于旅游地产的，“不是住宅地产，不是商业地产，而是更加复杂但收益更好的旅游地产。”仿佛一个表面谦和但意志坚强的斗士，他向每一个试图靠近他的人传播这个概念，希望游说动大家现在是时候做服务项目投资了，而大家也都该开始消费这些更为“贵族”的节目了。 李勤夫其人 哪怕是和所有那些能干的浙江同乡比较起来，李勤夫也是与众不同的。 看起来40岁不到的李勤夫出生于1962年，多年来，他和大部分江浙民营企业一样从事制造业，在技术要求更高的印刷行业的投资也很成功。 1978年参加工作后，他先是在一家五金厂做学徒工，很快就开始“自己搞”，背着成麻袋的螺丝螺帽到上海来做销售。同行的一个伙伴跟他说，“卖一个螺丝螺帽才赚几厘，卖一件衣服十几二十元，利润至少也有1元，好的时候有2元！”李勤夫转述这段话的时候语气很平淡，然而在那个物质极端缺乏的年代，几乎难以想象当时不到20岁的李勤夫被这么“惊人的利润”所诱惑时诧异的表情，仿佛芝麻开了门。不久他就在老家发现一家固定资产不过500元的服装厂正面临倒闭，镇里以2000元招标承包，看到利润空间的李勤夫立马就蹦出来承包了这家服装厂。 1982年到1990年间，李勤夫的服装厂一直稳定发展，从最初16个女工发展到当时600个员工，出口创汇3000万美元。然而，因为当时他们工厂所有产品都出口到中东，而1990年中东战事频繁，次年海湾战争爆发，工厂被迫停工，服装厂濒临破产。以至于后来李勤夫有个感觉，做制造业的时候，最愉快的是接单和生产订单的时候，而订单完成的时候则是最苦恼的时候，因为接下来他们要面临的很可能是倒闭，这是任谁都不想发生的事情。订单如同一根鞭子，在时刻抽着李勤夫的神经。 正好当时有两个日本人在李勤夫的家乡嘉兴平湖考察，想要找家企业合作。当时人家的的目标不是李勤夫，但机灵的他很快就得到消息，并见到了这两个后来帮他最后渡过难关、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他命运的日本人。为争取到他们手里的日本订单，他给出很诱人的价格，并提出要跟他们一起成立合资公司，以争取所有政府给合资公司的优惠条件，并获得直接外贸出口权。 于是，1991年1月就有了浙江茉织华制衣有限公司。4年之后，这家公司占据日本制服20%的市场份额。据中国纺织总会公布的企业实力排名，1994年到1999年，这个集团的产值利税和创汇额连年居全国服装企业首位。而他的家乡嘉兴平湖地区的所有服装业全部都是因着茉织华而衍生发展出来的。1998年，茉织华B股发行，2001年，茉织华发行A股，成为最早一拨上市的民营企业。 1993年的时候，有朋友托李勤夫在日本买印刷机，他就顺道给自己也买了两台，开始了和各地财政厅、公用事业局、银行、国际航空协会等机构合作，很快就占据了国内增值税发票2/3的市场，为茉织华带来非常可观的利润。 在所有人看来，这几乎是非常完美的经历，他是中国第一批创业者并投资成功的少数几个人之一，也是最早几个和外资合资的民营企业之一，顺利成为行业领军，中国制造的最早尝试者，同时还是最早上市的民营企业之一，当时许多民企都还在苦苦排队等待一个上市份额，更多的则宁愿在自己圈子里融资而不是投身复杂的金融市场。 然而，2005年5月25日，茉织华发布公告称，他向大股东日本松冈株式会社转让5亿元资产，退出纺织行业。因为当时二级市场似乎退出纺织业就是利好，当日茉织华即以涨停价3.07元开盘，封至收市。 虽然市场以一个极端乐观的反应“欢送”李勤夫和茉织华撤离服装纺织行业，但做了整整23年的服装，把少年和青春时光都“奉献”给了服装纺织之后，突然于一夜间把整个产业彻底剥离，从此与服装纺织绝缘，李勤夫留给大家一个谜一样的选择。 李勤夫称，他对订单的恐惧和对纺织制造业的失望最终导致他剥离了整个服装纺织产业；有报道称，跟日本人在同一屋檐下的重重矛盾，这才是促使他退出的主要原因；也有人说，转卖主业是因为要填补委托理财的窟窿。