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这句话用来形容民营医院现状再合适不过。
文Rice Mi
尽管传闻今年“两会后”就将公布的新医改方案依然迟迟不见踪影，但卫生部部长陈竺日前在第九届中国发展高层论坛上的再次强调让心系医疗领域的投资人心中踏实了不少——“首先应该允许社会中营利性的资源和资金进入到医疗领域来，满足多种层次的需求。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政府也可以向营利性医院购买基本医疗公共卫生的服务。” 一个以万亿为单位计算的庞大市场似乎正在投资人面前揭去自己的盖头。根据国家卫生部统计，预计2007年全国卫生总费用达10,966亿元，同比增加11.4%，全国人均卫生费用达828元，增长10.5%，而卫生总费用占GDP只有4.81%，远低于美国的15.5%和欧洲国家的8%到10%。“现在全国民营医院大概有3,000到4,000所。”中国医院协会民营医院分会秘书长赵淳说，这在卫生部公布的19,847所医院总数中不过占到20%，“民营医院绝大部分规模较小，在整个医疗行业中的份额远远小于这个比例。”他推测。 巨大的市场空间总是让人充满期待，但现实颇为冷酷。“在上海548所民营医院和门诊部中1/3赚钱，1/3持平，1/3是亏损的。”上海市卫生工作者协会常务理事徐卫东给出的数字让人吃惊。民营医院举步维艰并不是制度严厉的上海独特的现象，全国民营医院也面临着同样的亏损状况，已是业界共识。 曾经雄心勃勃的詹桂兰没想到会遇到今天的困难。2003年她将自己通过经营医疗美容科积攒下的2,000万投资建成了上海申东医院。“当时想一个美容科就可以赚到那么多钱，做一个综合医院应该更好，但是现在每个月都在亏损中。”她说，这家位于上海浦东花木地区的民办医院一片萧条，几乎看不到病人的影踪，即便输液处三三两两的病人也是自带着从别处开好的药。3公里外公立花木地段医院门庭若市的门诊部说明这个拥有十多万居民的社区并非无人生病。 “主要是我们没有医保。”詹桂兰这样认为。随着2008年上海全民医保的推开，定位于服务外地人口的申东医院一下子看不到了自己的未来，门诊量从以前的每天几十人骤减到十几人。“如果是自己管理不善干不下去也就认了，但现在分明是得不到发展机会就被卡死了，我们需要的仅仅是一个公平的机会。”认为自己医院并不比公立差的詹桂兰忿忿不平。上海548家民营医院和门诊部中，拥有医保的仅有43所，占比7.85%。 即便拥有医保的民营医院生存同样不容乐观。早在1984年成立的上海龚路精神病康复医院曾经是上海第一家民营医院，在1996年历经艰难成为了上海首批医保定点单位。“那是我们医院能否生存的关键，因为医院70%的病人都享受医保待遇。”院长张理平说。但是不同于公立上海精神病总院每天110元的医保限额，龚路精神病康复医院平均床日费用42.12元的限额包括了病人的医药费、护理费、床位费和外出就诊等费用在内。龚路精神病康复医院的收费标准依然参照1997年由国家物价局制定的各级医疗机构收费标准，每个病人每天13元的床位费，这让医院在工资、物价不断上涨的情况下只够维持生存。“医院基本上没有利润，虽然社会效益挺好。”因为秉承父亲志愿难以放弃医院的张理平语气惆怅，在她层层叠叠挂满锦旗的办公室中甚至连一台饮水机都没有。 迫使张理平依然坚持1997年收费标准的是民办非营利的医院性质，而让她选择民办非营利的原因则是可以免除掉沉重的税收负担。 徐卫东列出了一个民营营利性医院纳税清单：营利性医疗机构3年免税期，3年后收个人收入调节税20%，营业税5%，另外再缴纳营业税的11%作为河道清理费、教育附加费、城建维修费（分别为1%、3%、7%）。