仅仅在出售前一年，李勤夫和他的茉织华被上海证券交易所通报批评，称自2001年募集资金后，存在多个募集资金投资项目变更事宜，但均未履行应有的临时公告披露义务和相关的内部决策程序，其中包括茉织华以存出投资款和委托理财的形式将5.29亿元的现金转出公司，这些资金存在重大回收风险。 虽然他解释说，当时只是受到证券公司的诱惑，为了获取更高利息而把钱存进他们账户，这可以说是托辞，但也并非不可能。而当年那笔高达数亿多元的坏账计提到如今虽然也没损失多少，但是这件事不可避免地、很大程度地损伤了他多年来在公众心里积累起来的信誉。 李勤夫有一样本事，越是压力大，越是能睡觉。那段时间证券公司查、税务局查，各个机构部门都有一大群人挤到他们公司，每天在那儿翻账本，查记录，公司每个人神经绷得像张被拉满的弓似的，他回家照样倒头大睡——到了这份上，他已经不能做任何事情了，只能储蓄精力应付第二天的检查。这件事让李勤夫有了种常人不能及的坚强意志，仿佛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撼动，这一点都不像他身上那件自然褶皱的麻制西装，反而让人对他心生畏惧。 这其实是他十几二十来岁的时候就学会的，当时因为一个大概是“投机倒把”之类时代性的原因，他被公安局抓进去关了几天，在里面捶门大吼到精疲力竭之后，他终于明白徒劳的事不必做。被上海证券交易所查到的时候，他就明白担心是徒劳的，一切都在他们日常经营记录中。他只是希望这件事尽快过去，好投入精力去做他需要做的事。 所幸他们1991年就已经跟日本公司合作，账本和原始资料都很齐备，结论很快就出来了。尽管随之而来的不信任和压力也足够压断人脊梁，但九龙山的总规划图也在压力下随后出炉，当时李勤夫就“去意已决”，开始筹划着把那几年捣腾进出的几个产业都一一剥离，连同他做了二十几年的服装纺织业，只保留了高技术和高利润率的印刷、造纸和一个汽车座椅厂，后者至今仍然是全球最大的汽车座椅厂商。 “我们老总是个全才” 在九龙山会所一张雪白的圆桌上，一桌清蒸、红烧、锡纸、松鼠、奶汤等各式不同做法烹制的海鲈鱼，是李勤夫和他的朋友们下午在游艇码头钓到的，大家一边吃，一边听李勤夫说着游艇码头和一排面朝大海的小型度假公寓的规划：房间小，成本低，由物业统一管理，正是度假的最好选择；就连他们的别墅都不是那么的豪华，大家院子相接，相互可以打招呼、有人气，这才是度假的方式。李勤夫最后传授了一句心诀：“欧美别墅度假区大都是这么规划的，一定有他们的理由，我们只要跟着学就是了。” 当时在座的有李勤夫的同乡、合作伙伴，还有会所的总经理。相当部分时间，他总是以这种亦师亦友的方式跟大家沟通他的思路，传授他做生意的心得。他甚至连如何和客户沟通都当面亲授，会所的总经理安静专心地听着他的每句话，一边点头并记在心里。 不止是会所，九龙山庄园内的马会、球场、码头、还有地产等所有项目，每个项目都有职业经理人来负责。但在职业经理人来之前，李勤夫已经把他的整个经营思路理顺，并一一向这些海外聘请过来的专业人士讲述，偶尔路过还是要继续跟他们传授细节心得。他自和日本公司合资后，一年至少有一半时间在海外飞行考察游玩，现在更是百分百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这块土地，就有更多细节可以照顾到。 事实上，李勤夫就是这么个事必躬亲、具体而微而又非常严谨的老板。他对下属的要求之严，让他所有的下属接到他电话都不自禁地肃立起来，“你没做好的事情他会盯着你，直到你做好为止。”一位曾经在他手下打工的某服装厂总经理回忆说。私下里，他们对他的点评比外界对他的点评要简单得多，“我们老总是位全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