以上相加大约占医院营业额8%，此外还有年底缴纳的企业所得税33%。“这是沐浴和影视行业的税收标准，民办学校的营业税不过3%，同属公益事业的民营医院即便不是更低起码也应该持平。”徐卫东说。而如果考虑到公立医院获得的每年大概营业收入8%左右的政府财政补贴，双方由于政策壁垒导致的收入差距就有16%。 对于起码需要5到8年才能收回成本的医院行业，3年的免税期无疑并不够。这颇似被断了奶的婴儿甚至无法得到米汤。在现行体制下，公立医院同样带有逐利性已是无法否认的事实，在全国二级以上医院中几乎大部分都设有定位高端病人的特需门诊，一天的床位费通常是普通床位的10倍，但是他们并不交税。 “我想把医院做成一辈子从事的职业。”在福建莆田秀屿区东庄镇人中，想做长线投资的詹桂兰多少有些另类，只是她没想到自己比公立医院收更低的钱、做品牌的想法反而会让自己负债累累。东庄镇是民营医院界一个“赫赫有名”的地方，90年代依靠“游医”起家的东庄人号称掌握了中国民营医院中的80%。虽然随着北京新兴医院、上海长江医院、上海协和医院一个个医疗黑幕被揭穿，东庄人在自己医院覆灭的同时，也将民营医院和“黑医院”画上了等号。但是东庄人凭借租房办医院、狠砸广告、3年收回投资的快速圈钱而迅速积累财富。 在违规经营的背后是民营医院准入门槛过低和国家监管的缺失。现在民营医院的设立并无特别规定，所依据的是1994年颁布的《医疗机构基本标准（试行）》，其内容仅限于床位、基本设备等硬件要求，并无投资人状况、资金来源等制约。“现在卫生行政管理部门对于民营医院基本处于监而不管的状况，甚至连最基本的民营医院的数目、规模等基本数据都无准确统计数字。”赵淳说。他透露，卫生部也正在探讨进一步促使民营医院健康、规范发展之策，内容涉及加强提高准入门槛和监管力度，如申办资质、资金来源、资金流向、年门诊、出入院人次、医疗技术准入的监控；区域卫生规划的履行、建立审批民营医院上一级备案制、建立卫生医政、监督、行业协会共同监管、处罚办法等等。 “有些民营医院想利用广告在3、5年内收回成本的做法根本不可能，一般通过打广告带来的收益不过是10%，且还必有大量虚假成分（主要是疗效）。”赵淳认为随着技术要求的提升、患者对虚假医疗广告的认识和对广告管理的日益严格，依靠欺诈为生的医院正在变得越来越少。2006年以来，民营医院投资规模逐步扩大的趋势越来越明显。江西中寰医院、东莞康华医院、台湾明基集团的苏州明基医院、台塑投资的厦门长庚医院等投资额都高达数亿甚至十多亿。“投资和规模较大的民营医院中（数亿以上）目标相对长期的较多，其盈利大多是依靠技术、管理和服务。虽然目前能够达到千张左右床位的、具有三级甲等医院标准的大型民营医院只占5%左右，但他们代表了民营医院的未来。”赵淳说。 中央政策的继续向好，是赵淳对民营医院未来保持乐观判断的基础。“今年的两会上，卫生部党组书记高强首次将民营医院从‘公立医院的有益补充’提升到了‘重要组成’的地位，这并不是因为现有民营医院的规模有多大，而是因为未来民营医院的重要作用。”赵淳分析说。而从“补充”到“组成”的地位变化，也意味着民营医院将从“从属层面”变成“同一层面”，“就像从为人打工变成了拥有股份，随之而来将会是政策层面更多的支持。”赵淳进一步解释道。 在上海仁爱投资管理有限公司常务副总经理兼上海远大心胸医院总经理张新力看来，较高又可持续的社会和经济效益，让投资医疗产业具有相当的吸引力。“关键看是不是能够挑准方向，并且有足够先进的技术和管理作为支持。”张新力说，“医院不像别的产业，只会越办越好，而且这个产业不会衰落，会一直发展。早进入总比晚进入好。”
